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36、第 36 章

　　奚炎握紧了手里的木弓，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
　　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惴惴不安，惶恐不已？
　　正在懊恼时，奚炎听到了一声口哨。
　　这声音非常微小，像是被极力压制过了的音量，但却不像是近在耳边。他立即判断出这应当是从人口中发出的声音，并且快速地睁开眼扫视了视线中所有可能的地方——
　　几节台阶之上的楼梯口，再往上，挂着一个造型华丽的大吊灯，其中一盏水晶灯上，站着个人。居然会有人站在这种地方，也难怪他一上来没有立即发现。
　　的确没错，这人是站在上面的，而吊灯丝毫也没有显出摇摇欲坠的样子来。
　　他的长发被拢在厚重的外套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正好与奚炎视线相交。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声口哨的来源了。
　　就在那一刻，奚炎心里忽然一片清明，他盯着叶昭阳的目光片刻不敢挪开，心里想，这就是原因吧。
　　就是因为你。

　　叶昭阳看起来非常镇定，他的双脚稳稳地踩在灯盏上，那画面看起来不亚于任何一个杂技节目的效果，而他甚至还微微躬下了身——
　　奚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老天，就算他知道他是真的很轻，但好歹是个成年男人，怎么也不可能在一台吊灯上还如履平地，且没有引起任何类似于水晶碎裂的声音。这就是属于未来的超能力吗？
　　叶昭阳弯下腰，低头观察了片刻，像是在寻找最佳角度，随即纵身一跃。
　　奚炎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但他不敢发出声音。
　　血噬的脚步声稍微远去了一点，但在他的判断里，这个“一点”约莫也只是十几米的样子，根据它们的听力，他最好不要发出比衣料摩擦更大的声音。
　　在奚炎来得及深呼吸之前，叶昭阳已经落了地，他恰好落在了楼梯间一侧装饰矮几前铺的地毯上，半分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接着，他又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奚炎所在的墙边。
　　奚炎等不及他走到自己面前便迈开大步，一把搂住了叶昭阳的肩膀。
　　叶昭阳有些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嘘……”奚炎用气声在他耳边说，“别出声。”

　　这当然是句多余的叮嘱，就刚才的种种迹象来看，叶昭阳在隐蔽行踪方面绝对是个不亚于他的高手。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这样说了，然后将叶昭阳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一手还紧紧地抓着木弓，单手拥抱对方的动作显得有些别扭，但是叶昭阳没提出任何异议，只是轻轻地低下头，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肩窝。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对方的温度。柔软的触感，呼吸的声音，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再靠近一点，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就好。
　　奚炎觉得自己的心跳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
　　再然后，那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时刻悬在他头顶的紧迫感又闹钟一般地在脑子里响了起来，奚炎不得不发挥他的自制力，放开了叶昭阳。
　　血噬的脚步声又远去了一点点，奚炎一边回忆着旁边的这间屋子是什么用途，一边拉了拉叶昭阳，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靠到墙边。
　　“怕吗？”奚炎用口型问他。
　　叶昭阳抬起头看着他，用力摇了摇头。
　　奚炎想了想，又问：“丹尼呢？”
　　叶昭阳说：“我们走散了。”
　　奚炎心里一沉。

　　若不是他提出要丹尼带着叶昭阳来这里买点心，他们也根本不会正面遭遇血噬，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没有预知能力，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从理性上来说，根本没有自责的道理，但是奚炎还是忍不住感到难过。
　　叶昭阳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指，小声说：“还有……刚买的点心丢了。”
　　奚炎鼻子一酸，又轻轻地抱了他一下：“都怪我。”
　　血噬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
　　奚炎强迫自己放开了他，后退了半步，道：“我要进去……看看情况，等我一下。”
　　叶昭阳摇头，道：“我跟你一起。”
　　奚炎想反对，但直觉和经验告诉他没用，于是他只能用眼神表示了一下抗议，随即无可奈何地转过身贴着墙向楼梯拐角处走去。
　　他在墙角处探出了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的情形，意料之中的一地血肉模糊。
　　血噬所在的这个房间门大敞着，门里却漆黑一片。这是一道双开的金属制大门，那造型立刻帮助奚炎回忆起了这家酒店的构造图——这是酒店的厨房之一。
　　两人一前一后地压低身体，潜入了黑暗的厨房。

　　在平安夜，红绸饭店的大部分工作人员也是休假的，这几层楼的餐厅并不对外开放，所以这个专门用于这个区域的饮食供应的后厨没有值守人员也很正常。
　　奚炎放慢了速度，贴着一排存放餐盘的柜子向前挪动着，血噬依然停在厨房的深处，半晌没有脚步声传来，但他能感觉到离它越来越近了。
　　挪到了柜子的尽头，他碰上了一道镶着瓷砖的“矮墙”，奚炎估计这是厨房里的灶台或者砧板台之类的，到了这里，他已经可以听到血噬粗重的呼吸声了，于是他暂时停了下来，想先搞清楚那家伙为什么半天没有动弹。
　　身后的叶昭阳靠近了他，奚炎回过头，一片黑暗中，他几乎分辨不出对方的轮廓。
　　叶昭阳抓着他的小臂，贴近了他的耳边，耳语道：“等一下，我想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武器。”
　　武器？
　　奚炎反手一抓，对方已经无比灵活地蹿了出去，使他抓了个空。
　　这里只是个厨房啊！又不是兵器陈列馆！
　　这倒霉孩子想找什么啊！菜刀吗？还是平底锅？

　　奚炎磨了磨牙，定下神来，想分辨出叶昭阳离去的方向，细微的风声从身边拂过，很快远离了，那实在太难分辨，甚至不如血噬的呼吸声大。
　　奚炎不由有些焦急，但随即，他感受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风。
　　这阵冷风就从自己的斜对面吹过来，虽然室内视物困难，但他却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冷气在空中凝成的白色雾气，飘飘洒洒地。
　　大概是叶昭阳摸到了这厨房里的冷藏库大门，然后钻了进去。
　　奚炎捏了下拳头，朝冷气袭来的方向移动，就在这过程中，他听到了那只血噬转身时，颈部和尾部的鳞片彼此挤压的声音。
　　在他感觉自己将要摸到冷库门口的时候，软帘被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昭阳拖着什么重物走了出来，这次他没有刻意隐匿自己的气息，而是正大光明地走了出来，此刻那脚步声在奚炎耳边简直是比过年时窗外的鞭炮还要响。
　　血噬的脚步声随即也响了起来——它在向这里靠近！
　　奚炎大惊，他立刻站了起来，低声命令道：“昭阳，过来……”
　　“我找到了。”叶昭阳用正常的音量道，“正好试试。”
　　如果说刚才的脚步声是窗外的鞭炮，这声音大概可以称得上是耳边的地雷爆炸。
　　血噬的脚步随之加快了，它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