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怅》豆豉鲮鱼好蛙蛙

20、M国

　　站在M国中央商务区最高耸入云的那幢大厦最顶层是什么体验？

　　以前邰郡贤从来不会肖想自己可以站在此处，现在她做到了，没有任何预告，她靠着徐之鹤和自己的双手，她站到了这里。

　　也许权力真的是最好的美容剂，邰郡贤的情绪变得更加稳定，在高压忙碌之下也能从容应对。她终于成为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她不敢相信，但这是事实。

　　周末的时候，邰郡贤和几个相熟的阔太太一起玩。

　　她们倒也不是花瓶，都是看起来柔弱实际上狠的女人。就拿牛太太说，她丈夫死得早，留下的资产她也没有浪费，而是去抓住风口投资当时没什么人看到却有未来发展潜力的项目，结果现在她的身价翻了好几倍。

　　都说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她们都笑称牛太太是升官发财死老公。牛太太也不生气，本来她和她老公感情也就那样，她那句话说得精妙，最实在的是有钱，邰郡贤深表认同。

　　邰郡贤和牛太太她们一起搓牌聊天，几个太太们在探讨最近的股市买什么好。她们懂不懂不重要，有钱就是资本，请专家来帮她们下手又如何？只要有钱，别说鬼推磨，磨推鬼都成。

　　“徐太太，白板都留着，等着吃我十三幺？”牛太太和邰郡贤说笑，她手腕上的新款铂金钻链闪闪发光，言谈举止尽是红气风情。

　　“哪有？牛太太真会开玩笑，我牌技一向不行，比不上你有运气。留着只是懒得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十三幺？”

　　邰郡贤笑着把一张东风扔出去，她只是来玩玩放松放松心情而已，又不是图什么。

　　她们这群人不差钱也不玩钱，谁输得多谁就得做东，请其他太太吃好的、喝好的、去别处玩。

　　一句结束，邰郡贤没输，牛太太也没有输。另一个太太说要等她老公来才请大家去游轮上玩，牛太太则要失陪，去了吸烟室。

　　邰郡贤和牛太太关系不错，她示意她跟上来，邰郡贤一起来后，看到牛太太把烟给掐灭了。

　　她不会给邰郡贤抽二手烟，她很清楚。

　　“郡贤啊……你最近怎么样？”

　　牛太太首先开头，她好几次见邰郡贤都因为公司有事推了她们的约会。

　　隐隐约约，她有些担心，牛太太失败的婚姻给了她很大的教训，虽说老天开眼夺走了她丈夫的性命，只是她仍然不希望见到邰郡贤成为曾经的自己。

　　“实不相瞒，不怎么样。”

　　邰郡贤坦言，她觉得和她们这群太太在一起的时候才最放松。她们都是来寻乐子的，不用谈感情不用谈价值，她们只是一群玩乐的伴侣。

　　“我知道，你的家事我没有资格插手。只是我是过来人，男人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他们比女人要冷酷无情、会算计多了。郡贤，你得抓住一点东西。千万别像我一样，那个死鬼死之前和我离婚要我净身出户，想当年他打江山还是我给的本钱，这不，打完斋蹬鼻子上脸不要和尚了。他在外面找女人我没说，爱找谁找谁，但是一分钱都不分给我，他真是死得该，是天要收他。”

　　牛太太回想昨日，气得咬牙切齿，她不会忘记那个花枝招展的狐狸精是怎么踩上门来。她这个做大婆的人，顾全大局、忍气吞声，换来的是丈夫的无情抛弃，以及一分钱都没有的财产分割。

　　“是佛祖保佑您。”邰郡贤如是回应道。

　　“是我命比他好，也难怪，靠着我往上爬，又要踹了我。这么忘恩负义的人，死了都没有人可惜。”

　　牛太太没有骂邰郡贤，只是邰郡贤却反复咀嚼回味她说的“忘恩负义”。

　　意有所指般，邰郡贤想到她和徐之鹤的关系，似乎就是债主和债仔的关系。

　　是她欠了他，她没有权利申诉。

　　“牛太太，人都走了，不如就放下吧。”邰郡贤劝慰她。

　　“我早就放下了，我只是想提醒你罢了。这种大路货，我怎么可能会浪费时间？我的时间很宝贵，只花在值得的人身上。我们姐妹一场，你自己保重。”

　　牛太太把烟盒拿上，身姿洒脱地转身离开抽烟室。邰郡贤若有所思，静望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是啊。别把时间浪费在无用者身上。牛太太说得对，那些事物只会带来负面效益，应该剔除摒弃。”

　　邰郡贤喃喃自语，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自上而下审视。

　　她比从前更显得骨相成熟，气势不凡，一副年轻有为女总裁的做派。妆容简单、衣着不菲。好像她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似的。

　　只是她知道，其实她持有的股份很少。她只是徐之鹤的一条狗，一枚棋子，等到她没有用了，她也就被扫地出门了。

　　“不能这样的，对吗？”

　　“邰郡贤，你不能这样活。”

　　自问后无自答，但这个问题尽在不言中。不需要回答。

　　夜间，徐宅。

　　薛訾仍然还在为徐之鹤勤勤恳恳地打工，邰郡贤嘲讽地想，他才是他最忠诚的忠犬。

　　而她，她什么都不是。

　　徐之鹤不找管家，煮饭阿姨也不会住家，整个大房子都是空空荡荡的，除了爱闹腾的薛訾会让气氛热闹鲜活点外，只是这个点钟，薛訾也静下来了。

　　寂寞、孤独、无聊、劳累，邰郡贤感觉自己像个人偶，机械式地应付这样的生活。做着所谓的邰总，她得摆宽给下属看，让他们都怕自己才会乖乖听话。

　　“雪，活着真辛苦。难怪你总是和我说，人就得及时行乐，人生不过三万天，你走得太早了，我们俩结束太快太匆忙。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邰郡贤的手触碰上她和蒋雪的合照上，这是她们在M国重聚的画面。

　　那时，她们都很快乐。

　　音响里放着女歌手G.E.M.的句号，“可惜我们终于来到，一个句号。”

　　她和最爱的父亲、母亲、好友，最终还是来到一个句号。只剩下她独活，她却倍感痛苦。

　　这些年，邰郡贤不得不承认徐之鹤为自己花了很多钱，她每年读书都要二十多万M国的M金，相当于国内的五六十万。三年下来随随便便也得几百万。

　　更别提其他的花费，她吃喝用度都是好的，每个月基础生活费十多万M金，这几年算下来四五百万M金。

　　纵使大头没有过千万，但这么些年他为自己大大小小的花钱不少，接近千万总还是有的。要是她当真是一枚棋子，那徐之鹤押宝的本金也不算少。

　　邰郡贤迷茫地关掉音响，她困惑不解，思绪混乱，她习惯了依赖徐之鹤。

　　但这是对的吗？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镶了金的鸟，一只华丽的犬类。她拥有这么多，全是他赐予。她似乎没有理由不听他的。

　　意识回笼，她想起来了。是她心甘情愿签订天价协议的，那时她刚从Z国出来，迷迷瞪瞪地她就被徐之鹤叫到房间，他给她看过，她自愿签署。

　　是……是这样，当时邰郡贤无路可走，她签了，她没想过真的会是这样。

　　“郡贤。”

　　熟悉又陌生的男声，是徐之鹤。

　　他今天下班得早，八点多居然就回来了。男人神色疲倦却俨然不减风采，他微笑着朝邰郡贤走来，她下意识地扶住他的小臂。

　　原来，她是习惯他的，这么久了，邰郡贤自己也脱离不了徐之鹤。

　　无论一开始他们为什么在一起，似乎，他们就注定一起。没有原因，仅是如此。

　　“之鹤，你回来了。”

　　“想见你，就早点回来了。薛訾那小子今晚安静吗？我特别嘱咐他别吵到你。”

　　“他不吵。”邰郡贤翕动嘴唇，薛訾躲在房间静悄悄的，是他的意思……

　　“那就好。你工作太累了，是应该休息好。”

　　徐之鹤安抚性地拍拍邰郡贤的手背，她忽而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心底里面很想问的话。

　　“为什么当初你会带我走，会和我在一起，会让我做徐太太？”

　　“因为……我爱你。我当时觉得你这个女人很不同，好像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邰郡贤了。郡贤，问心的话，你爱我吗？”

　　“我想，我是爱你的。就算没有一个亿，我也是爱你的。”

　　邰郡贤的脸色发白，她只觉得眩晕。

　　“其实，那是假的协议。是你太傻了，你信我真的这么厉害，现在你知道了，你会不会从我的身边离开？”

　　徐之鹤的双手颤抖，他捧着邰郡贤的脸，热望她的瞳眸。这个看似强大的男人，在她的面前竟然流露出脆弱一面。

　　邰郡贤更觉得晕乎乎，她搞不清楚发生什么状况。“我不走。之鹤，我在你的身边，一直都在。”

　　她潸然泪下，无论怎样，她都不能否认是他救赎了自己，他逼着她用功念书，逼着她努力工作，逼着她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邰郡贤是爱徐之鹤的。

　　她闭上双眸，任由眼泪沾湿了睫毛。

　　徐之鹤抚摸她剪得稍微短的头发，他闷闷地道。“郡贤，你可以不为任何人剪掉头发，做你不想做的事。曾经我想控制你，现如今我想你做你想做的事。”

　　“我想做的……”

　　邰郡贤摇摇头，她还没有想到。

　　那就先这样吧。什么都别想。

　　她已经习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