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大师》梨笑笑

39、第 39 章

　　小沐尴尬地笑笑，大口吃饭，妈妈的手艺一般，说一般都是因为是自个儿亲妈留了脸面，实在是连一半都算不上。桌上的几个菜都家常的不能再家常，可味道却还是不过关。这个咸了，那个淡了，好不容易有一个盐放对了，偏偏又多放了两勺醋，整体就是不好吃。

　　菜不好吃没关系，吃了这么多年，小沐和父亲的演技早就过关了。

　　“这个好吃，你多吃点，”父亲加了一筷子醋溜茄子，放在小沐碗里，“你看你，又瘦了，学校伙食不行吧。以后多回家，还是你妈做的饭好，养人。”

　　爸，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学校伙食再差，也比这菜好吃吧。小沐也不甘示弱，抢过父亲的汤碗，笑道：“爸，我再给你添碗汤，我妈这锅猪肉粉条汤真是好吃，你一定得多吃点。”

　　猪肉炖粉条明明是东北名菜，但小沐她妈不服气，非要多注水做成汤，肉也不香了，粉条也煮烂了，吃起来像藕粉。

　　“你也多吃点，泡菜你要不要，我从奶奶家带回来的。”

　　“要！”小沐苦笑，没有泡菜，拿啥下饭。

　　就在他们吃得苦不堪言之时，母亲命令道：“你们把这些都吃完啊，不许剩菜。”

　　“没问题，肯定能吃完。”父亲大口干吃着米饭。

　　小沐也承认，今天这锅米饭确实没翻车，绝对可以下咽。在她的记忆力，小时候母亲做饭很好吃，不能说堪比饭店，但至少做两道像样的家常菜还是拿得出手的。

　　现在这是怎么了？她一度怀疑是母亲的味觉出了问题。但看着母亲也在用泡菜下饭，而不吃自己做的菜，证明她的味觉没问题。

　　面前的酱油烧菜花，青椒炒胡萝卜丝都还剩下大半盘，想吃完是不可能了。她忽然闪出一个念头，难不成是妈妈故意的？用难吃的饭菜，来考验小沐和父亲的忠诚度。据说古代皇上验证大臣是否衷心，就会故意指鹿为马。如今母亲这一桌难吃的黑暗料理，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和父亲只有更加卖力的演出，才能让母亲得到安慰。她要的并不多，只是家人不离不弃的安全感。可是不该啊，母亲的人设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强人。

　　妇女能顶半天，搁在她妈这里，必须能顶全天下。

　　“男人能做的事，咱们女生都做得了。”这是从小她妈的口头禅，“谁说女生学不好数理化，你考个全班第一给你们老师看看。”

　　“妈，那是说考就能考的吗？”

　　“从今天起，语文、英语咱不学了，钢琴也不弹了，就功数理化。不蒸馒头，你争口气。”

　　只要能不弹钢琴，小沐做什么都乐意。从这天起，她沐浴在数理化的习题集中，再不想出来。成绩好确实妈妈逼的，这话不是骂人。

　　一桌子的菜所剩无几，母亲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吃吧，还是我做的饭菜最和你们的胃口吧。奶奶家的饭真是难吃，我看你也瘦了不少。回家就好了，你们都得补补了。明天我买块牛肉，给你们做咖喱吃。我刚在网上学的，牛肉咖喱饭，小沐，你肯定爱吃。”

　　看吧，母亲面上不说，但是对自己的婆婆也是牢骚满腹。其实奶奶对妈妈一直挺好的，过年回家，虽然偶尔需要妈妈干活，但都是些小活，大活都让四婶干了。媳妇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大嫂欺负小嫂，天经地义。就像一个办公室，老姐姐一定要数落小姐姐。

　　有女人的地方都是战场，男人就是猎物。

　　“哎呀，妈，你怎么不早说啊。”小沐狠狠叹了口气，“明天我得去康复中心，和那边约好了。”

　　母亲大眼一瞪，小沐的大眼睛遗传自母亲，但是瞪起来总没有妈妈的大，她瞪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你就只在家里待一天！下次这样就别回来，拿家当酒店吗？”

　　“哪有啊，我最爱回家了。”小沐挤出一脸假笑，“下周我还回来，回来蹭饭。”

　　心理学的书上专门写到，父母需要哄，越老越得哄，不为别的，为了让她们少说几句，也得哄着。

　　“爱回家？”母亲吼了一声，吓得小沐和父亲都放下了筷子，“从春城回来一个多月了，你这是第一次回家。你天天都躲在学校干嘛呢？是在学习吗？还是交了男朋友？上次医院出现那个人，长得很像明星的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你都没交代清楚呢。”

　　小沐挠了挠头，自己不爱回家不单单是因为饭菜难吃，主要还是母亲管得太多，问得太多。小时候妈妈担心小沐早恋，盯她盯得比手机还紧。如今，小沐长大了，妈妈又担心她交不到男朋友，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恨不得一日三问。

　　小沐笑嘻嘻地回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他暂时还不是我男朋友，未来争取是，是了肯定告诉你们。这么普大喜奔的好消息，我干嘛要瞒着你们呢？”

　　母亲狐疑了半晌，分析了半天，觉得这话是有戏的意思，笑道：“我打算买架钢琴，在你屋里腾个地方，放你那。”

　　钢琴，为什么提到钢琴？小沐使劲摇头，“别，我不记得怎么弹了。”

　　家里买什么她都不会反对，唯独钢琴，她决不同意。母亲逼她练琴的噩梦还没有忘，从她记事起，母亲就拿着木头尺子，坐在她身边，盯着她弹钢琴。

　　一遍又一遍，《献给爱丽丝》，爱丽丝是谁，恨死她了。每当小沐停下来，假装数谱子的时候，母亲就会怒吼：“你怎么这么笨，一共就五条线，还记不住，每次都要数。”

　　不是笨，是真的不想弹。不停地弹，还是同一首曲子，枯燥乏味，再怎么弹也不可能比CD机上放出来的音乐好听，为什么还要弹。

　　谁谁谁家的孩子就靠弹钢琴加分加了XXX中学。

　　“妈，那我不用靠特长加分，一样可以考XXX中学，我可以不弹了吗？”

　　“不行，技多不压身，多个手艺多条路，以后你要是找不到工作，还能教小孩弹钢琴。”

　　未来的小孩不会再受这样的荼毒。她发誓，日后要是自己有了儿女，除非他们自己想不开，非要弹钢琴，否则绝不强求。弹琴有多无趣，弹过的孩子都知道。她认可背英语课文也不想弹琴，英语的底子就是在那时候打下的。

　　她反反复复地弹着《献给爱丽丝》和《小星星变奏曲》，只要弹错，无论是节奏还是音符，木头尺子就会招呼在她身上。一般是打在肩膀，偶尔也落在胳膊上。反正她妈不敢打她的手，这双手太宝贵了，她妈误以为这是未来钢琴家的手。

　　小沐从来没做过钢琴家的梦，她从小就从名人传记上看到了莫扎特、贝多芬的晚年有多凄惨，死的时候都是贫病交加。她弹琴只是为了满足她妈，满足她妈望子成龙的梦想。

　　练琴，挨打，痛哭，父亲安抚，这是小时候反复上演的戏码。

　　“我讨厌我妈有错吗？”

　　父亲递上冰淇淋，哄着小沐说：“你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将来你就懂了。”

　　现在算是将来了吗？对不起，不懂。

　　以爱之名往往只会造成伤害。直到现在，在小沐学了多年心理学之后，母女之间的隔阂仍在，练琴时留下的裂痕依旧无法修补。

　　当年，家里由富转贫，最大的好处，就是把钢琴卖了，母女俩再不用为了练琴相爱相杀。

　　“你会弹钢琴吗？”

　　第二天，在隔了一个月后，她再见到昊贤的时候，她脑子里还响着叮叮当当的《献给爱丽丝》，搅得她心烦意乱。难怪母亲想买钢琴，原来是隔壁邻居家孩子在学琴。学琴就是扰民，“禁止练琴”应该写到城市管理之中，学琴孩子弹的根本不是音乐，那动静比电钻还烦人，电锯好歹还带着节奏呢。

　　昊贤点了下头。

　　“你妈会逼你练琴吗？”

　　“我妈不管，我爸管。有一回我不想弹琴，他一脚把我踹飞，真的飞起来了，穿过整个屋子，被另一头的墙挡住摔在地上，然后我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把我妈吓坏了，带我去了医院。之后我就去学武术了。”

　　小沐一愣，难道学武术是为了报仇吗？难怪昊贤和父母的关系不好，看来也是当年练琴埋下了种子。“你爸也学过武术吧？不然怎么能把你一脚踢飞。”

　　“没有，他就是喜欢打架，从小打到大，在美国还跟老外动过手。”

　　“为什么？”

　　“老外骂人，用英文骂中国人，以为我们听不懂。”

　　“打赢了嘛？”

　　“当然打赢了，老外才是真正的外强中干，看着壮，根本不禁打。打架这事，体力、招数都是次要的，谁不怕死谁赢。”俩人说话间已走到门口，昊贤停住脚，转身问道，“我这脸行吗？看着像病重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