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谋生》colligative

4、第4章 惊觉

　　“乱叫什么呢？”
　　开口的不是温柔的女声而是冷冷的男声，是苏寂青。
　　回答他的是无意识的哼哼。
　　苏寂青都气笑了，一生病就叫妈妈可还得了。
　　明明苏大督军日理万机，不知怎的就是鬼使神差地来看了柳桥沐，本就离离原上谱竟还顺带得了个便宜儿子还变了个性。
　　苏寂青平生没怎么伺候过人，喂药这种极其需要耐心和细心的事情更是不会亲自过手，伺候苏老爷子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母亲也没等到轮他伺候的那一天便撒手人寰，这么算来第一个就是柳桥沐。
　　“便宜你了。”
　　苏寂青的声音响起，可这说话对象只会哼哼。
　　看着柳桥沐泛红的脸，发觉这人就算也是病容也是极好看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朦胧的烟雨渺渺如轻纱，柳桥沐的面容当的上一句“世无双”。
　　可惜若是有些血色更当时惊艳绝伦——水墨固美，丹青点睛。
　　“妈妈……”
　　柳桥沐还哼哼，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苏寂青暗暗腹诽。
　　鬼使神差的，苏寂青开了口，不同于以往冷漠的调调而是别样的温柔语调，就连神色都十分温柔，在摇曳的烛光下分外柔和：“在。”
　　苏大督军这样式要是传出去可就一世英名尽毁了。
　　得了回答，柳桥沐就老实了，乖乖的缩成一团裹成了个蚕。
　　什么叫口是心非，说的就是了。
　　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苏寂青一挑眉，也不知道冲谁说：“真是见了鬼了。”
　　刚见了鬼又鬼使神差的伸手抚平柳桥沐皱着的眉头，忍不住吐槽道：“没多大人，心事倒是重。”
　　最后却还是轻手轻脚的熄了灯，做贼似的关了门。
　　苏大督军在自己家里搞得像个贼，多见不得人似的，偷偷摸摸的。
　　接连几个月的雨下的发潮，这几日才终于见了晴，阳光并不灼人，很适合晒太阳。
　　柳桥沐刚好清醒在这一天，这些天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刚好出来在院子里散散步晒晒太阳。
　　苏寂青来时便看见的是这幅模样——柳桥沐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白衫朱唇长睫微合，岁月静好。
　　无论怎的，柳桥沐的面容都是生的极好的。只是现在多了些病美人我见犹怜的感觉。
　　应是听到了门响，摇椅上的人睁了眼，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柳桥沐恍然竟不认得人了。
　　苏寂青今日没穿那身惯常的军装反而换了身黑色长风衣，少了几分严肃倒是多了几分倜傥。
　　大抵是习惯看他穿墨绿军装的样子，忽然换了个样子反倒认不得了。两个人似乎都不约而同陷入了一场丁达尔效应的美梦，一时沉默无声。
　　苏寂青先回了神儿，扔了件衣服给柳桥沐，道：“换上，出门。”
　　不是风衣，是件厚实的大氅，有毛茸茸的边儿，雪白雪白的，看起来和苏寂青的黑衣很搭。
　　柳桥沐换上后乖乖的跟在苏寂青身后上了车。
　　柳桥沐和苏寂青一起坐在车后排，可是苏寂青这个人气场却很强，搞得柳桥沐小心翼翼的往车门上凑。
　　“跑什么？嗯？”
　　苏寂青开了口，声音淡淡的，但却仿佛柳桥沐只是一只在嘴边的猎物，势在必得、尽在掌握。
　　察觉到柳桥沐暗搓搓的小动作，苏寂青一手把他的手腕一拉，搞得柳桥沐一下差点跌到苏寂青身上。
　　也就是这一下，苏寂青侧腰上别的手枪直直撞进柳桥沐眼中。
　　就着这个姿势，苏寂青拔枪就能杀了他。
　　“怎么？知道害怕了？”声音低沉难辨喜怒，却莫名的给人心里的弦紧了几分。
　　“没有。”柳桥沐答道，跟猫儿叫似的。
　　“什么？”
　　这次柳桥沐抬了头，那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苏寂青道：“没有害怕。”
　　“那天也不怕？”
　　“还不止一把枪。”
　　苏寂青接着说到，声音冷沉沉的。
　　还没等到回答就看见下一秒那双桃花眼就又垂了下去，好像刚刚的爪子根本没露出来似的，又是那副任人拿捏的乖巧模样。
　　“啧。”苏寂青轻嗤一声，放了手，笼着风衣闭目养神。
　　本以为柳桥沐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却没想到又听到轻轻的一声：“怕。”
　　苏寂青睁了眼。
　　又补了一句：“但是你会来。”说的好像柳桥沐一开始就笃定苏寂青会去救他似的。
　　苏寂青转头看着柳桥沐这一身白衣乖乖巧巧的样子，论谁都没法跟那天那个一根簪子身中数枪还干翻一群匪徒的人联系起来。
　　猫爪子挺厉害。
　　想到这儿，苏寂青补了一句：“今天收好爪子。”
　　半晌，才听到柳桥沐应了一声：“嗯。”
　　柳桥沐靠在车门上都快睡着了才终于到了地方，大大的牌匾挂在高门上——宁府。
　　临城宁氏，坊间皆知其投身实业为国为民，是正儿八经为百姓谋利的，和世家剥削起家并不一路而是后起之秀。打心眼儿里，柳桥沐是敬佩的，都说乱世出枭雄但是宁家却是孺子牛，只是没想到苏寂青会到这儿。
　　正想着，苏寂青已经绕到柳桥沐这边来拉开了车门，柳桥沐靠着的车门骤然变成了一片空气身体向外侧倾倒撞进了一片玉茗花香里，抬眸就见罪魁祸首俯首看着自己张了口：“投怀送抱？”
　　神他妈投怀送抱。
　　柳桥沐手撑了一把苏寂青，果不其然这货又开口了：“见色起意？”顺带拽了一把柳桥沐跌到苏寂青怀里，随即身体骤然腾空被苏寂青抱了起来。
　　正准备开口就听到一道压着怒火的熟悉声音——“伤风败俗！真是丢了我柳家的门楣！”是柳老爷子。果然，苏大督军演技炉火纯青。
　　人声越来越嘈杂，柳桥沐挣扎着想挣脱苏寂青的怀抱，却没想到这厮搂得更紧了些。随即听到苏寂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您这就说笑了。”
　　“桥沐昨晚累着了。”
　　此话一出，柳桥沐立刻就感觉周围数道审视的视线粘在自己的身上。
　　柳桥沐：真会说。
　　“再说我们新婚燕尔，自然是亲密些，总称不上伤风败俗这样的词儿。”
　　“倒是岳丈您。”
　　苏寂青脸上挂上了一抹堪称温和的笑容，但又确确实实讳莫如深。
　　嗤笑一声抱着柳桥沐进了宁府大门，迎面走来一位鎏金玄衣持折扇的贵公子，商人暗地里称称“玉面奸商”，只是这人分明是端正的打扮，一开口却是一声“百转千回”的：“呦~”瞧起来好生欠揍。
　　苏寂青看了一眼这人做作的神态模样未置一词抬脚就踹，亏得宁少爷身姿敏捷才逃过了这猝不及防的“临门一脚”。
　　苏寂青刚把柳桥沐放了下来，那“贵公子”立刻招了个仆从引柳桥沐走，苏寂青神色不虞：“宁之桐，眼睛喂狗了？”
　　宁之桐也毫不逊色，当机立断怼了一句：“喂你了这不是。”
　　看样子这就是宁家掌权的公子宁之桐，跟传闻里的温润有礼的救世菩萨相去甚远。
　　苏寂青拎着柳桥沐的脖颈上的衣料把人拽了回来，眼神瞥了一眼宁之桐示意道：“宁家，宁之桐。”看起来想把宁之桐按到地上揍一顿。
　　这人在跟自己介绍人？！
　　柳桥沐颔首道：“柳桥沐。”
　　对面那人一脸笑意道：“讲讲苏狗怎么把你骗到手的？”
　　这话刚落地柳桥沐就被带走了，不过这次换作是苏寂青招呼人把柳桥沐带下去的。
　　看着柳桥沐远离的背影，宁之桐敛了方才吊儿郎当的神色狐疑道：“认真的？”
　　“棋子而已。”苏寂青敛眸。
　　“死棋？”
　　“嗯。”
　　这是宁家办的宴席，凡是临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砰——
　　一声响，鲜红的酒液伴着玻璃碎屑砸了一地，整个宴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一声嗤笑响起——投石入水，众人视线转移到声音传出的地方——只见一身黑色风衣的苏寂青微微举起酒杯晃着，神色淡淡，甚至带上几分笑意，身后站着个相貌引人的青年——是柳桥沐。面对着个身量矮小的中年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寂青酒杯里的液体一圈一圈的晃动，像鲜红的漩涡。终于开了口：“瞧我这记性，一不小心竟又把您当人看了。”那中年男人脸上浮上难看的猪肝色。
　　应是看了那人的反应一眼，似乎消失的良知起了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作用，换了一张恭敬有礼的面皮，笑道：“罪过罪过，晚辈心直口快，您多担待才好。”
　　面上倒是一片恭敬之至，这话说得却是大逆不道。
　　“苏寂青，你翅膀硬了！”
　　“我是你舅舅！”
　　吹胡子瞪眼，脸上的肉被挤得层层叠叠，下一秒好像就要流下肉油来，显然这是被气急了。
　　“怎么，还想和家父同行？”
　　此话一落，周围苏寂青的人都抬起枪，另一边也不甘示弱，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四周的空气都像被压缩泛着浓稠，苏寂青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窒息的氛围，轻轻把酒杯交到身后站着的柳桥沐手里，用只有柳桥沐能听到的声音道：“寄存一会儿。”弯腰从地上的玻璃碎屑捡了一片。
　　似是叹气道：“多好的杯子。”
　　“啧。”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