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笑天下[这是第一部旧版]》木西之

7、□□无能 [修]

　　伏羲等了半天，还不见她们回来，有点不放心，正打算去找人，刚抬腿走了几步，立刻又停住了。沉稳如他，纵使有讶，也能表现得波澜不惊。映入伏羲眼帘的，是一个极飘渺的身影——看走路样子的确是在飘。莫晓风被伏羲一瞅，虚软的脚更加不听使唤了，一下子栽进了小腿高的草丛里。
　　四侍将她架起，“你紧张个球啊，要紧张也是他。”
　　莫晓风梗着脖子说：“换你们试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伏羲走到了她们跟前，语气沉了几分。“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法，十分之简单。
　　“王爷这是微服私访。”
　　微服？伏羲想不出除此以外的理由，只好沉默。
　　莫晓风眼睛讪讪地看着右下角的草尖。
　　“大家应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赶路。”伏羲转身吩咐：“丰平，丰舟，把吃的拿出来。”
　　丰平，丰舟是伏羲身边的随侍，也就是那两个赶马少年，别看模样清秀孱弱，动作倒是机灵之极。一会的功夫，两人已经在路边草地上铺好了餐布，并将食物摆放整齐。
　　“百年花琼？”四侍眼睛红了，底下偷偷交流：“天下最难搞到的酒，皇帝就赏赐给伏羲两坛，想不到他会拿来招待她们，哈，莫不是因为看到王爷惊为天人的打扮，脑子被冲击得傻了？”
　　“对头对头。”
　　莫晓风若有所思地看着酒坛子，因为怪眼熟的。
　　“好酒！”夏日咂了咂嘴，仰头感叹：“正所谓花琼酒下死，做鬼都不愁，要是能搞来野味下下酒……啧，神仙都要忌妒撒。”
　　“是撒是撒。”另三人大口灌酒，豪情万丈，义薄云天。
　　莫晓风嚼着干粮，不安地看着四人。通常来说，若这四人不好好说话，基本上就是在动歪脑筋。
　　伏羲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说话，他起身道：“我去林中看看，或许能找到野兔之类的。”
　　四侍脸上顿时笑出了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钱财能使鬼推磨，美色能使磨推鬼啊。
　　伏羲刚闪进树林，夏日就朝莫晓风使了使眼色。莫晓风知道，她们是要自己跟上去，趁机“培养感情”。她顺便抓了把糕点，夏日在她手上狠狠一拍，手一松，糕点掉了下去。莫晓风转身泪奔，她其实是怕冷场的时候没事可做而已。

　　一眨眼的功夫，伏羲不知去向。
　　“伏将军……”莫晓风喊了声，四周静寂，连个回音都没有。
　　她原本就心虚，实在是想回头，可一想到林子外那四个，便是硬着头皮也得往前走了。有谁能知，她心虚其实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秘密。
　　事情发生在半年前——
　　平日里，莫晓风是不敢擅自出门的，如果非要出去，必须向四侍打个合情合理的报告，然后由她们几个轮流陪同，如此麻烦也是没法子的事。在皇城，王爷这个人已达到了人见人踹的境界，有钱有势有貌又是勾女高手，府外大街上，不知有多少男人是他风莫里的情敌，以她三脚猫的功夫，出去就是一肉包子。久而久之，外面普通人的世界竟然成了莫晓风最向往而不能向往的地方。可怜她来这世大半年，还没有机会大大方方出去观光过。四侍在府中打牌打得天昏地暗，她只能在一旁苦背天女散花心诀。那天要不是天空出现一只硕大的七彩纸鸢，要不是四侍防范松懈，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那只七彩纸鸢不知怎的就刺激了她，突觉得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被人攥在手心之中，怎样都飞不出那片天。
　　收回一声叹息，她跑到四侍的屋里翻出一身女装套在自个身上。想想似乎还不够，便学电视里那些玩神秘的女人在脸上罩了层面纱，然后偷偷溜出了王府。
　　循着那纸鸢的方向不知不觉走到了府外的秦游湖岸，远远看见有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手里正牵着那条风筝线。她躲在树后，只敢露出半个头，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瞅着那人的背影。
　　“一个大男人放风筝很奇怪对不对？”
　　莫晓风认同地点头，突然脖子一僵，突兀地扭向左侧。
　　“咝！”一声抽气。
　　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青衫女子，双颊酡红，眼神迷离醉蒙，嘴里喷着浓郁酒气，一只手上还攥了只酒坛，瞟了莫晓风一眼后，又凑在嘴边咕噜了一大口，然后拿袖子抹了把嘴，啧啧出声：
　　“你见过那种了不起的痴情男人吗？”
　　莫晓风真不知道是该接这个女酒鬼的话，还是转身就跑。她犹豫的当口，那女酒鬼又自顾自说了起来。
　　“你说他是不是很英俊？”
　　莫晓风再从树后探出脑袋看了眼，可惜依旧是背影，于是她摇了摇头。
　　“啐，你真没眼光，我告诉你，女子的梦中情人不是什么皇帝，更不是那劳什子的信王爷，而是他。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痴情、更冷酷……呵呵。”女酒鬼说着晃了下，抬手又灌了一口。
　　说话的人口无遮拦，听话的人却是满脸惊恐，难怪四侍说人间险恶，这话要是传到那阴险可怕的皇帝口中，估计女酒鬼有几条小命都不够用。正想告诉她，皇帝的事不能拿来乱说时，莫晓风身子突地一矮，差点蹲了下去，女酒鬼一只手重重在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其力道之大简直不敢相信出自女人之手，女酒鬼表情明显不悦：“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这这……她和那人又不熟，怎么会晓得。
　　莫晓风肩上吃痛，知道女酒鬼惹不起，只好昧着良心说：“信、信。”
　　女酒鬼不知是那男的什么人，脸上得意显露无遗。“你也觉得他比皇帝都出色？”
　　莫晓风抹了把额头：“姑娘住哪，不如让我送你回去。”
　　女酒鬼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翻着白眼说：“我特意来看他的，怎么会回去，你傻啊。”说着拿指头往莫晓风额头一戳，莫晓风本是躲了，可女酒鬼手指的精准度实在太高，扭着弯儿还是戳了上去。
　　莫晓风捂着额头心中流泪，我招你惹你了。
　　那女酒鬼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无比感伤，眼中似有薄泪泫然欲滴。
　　“我倒是希望他薄情，倒是希望他能忘了那个人，五年了……他想了她整整五年，每年的今天都会放那只她做的风筝。他说天上的她会看得见，因为她要他好好活着。可活着就是为了悼念已死的人吗？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莫晓风也叹了口气，从身上扯出一块帕子，递给她。她抹了把眼泪鼻涕，然后又将帕子塞回莫晓风手里。莫晓风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可怜兮兮地看着女酒鬼。
　　女酒鬼莫名的脸更红了：“我知道，你肯定看出我喜欢他，对不对？”
　　也也～莫晓风想去撞树，碰到发酒疯的了。
　　女酒鬼根本没去看她，突然咧开嘴一笑，无限荣耀地说：
　　“是，我喜欢他，在我姐姐前就喜欢他了。”
　　声音委实霸气，只是后面一句彻底软了下去。
　　“可是我没姐姐那么好命。”
　　莫晓风扶头，这故事还真是戏剧化。
　　“我们是孪生姐妹，只是性格差了许多，姐姐温柔娴淑，知书达礼，不像我，只会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她长笑一声：“但是，我有错么？”
　　莫晓风看了终是不忍心，想安慰人，便昧着良心说：“其实舞刀弄剑，打打杀杀也……挺好的。”
　　“谢谢。”女酒鬼突然又泪流满面：“想不到我会跟一个陌生人说了这么多，也想不到你会听我说了这么多。”
　　莫晓风也想不到，自己难得单独出次门，会遇到这么诡异的事。女酒鬼伏在树干上，痴痴望向那个男人，手中的酒坛子呯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后，酒洒开一地。这情景勾起了莫晓风心中的往事，那日要不是多喝了点酒也不会爬到楼顶，要不是爬到楼顶，也不会坠下楼去，以至于……唉，世事难料，情字害人啊。
　　莫晓风喟叹唏嘘：“那个人不知道你的心意？”
　　女酒鬼退后一步，凄切道：“知道，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对我才会那么冷绝。他说，他不想为姐姐找替身，呜～我连做替身的资格都没有。”她干脆如孩童般坐在地上大哭。
　　瀑布汗，这么大动静，那男的不发现才怪。莫晓风忙扒在树干上，露出两只眼睛往男人那边看去。
　　汗毛集体起立。那人居然已经收了风筝，迈步走来。
　　莫晓风身体又僵又硬，眼睁睁看着那人越走越近，等她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她抱着头跑了。至于后面的事，已经不在她好奇范围内。
　　一直到伏羲来王府接她，莫晓风才知道，那天的男人竟然就是此人，难怪那女子会将他与皇帝相较。对于有眼不识伏羲，实在不能怪她。的确，天下无人不知伏羲大名，但见过他的人除了皇帝便只有那些在战场上与他并肩或敌对厮杀的兵士。他长年守在边关，极少回到皇城，其神秘程度和皇帝有一拼，就连正牌王爷也未曾见过此人，更遑论她这个做了不到一年的冒牌王爷。令她跌破眼镜的是，那个在战场上冷酷无情的男人，竟然会是痴情种。
　　听说先帝曾想把最喜欢的小妹扶云公主许配给他，伏羲却道：“战不息，羲不娶。”
　　原来背后竟有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情意绵绵。
　　“噢，那坛酒不就是……百年花琼？”
　　莫晓风忽觉得，也许伏羲对那女副将并非完全无意。只是心里的那个人早就生根，一时难以接受新感情的入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