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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红杏出墙 ...

  •   兰吐芬在家中做了一阵子针线活,便感到十分无聊。相公是个十足的冬烘先生,平日里只会哼几句诗文,哪里懂得什么经营之道,如今又到远方讨债,也不知讨不讨得回。看看左邻右舍,谁家不是成双成队的,偏留自己独守空房;早知如此,倒不如过了重阳再教他去。兰吐芬越想越烦闷,索性扔了针线。
      恰在这时,卫氏笑吟吟地进来,一进门就拉了她的说:“哎呀妹妹,今日宝泉寺庙会不知热闹成什么样儿了,亏你还在家里坐得住!快跟我一起去,咱们好好玩一天。”
      兰吐芬撇撇嘴道:“重阳又不是中秋和元宵,有什么好玩的,大不了是些小商小贩卖点桂花糕。”
      “嘿,这次你可没料到。听说城隍庙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千盆菊花,扎成各种各样的图形,新奇得不得了。”
      “我才不信呢,你又在骗人。”兰吐芬懒懒地说道。
      卫氏一瞅她的神情,便明白她一定是想念相公了,遂拿起一件尚未成形的夹袄,赞不绝口:“妹妹可真是又心灵手巧,又温柔体贴,整日在家里埋头做针线,也不怕闷出病来!”
      “瞧你说的,不过是件平常衣物而已。”兰吐芬微微低下头去。
      “时辰不早了,你若真不去,我可等不及啦!”说罢,便装作起身要走的样子。
      “哎……等等,人家跟着你去还不行吗?”兰吐芬急忙拉住她。
      卫氏立时回过头来,笑道:“这才像话!我包你今日不亏。”
      盏茶功夫过后,二人便打扮停当,雇上轿子出了门。兰吐芬本想带上鲁嬷嬷,无奈她前日脚扭伤了,至今未愈,只得在家留守。
      宝泉寺果然热闹非凡,寺前放置了无数盆菊花。老远便望见一道用绿色藤条和五颜六色的小菊花缠绕扎成的大“门”;走进门里,那些菊花都编为一组一组的,被精心地排成莲花形、星形、圆形……千形万象,斗艳争奇,看得人眼都几乎睁不开。
      “哟,那边还有三个美人儿呢!”卫氏突然指着右边的一处花圃,掩面笑个不停。
      兰吐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拿眼一睃,简直笑得打跌,原来是用藤条扎成的三个美人,美人个个形体修长,衣裙拽地,柔柔的小蛮腰不盈一握,迎风飘举,仿佛那即将飞升阆苑的仙女。
      兰吐芬在菊丛中看得忘了神,再回过头来寻找卫氏,却已不见踪影。暗忖道,索性自己看个尽兴,再雇个轿子回去算了。兰吐芬正盘算间,忽觉腰间被人一撞,不觉又羞又怒,转脸却发现是个冒冒失失的孩子,在人丛里东钻西钻。
      兰吐芬正待斥责他两句,谁知他先一伸舌头,做个鬼脸:“在下不慎冲撞,得罪了!”说罢,继续滑如泥鳅般地向左一扣,不见踪影,兰吐芬只得不了了之。
      兰吐芬是久不行远路的人,又观看了一阵子,便觉腰酸腿疼,气短心虚,不觉走到人群的一角,喝了一碗桂花羹;随后将手伸进腰里去掏银子,那只手却半天拿不出来。
      那卖桂花羹的老头最是会察颜观色,先前见这位娘子打扮得如此光鲜,料想是大户人家的正经夫人,岂知连这十文钱都拿不出来,不觉冷下脸来,口里依然客气地问道:“夫人莫非是块整银,怕小老儿找不开?”
      “这……刚才有个小家伙,将我的包袱盗走了……”兰吐芬红着脸嗫嚅道。
      “哧!”老头将嘴歪到一边去,“混吃混喝的,我见得多了,小娘子也不找个新鲜借口。”
      众人闻得这里有吵闹,乐得看热闹,纷纷围上来,有的还对兰吐芬指指点点。兰吐芬平生几曾受过这种侮辱?一时气上心头,正欲撕破脸面,指着这厮破口大骂一番,忽见一个乡绅模样的中年汉子摇着泥金褶扇走过来,尚在老远,便从袖中摸出几钱碎银,向老汉的铜碗里扔去。
      只听“丁当”几声脆响,中年乡绅抬眼望着天问老汉:“这些银子,付小娘子刚才这碗酸梅汤,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就算买老汉这担酸梅汤都尽够了!”老汉一迭声地答道,冲着这五六钱银子,他嘴边的每一道皱纹都笑开了花。
      “那还不快闭紧你的鸟嘴!在下方就在这位小娘子身后不远处,分明看到一个小家伙在她身边鬼鬼祟祟的,在下还来不及开口提醒,那小家伙便钻进人群不见了。”
      “多谢这位大哥慷慨解囊。”兰吐芬一眼瞥见这汉子身形魁梧,出手大方,又善解人意,心中顿生好感,不觉半低下羞红的粉颈。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乡绅又向她说道,“小娘子别跟这种乡巴佬一般见识,以免气坏了身子。此处拥挤不堪,人多手杂,小娘子可否随在下到外围走走?”
      兰吐芬两只水灵灵的眼向他脸上一转,微笑着略一点头,便是允了。
      二人挤出人群,中年乡绅指着一个卖桂花糕、茶叶蛋的小摊,问兰吐芬腹中是否饥饿,忽听一个伶俐的声音叫道:“哎哟,妹妹,教我找得好苦,你倒好,原来闲坐在这儿。”
      兰吐芬一见,却不正是卫氏!她忙迎上去,又喜又怨:“还说呢,方才我喝酸梅汤时,银子被盗了,多亏这位相公解了围。”说着用手一指身边的中年汉子。
      “哟,这不是徐大官人么?”卫氏惊讶地望望徐大官人,又望望兰吐芬,看得两人都一脸的不自在,不觉笑道,“看来你俩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这是我曾跟你提起过的小姑子兰吐芬,如今连介绍都可以省了。”
      “嫂嫂就会耍贫嘴……”兰吐芬一语未了,又低下头去。
      徐子铭面容上隐现一丝得色,与卫氏飞快地对视一眼,各各心照不宣。
      “咳,”徐子铭干咳一声,向姑嫂二人邀请道,“寒舍就在山下不远处,近日恰好新制了菊花甘露茶,不知二位可否移步舍下,品一品茶的味道?”
      “哧,菊花茶有什么稀罕的,我家的奶妈哪一年不制几斤?还值得专门品评一番?”卫氏快言快语地说道。
      “这个,兰夫人就有所不知了。舍下的茶若是平常之物,也不敢邀请二位了。”见这姑嫂二人的兴趣被勾起来了,徐子铭方慢条斯理地说道,“舍下的‘菊花甘露茶’,其实并没有放一片菊花的花瓣,而是每日清晨由婢女收集花瓣上的露水,整个秋季下来,也只得聚到小小的一瓶甘露。饮用时倒出一小杯,以陈年冰水煮沸,水沸后再加上几枚鲜嫩的菊瓣,吃在口里,便觉清凉无比,沁入心脾。”
      “好啊,既是茶中珍品,我二人自然要去尝尝。”卫氏立刻催兰吐芬一起快去。
      “可是,这茶如此珍贵,我们岂可随意享用?”兰吐芬颇为踌蹰。
      徐子铭忙正色道:“这个不妨事!古人云:‘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在下与二位颇为投缘,为了知己,在下又岂会吝啬区区一盏甘露茶!再说,即使今年的喝完了,明年还能再收集呢!”
      兰吐芬还犹豫不决地拿眼望着卫氏,卫氏将她一拉:“走吧,我的大小姐!”
      徐子铭为姑嫂二人雇了一乘轻软小轿,往山下行去,自己骑了马殿后。
      行了约一顿饭的功夫,兰吐芬挑开帘栊一望,见前方有个村庄,便有些焦虑地向卫氏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还在前面一点儿,不急。”卫氏见兰吐芬满脸疑虑,笑着拉她的手解释道,“这徐大官人可是我们兰家当铺的大主雇,去年我跟你哥哥上门拜访过的,今日去他家,难道还吃了你我不成?”
      “瞧你说的!”兰吐芬一笑置之。
      “翻过前面那个山坡便是。”徐子铭指着前方的一个狭长的陡坡道,“这个坡名叫阎王坡,发生过许多蹊跷事儿,透出一股子邪气呢!”
      “什么事?”姑嫂二人同时问道。
      “十多年前,在一个暴风雪的傍晚,有个盐商在此坡遇害;因大雪掩埋,过了近半个月,才发现尸体,至今仍是悬案一件;四年前,有两家迎亲的队伍在此狭路相逢,互不相让,大打出手,结果双方各死伤四五人,一场喜事变成了丧事;又过了三个月不到,一个姑娘清晨从此处赶集,为重病的老母抓药,竟被歹人□□……”
      “快别说了,怪吓人的……”兰吐芬尖叫起来,将脑袋直往卫氏怀里钻。
      徐子铭将胸膛一挺,高声道:“有我徐子铭在,怕什么?”
      本来宽阔的碎石路,到这阎王坡下,果然就变得又狭又陡。这坡的一边古木参天,其阴影几乎将道路全遮住了,尽管是青天白日,也仅从叶隙中筛出几星阳光;另一边则是深谷,与路面落差足有二十余丈,谷中碧水悠悠,浸着几分寒意。在这咽喉之地,一个歹徒埋伏在山上,只要在身边预备几块石头,便可控制三五个行人。
      四位轿夫至此感到分外吃力,徐子铭也从马上下来了。忽听“呱——”的一声,一个黑影从树丛间飞掠而过,“鬼呀!”兰吐芬叫道,手心里不自觉攥出一把冷汗。
      徐子铭不知是被刚才自己的话吓住了,还是被这阴影的场景给镇住了,也吃了一惊,勉强宽慰地笑道:“哪有什么鬼,不过是只乌鸦而已。”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乌鸦叫的地方是不祥的。”卫氏也嘀咕道。
      幸而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行人平安地越过阎王坡老远一截,兰吐芬的呼吸才渐渐地平缓下来。为了吃一盏茶,害得她担惊受怕,心都快跳出腔子来了,真有些不值,兰吐芬不觉有些后悔。
      徐家的基业比兰家宏阔得多,后花园中各色菊花,比城隍庙那儿开得还精神。一个花匠正在给菊花喷水,花瓣儿上带着点点水珠,更显得娇艳欲滴。兰吐芬也非小户出身,虽不敢说富甲一方,但从小吃穿用度,倒也颇为讲究。可是跟徐家一比,就显得分外寒伧。
      趁小婢烹茶的当儿,徐子铭带着二人四处参观。首先步入一间画室,室内悬挂着古往今来许多书家和画家的墨宝,其中包括宋苏轼的《寒食帖》,米芾的《醉菊图》,元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也不知是真迹还是贋品;当今最富盛名的画家,吴中四才子除了徐祯卿之外,唐伯虎的画作《观梅图》,祝枝山书汉代张衡的《归田赋》,文征明的《湘君夫人图》均赫然在列。
      徐子铭指着一幅长长的卷轴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寒食帖》,与晋王羲之的《兰亭序》、唐颜真卿的《祭侄稿》并称为“天下三大行书”,是苏轼墨宝中的上乘佳作。元丰二年,苏轼因文字狱被贬黄州,于第三年寒食节,作下两首五言诗,以抒发自己的苦闷孤寂之情。”
      只是兰吐芬对书法绘画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问道:“这幅字画如此珍贵,又怎会落到大官人手中的呢?”
      “说来也是合该我走运。”徐子铭面露得色,“那时我还没开始做绸缎生意,而是从各地贩卖些土特产,运回老家来卖。四五年前,我到江城进口一批武昌鱼、莲藕、麻糖和鸭脖。因鸭脖成本太高,我只想少买一点,带回去给家人尝个鲜。称好鸭脖之后,那个老板发现外包油纸用完了,他在房间里东翻西找,最后从墙旮旯里抓出一幅发黄的卷轴来,正欲将卷轴扯断,却被我拦住。我展开卷轴一观,读了几行诗文,发现竟是苏轼的《寒食帖》,只是不敢断定真伪。尽管我极力掩饰,还是被他看出几分端倪,他坚持要请个行家来鉴定一下,我好说歹说,给了他足足二十两纹银才算罢休。那《寒食帖》流传了一千多年,岂料竟落在一个小老板手里,差点包了鸭脖!”
      兰吐芬听他讲这《寒食帖》的来历,可比专门述说书法的特点有趣多了。她面含微笑,漫不经心地观看着,忽然发现其中还夹有一幅西洋画,画中的女子有大半身,高鼻深目,意态娴雅,虽然远谈不上倾国倾城之美,但表情温柔和善,尤其是嘴角带有一丝妩媚的神秘微笑;双手柔嫩丰润,尽显大家小姐的风韵。
      “这女子是谁?”兰吐芬讶然道。
      “此画是罗马举世闻名的画家达芬奇的传世之作《蒙娜丽莎》,也是画中女子的名字。数百年来,关于这幅画的赝品已多达六十余幅,谁也不知真迹是哪一幅。继三保太监下西洋之后,弘治和武宗时期,朝廷均先后派遣使臣前往西洋各国互通音信。正德八年,三保太监有个侄孙,恰恰作为使臣之一出使西洋,这幅画就是他从日不落帝国带回来,后来我又花重金买下的。”
      “西洋女子好大胆,身体随意裸露,连脖颈都没有遮住,成何体统!”兰吐芬不禁以帕子捂住嘴唇,哧哧笑道。
      “兰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西洋女子性情往往热烈如火,敢爱敢恨,敢作敢为;哪像我们中原女子,即使有了意中人,也是深深地埋在心中,不敢吐露一言半语。”他又意味深长地望一眼兰吐芬,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依在下看来,兰小姐还得跟她们学学呢!”
      兰吐芬只作未闻,将身一扭,说道:“除了书画之外,贵府上还有哪些宝贝?”
      “正欲带兰小姐去看呢,还有个小小的成衣室,不过比不得兰家的绸缎铺,幸勿见笑。”
      “大官人说哪里话……”兰吐芬此刻才想起来,怎么好久没见嫂嫂卫氏?便随口问道。
      “哦,她起身更衣去了。”
      兰吐芬没有在意,便随着徐子铭进入另一间房。一踏进门,各式围巾、披肩、衣裙、腰带,层层叠叠,挨挨挤挤,比她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个成衣店都要华丽、精致得多!她使劲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发现手边上有一件珍珠披肩,柔和的光芒映得她的手也温润无比;随手一拎,万千珍珠便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丁当之声。
      她像是不敢随便碰触似的,望着徐子铭,徐子铭说道:“喜欢就试试嘛。”得了这鼓励,她小心翼翼地将披肩披在身上,在铜镜面前一照,简直认不出原来的自己了!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没精打彩地将将披肩脱下。谁教她嫁了个穷酸丈夫,不但不能帮衬家里一针一线,反倒靠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养活。瞧徐大官人多有本事,挣得偌大的家业,连奴仆婢女走出去,都那么干净光鲜……
      她又信手拿起一条绣有梅花结的描金腰带,想围在自己的腰上瞧瞧,却又放下了——还是不要看了,越看越心烦、越痛苦。突然间,她的目光像磁石一般,再也离不开一件衣衫。那是一件七彩的锦缎衣裙,用手指一触,柔滑无比,周身散发出流光万道,灿若云霞。
      衣衫之于女人,往往如同骏马之于男人一样,其诱惑的魔力是不可抗拒的。徐子铭见兰吐芬呆呆地望着那件七彩衣,足有半晌回不过神来,不禁微微一笑。
      “兰小姐眼光真正不俗,一眼就看上这件七彩衣。它还是元太祖成吉思汗当年从异域掠夺过来的,后来世祖忽必烈定都燕京,一同带来;又过了一百多年,太祖爷兴师将这些蒙古鞑子赶走,在战乱中,我徐家祖上的一位将军拼尽全力,终于保存下这件七彩衣,从此成为徐家的镇家之宝,直至今日。”
      “原来是徐家的祖传宝贝,果然名不虚传!”兰吐芬赶紧放下了。
      “其实我也不过是凑巧得到而已。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假如不是一个绝色女子穿上,未免愧对这件衣裳。”他随即话锋一转,“兰小姐的夫君,如今在作何营生?”
      提起王云骧来,兰吐芬不觉矮了半截,她没好气地说道:“他呀,一个穷酸秀才,只知道啃几句‘之乎者也’;平日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贴补他,几时指望他给我买点胭脂水粉!我碰上他,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她不觉住了口,向一个外人抱怨自己的夫君,终归有些不妥吧。
      “原来如此!一个大男人,不能养家活口,就是最大的耻辱,反靠老婆来养活,真是太不像话了!”徐子铭义愤填膺地说道,兰吐芬不发一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不过,兰小姐的夫君是个读书人,自又另当别论。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倘若他日发迹,中个状元,这诰命夫人便非兰小姐莫属。”
      “他已经考了两三回,至今连个举人都没捞到,还指望中状元,我可没这么好的福气,等下辈子吧!”兰吐芬叹了口气。
      徐子铭深表同情:“唉,人的资质有高有低,倘若不是读书的命,就还是认命改行的好,不然害人又害己。你们兰家家底厚实,照说让他入伙进来,谋个饭碗,应该不难啊!”
      兰吐芬摇了摇头:“他早已病入膏肓,没本事中举,却还是成天抱着一本《论语》摇头晃脑。为这件事,我不知规劝多少回了,可惜他就是听不进去,我可真是命苦啊……”说到伤心处,满眶的泪水倏然涌出,徐子铭连忙知趣地递给她一条帕子。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徐子铭突然剑眉一挑,朗声道,“这样执迷不悟,却又懦弱无能的男子,你凭什么要守着他一辈子?”
      听得如此大胆的狂言,兰吐芬吓了一大跳,仿佛被戳穿了心中隐藏的一个秘密,她立刻说道:“女子当然得从一而终。”
      “哧,从一而终!”徐子铭极其轻蔑地一笑,“从一而终,会苦了自己一辈子,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假如不从一而终,换个知疼着热、能够为你遮风挡雨的夫君,得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幸福。”
      徐子铭的一番话,在兰吐芬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是啊,以她的家业和姿容,分明可以穿戴得更加光彩照人,丫鬟婆子前呼后拥,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些。可是如今,她是一日不如一日,比堂兄那两口子差远了。她自认为其精明程度也不比卫氏差多少,可是王云骧不争气,教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撑起这个家?……
      兰吐芬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徐子铭的话有道理。不过倘若让她立刻践行,却万万没有这样的勇气,不觉犹豫道:“这……毕竟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呀!”
      “兰小姐莫不是还想得一座贞洁牌坊吧?切身的幸福比一个空壳子名声重要得多,管那些世俗怎么议论!”在兰吐芬猝不及防间,徐子铭蓦地一抖七彩衣,披在她身上。
      “不,不可以……”兰吐芬慌忙闪避。
      “以兰小姐这样的天人之姿,正好配上这件七彩衣。”徐子铭近乎霸道地搂住她,凑近她的香腮道,“你应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何必苦苦守着那个穷酸。”
      “可是……我……”大约是被搂得太紧,兰吐芬几乎喘不过气来。
      徐子铭不由分说,蛮横地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内帷,而她犹自奋力挣扎,口中下意识地嗫嚅着:“不要……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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