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传》赵子川

103、魔

　　整日整日，我抱着思思，就算手臂酸了、肚子饿了、眼睛累了，也不曾想过将她放下来。就算我吃饭，都是一手搂着她，一手吃东西，看见她被我逗乐了，比什么都开心。她的笑点亮了我的生活，精彩了我的人生。自从思思出生后，我感觉在边城总算是活了过来。可以说思思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就连小姨都在埋怨我自从有了思思，连她都忘了。
　　“别抱了，让她自己玩会儿吧。”小姨把饭菜放在桌上，看着我不愿放下思思，有些埋怨，“你这样，以后会很难带她的。”这个时候的思思已经满百日了，我一逗，她笑得十分开心，自然不会把小姨的话放在心上。小姨无奈的摇摇头：“李乐明日一早要出城了，你不去看看？”
　　经小姨这么一提醒，我才记起了还有李乐这个人。看着思思晶亮的眸子，我的心里有些无奈。本来思思的出生，李乐也是十分欢喜的。但是看到我如此宠爱思思，几乎把所有的人都忘了。就算是家书寄来了，我都没了往日的热忱。李乐消停下去的眉头又开始皱了起来。我俩的夫妻生活因为思思的出现又有了强烈的裂痕。我抱着思思，心里虽然对李乐藏满了愧疚，但是却开不了口，毕竟我的私心太明显了：“思思，母亲要吃饭了，你先自己躺会儿。”我刚把思思放在床铺上，习惯被我抱着的她立马嚎啕大哭，我的心就像被锯子磨一样，立马又将她抱了起来哄着：“母亲在这，母亲在这，思思乖。”
　　小姨看着我满眼满心都只有思思，无奈的摇摇头，干脆转身离开，但是却留了句话给我：“一会儿去和他告个别吧。今年过年，他应该赶不回来了。”
　　我没有看小姨离去的背影，听着思思“呵呵”的笑声，心里五味杂陈。不得不说，我对思思是过分溺爱，但是我没有办法抑制对她的喜爱，恨不得每分每秒都把她拴在我的身边。每当听到她的哭声，我可以甩下手中的任何事，不顾是谁把她捧在手心，立马将她抱过来，捧在手心里，可以整夜整夜的哄她，只为了让她不再哭泣。这样的举止让小姨和张大娘都叹为观止，认为我呵护的过火了，对思思的成长反倒不好。我明白，但是心里就是放不下，一刻都不肯放手。假使她不在我的眼前，我便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头猛兽在呼啸，弄得我精神紧绷，感觉要疯了。我和李乐好不容易融洽的关系，可以说因为思思的降临又陷入了僵持状态。李乐知道，我一直都没有忘，不肯忘，所以才会把所有的感情都灌注在思思身上。所以李乐自从看清这个事实后，干脆退出了我的屋子，无视思思的存在，重新把精力放在了战场上。我抱着开始熟睡的思思，脑子里全是那日李乐咆哮的身影：“你的眼里还有我吗！”我没有回应，我不想说谎，但是又不能承认。我在思思给的夹缝里努力的生存着。
　　我没有去见李乐，李乐却踏进了我的屋子，见我还是把思思护宝似的搂在怀里，眼里是抑不住的怒气。见他来者不善，我自然偏了身子，一副护女心切的姿态。李乐讪笑着：“始终是我的女儿，虎毒不食子。”听李乐的语气，我并不觉得他会善待思思，依旧不放松警惕。李乐淡定的坐在我的对面，看了看熟睡中的思思：“眉眼真像你。”由于我的护犊，李乐没有抱过思思，“鼻子像我。”
　　李乐没有切入正题，让我有些烦躁：“你不日便要出城了，自己多加小心。”我客气的对他说。之前李乐斩杀了数名敌方将领，又身负重伤，皇上特赐他从四品。用命换来的升迁，大家还特意给他摆了几桌。不过我那是正在孕期，所以他没有多喝。今日他主动请缨，看来又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虽与他无情，但是，也是真心的不希望他出事。
　　李乐看着我，这才温柔地笑了笑：“我不会忘了有你在家等我。”说完，李乐才起身离开。
　　我惊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别的事？”李乐停了会儿，摇了摇头，走了。怀里的思思突然扭动着身子哭了，我便又把重心放在思思的身上：“莫哭莫哭，母亲在这儿。”不经意间，我在脑海里浮现着凉诗琴如同我这般哄着慕勤，不禁莞尔。
　　十二月，窗外大雪飘飞，我精疲力尽的抱着思思不一会儿便躺在床上睡着了。梦里是起起伏伏的，一会儿是杨柳春风的凉府，一会儿是北风大作的边城；一会儿是悠扬的古筝声，一会儿是张大娘擀面的梆梆声；一会儿是女儿家嬉笑追逐在欢笑，一会儿是铁马兵戈黄土飞扬。。。我沉睡在梦魇里，感觉身体很重，重到都陷入了泥土里，被湿润的泥土掩埋，没了呼吸，失去了心跳。一呛气，猛地，我惊坐了起来，有些懵，缓了一秒，我突然意识到思思不见了。我翻身就下床，大声地喊着：“思思，思思。”但是门打不开，我使劲的拍打着门，可惜就没有人来开门，我转而喊起了小姨，但是小姨并没有出现。我记得干脆翻窗，却发现窗户也被木板钉住了。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立马高声喊着：“李乐，你这个混蛋，放我出来！思思呢！思思！把思思还给我！”
　　“更衣呀。”我看到窗户边出现了小姨的影子，感觉找到了救星，可惜小姨的话却是冰凉凉的，“昨日，李乐已经带着思思出城回焱京了。”
　　我眨巴着眼睛，猛地摇着头，口里呜咽着：“不可能，不可能。”话还没说完，泪珠子便掉了下来。我扑向小姨的影子，恳求着她：“小姨，你放我出来，我不闹，我一定乖乖的。我也不抱思思了，不念她了。你放我出来吧。”
　　小姨悲切着：“等，过了年，便放你出来。”
　　一听小姨的话，蛰伏在身体的洪水猛兽立马觉醒了，我拍打着窗户不肯认输：“小姨，小姨，没几天便是过年了，你就放我出来吧。既然李乐已经走了，即便我出来也追不上他。你不用担心。”我的手指抓着窗户，恨不得把它抓破了，夺窗而出，恨不得快马加鞭把李乐那厮灭了，居然给我下药，偷了我的思思。怒火中烧的我不得不按耐住此刻杀人的想法，第一步得先出了这个门。我观察着小姨模糊的影子，希望她能放我出来：“小姨，我知道我太溺爱思思了。以后不会了。既然思思会焱京了也好，我也觉得思思一个女孩子留在边城不如回焱京。”看到小姨有些徘徊的影子，我继续辩解着，“其实我是准备等李乐这次出门回来后再跟他讨论讨论，等思思再大些便送她回去。”
　　“真的？”小姨的声音有些颤动。
　　我立马信誓旦旦着：“真的，真的。小姨，你还不相信我？我可是你一手带大的更衣呀。”
　　我看着小姨的影子慢慢的移到门边，我的两眼盯着门发直，耳朵里听着钥匙开锁发出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恨不得立马夺门而出。看着光亮终于从门缝里透出来，我一把拉开大门，也不管小姨因为我莽撞的举动摔了，直接向着大门飞奔而去。眼看就要抵达大门了，张二却从一边跑了过来抵在门边。我破开便开始咆哮：“你给我让开！”见张二无动于衷，我便开始推他，可惜他就像是灌了铅似的，稳如泰山。
　　这是小姨和张大娘都赶了过来将我拉住，我两手不停地挣扎，推拿之间，将力气小的小姨摔在了地上，我也没有多加注意，面目狰狞的一个劲的和张大娘较劲。突然后颈重击，我便倒了下去，天旋地转之际也不忘了喊了声：“思思。”
　　等我醒来时，我已经被小姨用布拴在了床上，我满眼怒火的看着床边的小姨，大声地质疑她：“你们凭什么把思思带走！”气上心头又无能为力的我泪珠子跟着流。
　　小姨看着发疯似的我，也跟着哭诉了起来：“你都魔怔了，还不送走。”小姨的话不错，我已经入魔了。小姨擦了擦眼睛，气愤着：“你以为找个替代品就能如愿？都跟你说了你俩不可能，你还非得痴心妄想，思思，思思，你也好意思叫得出口。要不是李乐心胸宽旷，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事的躺在这里。”我闭上了眼，任无情的泪水肆意流窜。我是思念成狂，走火入魔。好不容易得了思思，自然是将所有的心思都灌注她的身上。若李乐不出此下策，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正常的对待思思，做好一个母亲。我感觉好不容易塞满的心，一下子又空了一个洞，冷风灌入，通体透凉。
　　这个新年，我如行尸走肉般过得不人不鬼。小姨怕我又得了癔症，赶紧请大夫。大夫只说郁结过重，开了几副药调理心绪。我却迟迟长不了精神，一直都萎靡不振。年后李乐从焱京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我却将他视同陌路，不予理睬。离开凉诗琴的第五年，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空空如也，脑子放空，身体也空了，什么都不在状态，身体消瘦，形如枯槁。

作者有话说

　　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