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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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来了，有三条线路可以直达目的地，前后有二到五站的重合，等车时间花费仅仅两分钟。
周一与肖里一前一后上车，周一直奔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脑袋抵着窗框，歪着身体抱着胳膊闭目养神，他需要用眼皮暂时将肖里隔离一阵子。
肖里捕捉到全部的表情和小动作，依然走向了最后一排，不过没有和周一挨着，中间空一个座位，坐在方便一览江山全无阻挡的‘皇帝位’。
刚刚度过晚间最高峰，车上人不多，环境较为安静，除了站名播报外基本只能听到发动机带来的震动音和停车撒气‘呲呲呲’的汽车屁。
肖里偶尔会偏头看看周一的侧脸，露在外面的轮廓被昏黄路灯打上了一层柔光，由城市烟火执笔，在鼻梁、在眼下、在唇角泼墨挥毫，静止却生动。
马上到第三站了，驶过途径的最后一个红绿灯，肖里拍拍周一叫醒他：“快下车了。”
其实周一没睡着，他的神经已经给煮沸了，精神高度活跃甚至暴躁的情况下谁能睡得着？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肖里在餐厅大门前说的那几句话……
“给男朋友戴个帽子有什么问题吗？”
“男、什么男朋友？！”
“假的，假的男朋友也是男朋友。”
“歪理啊你！当年怎么不去考表演？”
“我想做游戏啊。”
“你挺能入戏，就咱俩人，爸妈们不在，用不着现在演上。”
“总要提前练习适应，两家走得近难免接触，到时候被阿姨、被我妈看出来怎么办？”
“哪儿那么容易？”
“我们不是爷爷奶奶辈带大的，打小美离开过四位父母的视线，你以为咱们演技很好吗？这只是情侣间很正常的肢体接触吧？还有牵手、拥……”
“打住打住！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
“……”
“那到时候你可别躲。”
“赶紧走吧！”
“给男朋友戴个帽子……”
“给男朋友戴……”
“给男朋友……”
男朋友……
周一被‘男朋友’叫醒了。
风还是那么大，人在外面走路落地重量至少能轻十斤，和水上漂似的。
肖里不认路也不多嘴问，周一往哪里走他便跟到哪里。
穿过非机动车道，没走几步路就看见小区大门了。
周一原地站定，转身，抬起右手往边上指：“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第一个拐弯右转，沿着走看灯牌能找到。24小时营业，不过附近有农贸市场和商超，所以他们家吃的品类很少，日用品比较全。”
“离得不远，小区挺方便的。”肖里环视一圈，“谢了。”
周一：“嗯，那我走了，你别往里送了，我就门口这栋。”
“好。”
周一说走就走，不回头，进单元门突然后悔了，走太快没告别，通常情况下是不是应该来一句‘到家跟我说一声’？
“唉……”算了，今天整体脑子不好使，后悔的事也不是一两件，没说就没说吧。
倒霉的是，下午发现断电维修的电梯晚上竟然还没修好，控制面板黑漆漆的，保护膜上划出不少居民们愤怒的痕迹。
周一向中介和房东反应情况，这才意识到前面出租屋下水等问题尚且没有收到回复。
吃饭怕是把脑子吃坏了，几个小时怎么忘了解决问题呢？
拨打语音以及电话，均未接通。
“……操！”周一没忍住爆了粗口。
嗓门没控制好，让一楼邻居听到了，有位阿姨打开门上的小窗告诉他：“小伙子别着急啊，今天正常维保发现咱们这栋配件老化，为了安全暂时停运，物业催着联系了说维修队已经紧急调货，明天早起保证一切恢复正常。”
“……”卧槽卧槽卧槽嘞！！
阿姨笑眯眯地补充：“爬几层楼当锻炼身体了孩子！”
“阿姨……”周一万般无奈，“我住十四层……”
“十……十四啊……”小窗背面经过了长时间的沉默，“加油？”
周一：“谢谢您。”
这意味着他还要再爬一遍十四层楼，什么命啊，谁家电梯在人最多的时候进行维保？我勒个绝世倒霉蛋啊！
转身时再次被热心阿姨叫住，提醒周一：“消消气。年轻人刚下班是不是没来得及看群呢？别忘了上业主群收红包啊，住高层的给发补贴了。”
“我是……租客。”周一估计自己脸色很不好看，那位热心阿姨没再开口，僵着脸、动作机械感十足，轻轻关上了小窗。
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房东领没领红包！中介是不是跑了！他是不是被骗了！！
【周二：收到请回复！】
【周二：收到请回复！】
【周二：收到请速速回复！】
对着键盘输出一顿邪火，屏幕快被敲碎了，发完力大口大口喘气，浑身燥热，用力过猛胳膊都是酸的。
慢慢……爬吧……
楼下的肖里并未走远，他想看看周一住在几层几号，因为即便两人挂着‘情侣’的关系，要从‘别扭精’口中问出详细地址也很困难。
还好入院第一栋就是，横向跨两步能清楚看到居民楼朝阳一侧每一户的窗户，没有遮挡。刚才没有其他人进楼道，只需要等等，下一个亮灯的或许就是周一住的出租屋。
一分钟……
两分钟……
别着急。
等十几分钟还没有看到亮灯变化，没办法不急了，是没有进屋开灯的习惯？不可能。周一怕黑，进楼都要开着手机照路的。
进屋就睡了？也不可能。首先周一以前一个人睡觉是不关灯的，其次他在餐厅说过回来要收拾东西，行李没动、不换衣服没法睡觉，必然开灯。
肖里内心经过数轮自问自答，终究放不下心，得亲自去看看。
走进单元门，恍然大悟。
【肖里：到家了吗？】
他想，要是周一已经进家门自己就不上去了，要是没到，快跑几层追上去，找个借口送到门口才放心。
没回……
【OK：到了吗？】
担心的事情总是禁不住想，越想越担心，迟迟收不到周一回复哪里顾得上所谓‘分寸’？所谓‘真假’？再生分，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
两个人自出生起便绑在一起了，类似于双胞胎兄弟姊妹那种心灵感应他们或许也有，肖里尤其相信自己的直觉感应。
虽然青春期开始他渐渐不能明白周一情绪变化的原由、不再亲密无间，但敏感的直觉曾经多次让他快人一步，比如避免他释放‘平地摔’技能，往往在摔倒前那一刻肖里已经拉住周一的胳膊了。
老小区老设计，楼梯没有单独的楼梯间，省去了每一层开门找人的时间，肖里前六层保持不减速‘飞’上去，稍歇十秒钟喘口气继续……
上至九层十层中间转角，他看见周一阖眼侧身歪在十层电梯框边，肩膀塌着，不是正常劳累小休小休和睡眠的状态……
“周一！”肖里加大步伐，三四级连着迈。
“周一，”跑到身边肖里收敛了音量，一遍没反应，靠近耳朵再轻声唤一唤：“周一？”
“唔……”
周一哼哼唧唧的，没睁眼。
一直歪着脖子大概很不舒服，后背正片贴墙或许还好些。
扭正身体的过程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原本周一依靠左腿承重，忽然的重心变化没有自主防备，后背刚贴上墙面人就滑下去了。
肖里从腋下将人抄起来，先让他靠墙，自己才好找位置架稳他。
这一番折腾倒是把周一闹醒了，眨巴眨巴眼，软绵绵的胳膊乱挥，试图推开压着自己的人：“你……谁啊……”
“我，”肖里成功调整姿势架起一条胳膊，左手搂住周一的腰，“肖里可。”
慢慢地，周一不再挣扎：“肖……啊，你啊。你怎么上来了？”
“没事儿上来看看。”肖里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上走，“几层？”
“十四……”
真是一个令人头大的数字，只要没瞎，任谁都能看出来周一生病了，他是怎么爬上十层楼的？还剩下四层。
“家里有常用药吗？”万幸周一没有完全失去行动力，肖里能够腾出一只手扶住楼梯把杆，慢慢走是安全的。
“我……没带，出租屋原来有没有不知道……你找超市是买药啊？那个超市连创可贴都不卖的，手机上能买，配送范围应该能覆盖到你宿舍。”
自己的事情迷迷糊糊，生病了倒不忘替别人操心，话说得都比前面利索许多，肖里听得心里发闷，直想弹他脑门儿。
“我不买药，你哪里不舒服？”
嫌贴得太近，周一试图掰开肖里的手指，掰不动，推也推不开：“我？我没不舒服啊，爬累了而已。”
“嘴硬？还撑？看看你的脸，红得像……”肖里及时噤声。
以前小孩儿发烧常听大人说‘脸红得像猴儿屁股’，他耳濡目染铭记于心，自然而然习得了一套劝人生病吃药、不要讳疾忌医的传统话术。
实践机会很少，上中学某个假期不幸赶上周一积食发烧，为阻止娇弱病号非要吃新出的汉堡把话术搬出来用，结果被他踹下了床。
周一‘啧’了一声：“像什么？”
肖里：……樱桃。
周一坚持道：“我没不舒服没生病，爬楼梯爬的，好久不运动最近又累，没劲儿太正常了！脸……热红的，爬两层我就出汗了，帽子摘了就不……”
“戴着。”
说话的功夫俩人已经一起爬了半层，肖里不可能同意周一摘帽子，如果是受凉感冒发烧最怕吹风，舒服一时只会加重病情。
有些人手不老实，不采取点强制措施治不了，肖里不得不做出一些看似粗鲁的行为。周一抬手，肖里打手，周一不满地‘嘶’，肖里便‘嗯？’回去，不厌其烦。
别说，这声带着反问语气的‘嗯’听着颇有压迫感，和幼儿期来自娘亲的反问有如出一辙的效果，周一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莫名其妙服软了，小声嘟囔：“少管我……又不是小孩儿……”
肖里听见了：“管你？我哪敢管你？你什么时候听过？”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