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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祸起渡水堪初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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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危周身气势还未散去,见过绝法的人绝不可能认错这霸蛮的功力。
二楼的关主们此时纷纷站到了栏杆前,扶着栏面色凝重,南英将军从高处跃下回到高台,笑道:“天下第一绝法,有趣。”
闻言众人惊呼,才确定这天下第一绝法重现于江湖!
天下第一绝法原不叫这名字,历天行给他取名“睡梦神功”,据说源于他梦中得一高人指点所悟,此内功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单凭内功运转就能震退对手,在世中或只有寥寥数人能近得其身。
只因他死了,世上再无人习得这绝无仅有的内功法,所以称它为“天下第一绝法”。
当年历天行就凭次内功,在没有任何武功招式的加持下硬生生拿下风雨定江湖初尘试首甲,在场见证者心里都清楚,他水平不是初尘首甲,是他今年只能参加初尘试。
紫烟从盛京城升起接着八关十二州接连升起紫烟,告知此次首甲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江湖散客,一时间震惊整个江湖,要知道从风雨定江湖开试以来就没升过紫烟,上一届升的是代表渡水关的红烟。
这么说历天行还没死,不然这少年怎会习得这内功。
刚才还有人为他打抱不平此时也息了声。
多少人因为这门内功被历天行害死,当年柏林山庄向八大关求助绞杀历天行,一时激起了各路江湖豪杰前来相助。他们乘历天行毒发虚弱伤了他的腿,将他逼近无道崖,历天行跳崖前笑他们各个君子相小人骨。
跳崖后有人下去寻找,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山下搜了大半月依旧不见踪影,至此已有十年之久,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今天却见到绝法出了个传人,莫不是历天行还活着!江湖门派人人自危,当年绞杀声势浩大,各怀心思,整个江湖都想横插一脚。
自家小门派不比八关,要是他活着来寻仇的话他们必无力抗衡。
于是他们想要联合起来再杀他一次,柏林山庄白星若站出来,道:“南风将军,明关主,沈慈危虽为小辈,但斩这山河盟约御匾视为大不敬,弑杀小友视为不仁,私藏历天行至整个江湖危难于不顾视为不义。必须让他交出历天行,自行请罪毁去这身功法。”
明忤攫被两个弟子扶着身勉强支起身子,悲恨交织嗓音颤抖,附道:“何止,我要他给我儿陪葬,沈啸你儿子杀了我儿子一命尝一命没问题吧。”
他只有这么一个义子,自己已是花甲之年,这些年的精心培养全毁了。
渡水关众人听后随即握住腰间剑柄,几欲出鞘,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沈啸若有所思看了眼比武台上的沈慈危,笑脸迎上明忤攫,笑眼怒意,道:“你儿明松使诈,才使慈危失了分寸酿成此祸,我没有找你难,你却想要我儿性命,呵,休想!”沈啸拂袖将手背至身后,视线正好对上南英将军,不卑不亢接着道:“南英将军,事之起因并不是慈危的错,祸既已酿成我定会带他向陛下请罪。”
转而看向白星若,轻笑一声,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白庄主,你应该最清楚,天下第一绝法的修习方法十年前就从你柏林山庄传遍江湖,只是迄今为止无人能习,就凭慈危能习得你就觉得是历天行亲传,可他无缘无故为何要教他,你跟他曾夫妻一场不应该毫无保留将此法传给你吗?”
在场有人觉得沈关主说得在理,天下第一绝法的修炼秘籍早已传遍整个江湖,纵使不断有人因这绝法而丧命,依旧有人觊觎这神功冒险去修习,幻想有朝一日能一步登天称霸江湖,只不过碰此功者接连爆攻而亡,沈慈危能习得八分说不定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南英将军毫无察觉间靠近沈慈危,沈慈危正分辨来人方位,那人已经双指夹起他手中的剑,沈慈危退身欲抽回剑被对方两指之力控住,一观那把破楼的剑,说道:“幸好剑不怎样,不然你们这八关阁就别要了。”收回手,剑身一震,“哐当”一声剑从沈慈危手中脱落。
南英将军望着沈啸眼中晦暗不明,意味深长道:“御匾之事,我会起奏陛下,如何解决到时候请沈关主与我配合才好。”
话中只觉是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场上众人松了一口气,只是沈啸觉得他看的那一眼不简单,心里预感不妙。
十日后,宫中消息传到渡水关,传话者是鳯州朝的三皇子越乘风,皇帝将此事全权由他负责调查,此次前来是要带沈慈危回京认罪的。
沈啸自是不愿,他知这三皇子的行事作风,要让他把人带走,恐怕只能活人去魂灵归,沈啸不交人三皇子只能悻悻离去禀报此事。
后面事情的发展远超出沈啸、沈慈危的想象,沈慈危这边请遍名医眼睛也无济于事,沈啸也为儿子的生死几经周旋。
他觉这事根本到不了这一步,渡水关位临盛京城以东,是实力最强,护卫皇城的最后一张底牌,手里又有一只精密武装银盾护卫军。破坏当年先祖定下的山河盟约关系,于鳳州朝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却不知这三皇子为何要至沈慈危于死地,三日之后,他带着拓开王军、龙头关和江湖义士杀上了归云台。
沈啸一生戎马恪尽职守对得起先祖定下的山河盟约,但他也不是个孬种,当年他没有能力护住沈慈危他娘,悔憾终生。此刻风卷残云不复当时,就算拼尽所有,就算沈慈危真的错了,他也要护住他。
以后世人写他大不了就是一个“反”字。
一时间,祁山方向火光映天,照得关内夜天昼亮,渡水关银盾护卫军死守抵抗,关内百姓也知道要变天了。
第二日,或是上苍悲悯晨光熹微时天下起了大雨,灭了那烧得疯狂的火,上归云台的路一共有二百八十一阶,雨水洗刷着阶上鲜血,顺流而下进了关内水渠之中,染红整个关内水渠。
血洗归云台的消息霎时传遍了整个鳯州,堪称鳯州朝最后一道防线的银盾军势气大伤,沈啸被杀,沈慈危失踪,历天行被证实还活着,其余六关无不感到风声鹤唳,平衡两百年的山河盟约就此生出了间隙,人人自危,只得屏息苟全。
传闻说沈慈危被历天行带走的,这师徒二人一个腿瘸一个眼瞎,三年来江湖中凡是见到此类组合的,纵使自己从未见过两人长相,也选择先杀之,再证之。
他们自己在心里种下了魔,哪怕有一天历天行和沈慈危化真的成怨鬼冤魂,也要将其挫骨扬灰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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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老头长叹口气,摇了摇头,深感惋惜,说道:“至此以后,无人再见过二人。”
那光膀大汉蹙眉,将手撑在膝盖上细想,觉得老头儿说得有误,质疑道:“我看你是觉得这沈慈危不该死,《英雄录》上江湖七杀里他师徒二人都占其二,沈慈危冲撞圣人、杀害旧友、包庇恶徒还害死生父是江湖义士当诛的对象,你说的未免把他美化得太好了吧。”
老头被他的质疑气得起身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他,“老夫说话都是凭自己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纵然《英雄录》出自人间书铺也不可全信。我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是是非非只在凭心而动。”
随后甩开大袖将大门打开,不觉间天光大亮,雨也停了,只有屋檐下滴着断断续续的房檐水。
他转身向贾兄弟拱手道别,又看了眼那光膀大汉说道:“江湖再见,希望你能用你的所见所听去感受正真的江湖。”
接着将目光转向缩在墙角盯着他看的万俟瑶,“姑娘,哈哈哈看你困得不行,多谢你昨晚倾耳相听。”
万俟瑶还在迷糊之际,那老头便离开庙里,老头讲得实在精彩她听完才觉困倦,下山前父亲给了她一本《英雄录》,说是出入江湖的百科全书,什么江湖黑话、初尘榜、问道榜、侠士生平、恶人故事,江湖之事一阅便解,看来也不完全准确,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庙里已经恢复往昔的空荡,庙中央的火堆只剩下冒着烟的黑炭,对面那一排的乞丐走了,只剩自己和旁边的那两乞丐,依旧保持原样一个躺着睡一个闭目打坐。
万俟瑶准备继续赶路,刚要起身一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看了旁边二人决定先打听打听,这两人纹丝不动,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开了口,“两位先生请问你们知道悟道观怎么走吗?”
无人应答,她尴尬的置在那里,拍了拍背对他侧睡的脏衣乞丐, “你好老先生,我要去找一个叫悟道观的地方,去那找种有三棵松的巨石下救一个人,您知道怎么去吗?”
乞丐猛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侧过身子面对着她,用手撑住脑袋看着眼前的妙龄少女,“你要去三棵松下找个人?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
万俟瑶抿了抿唇,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人这身份,虽然眼前这人只是个乞丐,但他要是把她要找的人给透露给江湖中人恐怕会给那人招来杀身之祸。
想了想还是罢辽,大不了自己再多绕几里路,反正自己已经到了临江关地界距离那儿应该也不远了。
随后道了声抱歉便要走,到了门边却被乞丐一句话叫住,“你是不是要找一个三十来岁的老瘸子,你过来我给你说个名字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万俟瑶心道,听一听也无妨。她凑近乞丐旁侧耳去听,听到历天行的名字她心下一惊,自己找了一年的人居然在这破庙里得到了消息。
“先生你是他朋友?”
乞丐用手支起身体背靠在墙上,反问道:“你又是他谁?”
她见他也没有敌意如实告诉他,“一年前我爹收到历前辈的信,信上说需要他相助,我爹爹曾欠那位前辈一笔人情债让我下山来帮他。”
说完乞丐大笑看着眼前的女娃道:“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初朗月兄还是漠风关关主的时侯与我书信说他得了一女,这样看来就是你这个漂亮女娃娃。”
万俟瑶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不可置信凑近看他,“你就是历伯伯!?”
历天行双手将遮脸的蓬发往两边拨了拨,用那破洞袖子将脸上的污垢抹去,问她:“这样看是不是要年轻英俊些。”
万俟瑶被历天行的动作逗笑,转眼注意到依旧不为所动的年轻乞丐,语气神秘道:“这个不会就是他们口中的说的玉面郎君沈慈危?”
别人口中沈慈危虽是一个人人喊打的恶人,但从未否认过他的长相,万俟瑶觉得眼前这个破布黑衫头发随意披散的人与她心里意气风发的沈慈危还是有些偏差。
光束穿透破碎窗户纸柔和的照射到他上半身,照得他头发乌亮,半遮的头发挡住一侧光将五官的明暗对比的更加清晰,不可否认他骨相实在优越。
“嘿!看我这徒儿看傻了。”思绪被历天行这一吼拉回,结结巴巴回道:“才,才不是呢。”历天行笑而不语,看了眼万俟瑶又看了眼沈慈危,左右两食指并拢,想到什么觉得甚是有趣。
“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每回提到名字这个问题她就发愁。
自小随爹娘归隐山中,两人一个是以毒闻名的漠风关前关主,一个是药莱岛的灵药仙子,两人在一起一个制毒要人死,一个解药救人命,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远离了江湖是非闲得就只剩相互斗嘴了。
爹爹说应该跟他姓,娘觉得孩子是她生的凭什么要跟他姓,两人互不相让,就导致一遇到外人问起她的名字二人就要争得面红耳赤,也顾不得跟他们说她叫什么了。
为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她一般都让人叫自己小名,“叫我药药就可以。”
历天行眉毛微蹙,“嘶”了一声以为她有意相瞒,“那你的大名呢,你爹娘没给你取啊。”
“当然取了!”万俟瑶撇了撇嘴,声音越发小了,“只是历伯伯跟爹爹相熟应该可以喊爹爹取的名字,但要是母亲知道了又要跟爹爹争吵一番,所以我干脆两个都不说。”
历天行摆摆手,觉这女娃甚是有趣:“这有啥,我在他们面前这不样喊你不就成了。”万俟瑶被他说服, “好吧,我单名一个瑶字,父亲唤我万俟瑶,母亲叫我蓝瑶。不过你以后见着他们千万不要在他们两人面前叫我大名,不然他们定会吵起来,我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受。”
历天行领会,举起右手做发誓动作,“放行吧我保证不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