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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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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的夜里大而空荡,敬事房的内监引着杨真真的轿子一直在寝殿歇下。
杨真真在棠池的地头虽是霸道横行,但是在外头却是十分的谨慎与隐忍。
小太监一瞧到杨真真的轿子到了,忙上来搀扶,轻声道:“陛下还在批奏折,请棠主子先去侧室坐坐,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杨真真不敢托大,莫是这是皇帝身边的人,哪怕是条狗儿,惹人厌的物儿,都得恭谨上几分才是。
便笑道。“有劳你了。”
小太监引她到了侧室便躬身垂首无声地退了下去。。
夜风有些大,外头好像又停了一顶轿子。
杨真真心里一僵,侍寝的妃嫔连叫了两名,于陛下的名声却是有碍。
脸上不显,可是身影却在窗纱上投下一片阴影。
露水浸湿了宫灯,那名女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风吹动了案头的烛焰,飘忽不定。
脚声渐渐到了门口,打开门的“吱呀”一声,那人终于进来了。
有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海棠妹妹。”
杨真真极力自持着镇静,缓缓起身向来人行礼道。“姐姐。”
她静静直视着秋海仙,娓娓道:“想不到这个时候姐姐会和妹妹一块来。只可惜我不是秋海棠,姐姐莫要叫错了。”
外面的秋雨捶打着宫树的枝干,在氤氲的雨雾之中,夏末的残暖一扫而空,终于,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而室内胭脂香气随着派生的冷气悠悠而荡。
秋海仙用帕子掩着嘴冷哼一声,“妹妹倒是心里清醒,难怪才进宫几天就晋你的位分,姐姐当然是望尘莫及了。”
花瓶中今早新插的花,落了半地残红。
杨真真咬了咬牙,把委屈吞下了肚子。
此时外面却有人传唤两位一块去了东边的殿里。
杨真真这下真惊讶了,连秋海仙头上的簪花映着灯光,红色的晕浮移不定。
伴随着豆大雨点的雨声,此刻,皇帝的殿里,象征着国家无上权力的玉玺淡定地盘踞在案桌上。
案桌后宋荣轩闭着眼,微微仰着头靠在龙椅上。
冠冕上的珍珠适宜地垂下,更衬得他身上的那股帝王之气,浓重异常。
秋风飒飒,扫落的万树凋零,残香冷落。
夜晚的宫殿,如此凄凉。
寒风扑面而来,伫立在高台上的宋荣轩看着进来的两位妃嫔。
杨真真站在陛下,头上粉色的珍珠在宫灯下流转珠光,引得一种怅然在宋荣轩眼波中流转,愣愣地看着她发呆了许久。
那么温柔的眼神,看在杨真真的脸上,却又是那么的凄寒彻骨。
她抹了一抹鬓角的云发后,盈盈拜了下去“臣妾参见陛下!”
无论有多么相似的神,音色却不可能一模一样。
看着杨真真借着秋海棠的形上位,如今又急不可待的想开摆脱她的影子,秋海仙嘴角微微一翘。
宋荣轩并不生气,一挥手命她起身,懒懒道:“你上前来,秋嫔到窗下罢了。”
这么大风让她到窗下作什么,略一迟疑,已有宫人提了一篮针线放进她的手中,又提了好几盏宫灯放下,宫殿顿时亮如白昼一般。
杨真真上了前去,宋荣轩只令她磨墨。
她犹可,秋海仙却忍不住抬头看皇帝的表情。
他还是无知无觉的躺着。
杨真真缓缓地磨着墨,秋海仙也不好不动,抬手做着针线。
宫人瞧着风大,关了门,两人被殿中的炭火一熏湿了脖子,涸得领口一片凌乱的汗迹。
宋荣轩冠冕上的珍珠在他的脸上不停地晃动阴影,两人按捺不住,却看他猛然睁开的眼睛看的皆是不由自主的一凛,慌忙低下了头。
该磨墨的磨墨,该做针线的做针线。
宋荣轩道:“秋嫔还记得从前吗?那时海棠帮朕磨墨,你就在窗下做针线。你和她一场共事,如今她有没有入过你的梦里。”语气如平常一般淡淡,并不见疾言厉色,秋海仙却被唬得针一歪,被尖头扎进了肉,一颗血珠子很快迸了出来。
她不敢动,想像平常一样回答,但是语气之中掩不住颤音。“陛下,海棠去了那么久了,怕是已经投生在好人家处,哪里还记得臣妾。”
杨真真不由看一眼宋荣轩。
宋荣轩叹了口气道。“可是朕一直有梦见她,都说自己去的不安心。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秋海仙放下针线,跪下后抽泣着答:“臣妾不好,海棠在的时候,有时候会和她斗气,所以她去了,也懒得理臣妾,如今想来,却是臣妾的大不该,如果知道她会这么早去,臣妾说什么也会忍气和她好好相处。”说到后头,语中已微带哽咽。
瞧起来是真心实意忏悔的面像。
“你啊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六年来还只在贵人的位置上吧!”
听到宋荣轩如此说,秋海仙心里方松了一口气,紧攥着的手指此时才松了开来。“知道。本来是臣妾对海棠妹妹不好。”
杨真真瞧着她轻笑道:“怪不得有时候姐姐对着我会阴阳怪气的,原来是.........”
说完后,她只瞧着宋荣轩,若他没有反应,这话就白说了。
果然这话挑拨的正当然,宋荣轩神色虽然平常,但是看了杨真真一眼,带了几丝怜惜。
后头又对着秋海仙喝了一声道。“夜深了,快回转你自己的地盘吧!”
杨真真微露笑意,今晚的事,怕不是重演从前东宫姐妹和睦的好事,怕是陛下也在疑心秋海棠突然去世的事情。
秋海仙面上惶恐,眼圈红尽力一红,心里反而镇定了下来,假作身子微微一晃含愁似的转身告退。
她这一去,殿里便只剩了两人。
杨真真脸上含了芳情,遂劝他歇息方是正事。
宋荣轩顺势而起,值夜的内监扶他去了寝宫,杨真真尾随在后。
可是到了寝殿,值夜的太监弄好铺盖后却是退了出去。
宋荣轩对着杨真真一笑。“你还和海棠一样静静地守着朕睡觉可好!?”
杨真真又恨又痛,脸上却是强笑道。“那是臣妾的福气。”
夜时,正是寂静的时辰,杨真真坐在龙床外,隔着帐幔看着窗外雨歇后出来的淡月,第一次觉得这夜深起来,像张黑盆大口,向她迫来。
殿里因有火盆,倒是很热,但是她的身上漫上一层薄薄的寒意。
更鼓声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夜里,漫无边际的回响,好像永远都到不了头。
杨真真头上的珍珠随着夜凉,发出冷寂的幽幽淡光。
帐幔里头的人时不进呓语。“迟......!”
他正当青年已经坐稳了龙椅,迟了什么,迟的不过是她一片痴心,只恨未能相逢他还是少年时,生生被一个死去的人占据。
漫漫长夜,熬到四五更时,值夜的人请她去了侧室休歇。
一个小小的嫔,自然没有资格能陪伴帝王到天明。
到了偏室更衣,等待着黎明。
因是不用面君,也不必妆扮,只端庄即可。
杨真真笑道:“把玫瑰花的钗子别上吧!”
戴了一整夜的珍珠,烦也烦透了。
她素来爱玫瑰艳丽,芬芳。
双手浸在桂花香露调配的水中,指甲上红滟滟的光,衬得纤手白如玉。
她又命人帮自己上了一层红粉胭脂,随手拿了一个金丝牡丹绣就的香包翻看,对着宫人笑道。“这牡丹瞧起来就是大气!”
宫人看惯了她夜晚淡妆素净的模样,这般浓妆却别有冷艳的味道。
不由笑着奉承道。“娘娘眼光好,拿到的物儿都是好看的。不过再好看,也比不上娘娘。”
杨真真嫣然一笑,果真带了几分天姿国色,不胜妩媚的味道。
小歇了一会,有人恭请她回宫。
来时宫轿,去时肩辇。
昨夜虽是大雨倾盆,扫落了不少秋叶,唯有柳叶清新曳地,可是近眼一瞧,却有了苍绿的伤感。
来往打洒的宫人,看见肩辇一来,都纷纷停下,恭手屈膝。
又有人羡慕她的好脸色,想起皇帝这一阵子都是召她侍寝,各种神色尽浮于面。
连着裙裾被秋风吹动的沙沙轻响都引得她们赞叹不己。
杨真真逼迫自己不去想昨晚的真相,微微含笑,笑靥明艳夺目,身后只留给不明真相的人阵阵细细的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