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溪忆

2、二、锦裳，无伤

　　一日庙会，苏溓百无聊赖的走着，蓦然看到，一个一身素衣的小女孩跪在街边，她的身边，躺着一位老人，已然去世。
　　卖身葬亲么？
　　苏溓的唇角微微勾起。
　　呵，多么可笑的戏码。每天，都会上演。周而复始，自以为可怜的企求他人的同情。
　　苏溓露出讥讽的微笑，雍容，淡雅，偏偏又无比凉薄。
　　她很幸福，至少，她的亲人死了，她可以卖身，可以为奴为婢，可以求得心底安宁，可以葬去亲人的尸骸。
　　而他，一无所有。
　　他的无辜的父亲，憨厚的对他笑的父亲，有些怅然的对他说“罢了”的父亲，同样一无所有，甚至，临到死时，都不知道，他救过爱过的那个碧瞳女子，亲手推他入了黄泉……
　　几个恶少上来调戏。
　　苏溓微微挑眉，唇角依旧带笑，与他，何干！便要转身离去。
　　惊鸿一瞥间，他却停下了脚步。
　　那个素衣的少女，眼神静默，不悲不喜，对于恶少的调戏，视若无睹，只是淡淡的跪在那里，无恐无惧，无心无伤，淡的，仿佛不存在般……
　　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苏溓唇边的笑，更加美丽。
　　唔，似乎，那夜里，火光冲天中，年少的自己，就是这个表情呢，不悲不喜，无心无伤，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嘴角淌血，被火焰吞噬……
　　摸出一锭银子，随意的扔了过去，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却狠狠的打在那个恶少的身上，然后，弹落在少女的前面。
　　“我买你！”苏溓似笑非笑，淡淡的看着那个素衣少女同样淡漠的表情。她，也就十一二岁吧！和自己，倒是真的很像呢！他想知道，她会怎么做。他自己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他想知道，如果是他自己，会发生些什么，应该，相去不大吧！
　　那个女子默默的抬起头，瞳孔攸的收紧，然后，依旧，无心无伤。
　　她默默的伏下身去，恭敬的行了一礼，“公子，奴婢名为锦裳。”
　　锦裳？
　　苏溓勾唇轻笑，锦绣如伤！好名字，真是好名字，无比，讽刺！
　　刚刚那个气焰嚣张的恶少，已经，躺在了地上，背后，鲜血浸透了衣衫……
　　苏溓未把锦裳带回苏府，而是另置了一处宅院，告诉她，这是她的，而她，是他的。
　　锦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随后，深深俯身，黑色的长发几乎垂地，宛如瀑泉，那个淡漠的少女声音轻细，如溪水般柔和，却没有一丝温润之意，“锦裳记得了！”那个少女面对着他，神情几乎虔诚，轻轻细细的对他说，“锦裳记得了！”
　　苏溓看着他，微笑，碧瞳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顿了片刻，突然笑了开来，碧绿的眸子漾开了无比温暖的柔情，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却凉冷如冰，宛如白玉的手指轻轻的抚上锦裳的脸颊，轻声细语宛如呢喃，“锦裳锦裳，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太像我了，所以，我注定会像恨自己一样，恨你……
　　锦裳蓦地心底一寒，他的手指修长美丽，动作轻柔的抚上她的脸，她却不由得，从心底漫上一股冰冷的寒意，那微凉的手指，仿佛正在吐芯子的毒蛇般，缠绕在她的心里，一点一点，将她瓦解的，支离破碎……
　　苏溓微笑着看着噤若寒蝉的少女，转身离开。
　　锦裳心情复杂的望着他的背影，面上依旧无丝毫表情。
　　待他走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素衣女子竟也突然绽开了一个璀璨夺目的笑容，那细细的笑意，弥漫她的眼睛，美得，惊心动魄。
　　公子，锦裳是你的，却永远不会属于你……
　　无心则无伤，不悲亦不喜。
　　锦裳，亦是形若锦绣，心底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