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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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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
回忆中浮现的总是那片纯白的世界。
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融入厚厚覆盖在地表上的白衣。它似乎永远不会停下自己的舞蹈,风儿附和着一曲完毕后,融入越来越厚的积雪层层叠叠。
总是灰暗的天空让人摸不着边,直到某时艳阳高照,白色的世界刺得人眼生疼。
“妈妈。”孩子轻轻拽着母亲的衣角,用那双纯洁无瑕的墨眼无声的在向母亲诉说什么。
“没事。”母亲不可控地咳嗽两声,有些虚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而后又继续抚摸那暂时看不出起伏的小腹,淡淡道:“你父亲快回来了。”
“嗯。”孩子失望的垂下头,胸口不知为何疼痛着。轻轻应答一声便跑回外边去将之前洗到一半的继续洗完。
他已经很饿了,但不能对此像其他孩子一样撒娇,一样地高声抗议。
男孩搓搓冻红的双手,吐出轻白的水蒸气,脑海不可控制地开始发散思绪。
父亲去山野间打猎,真的快回来了吗?
双目时不时向父亲离去时的路线飘去,想象着父亲如何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这条路,长大后的自己也一样迈着矫健的步伐前往这抹雪色深处。
黄昏,冰冷的夕阳终于遇上淡淡的月辉。说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呢,没有下雪的天空难得显得那么美丽。
父亲灰暗的身影不知何时渐渐放大,他向这座远离城市的,孤独的小木屋缓缓走来。
又闻到了,冰冷与温情交错的味道。
他回来时,布袋里仅装有些许能吃的植物和一只瘦小的兔子。
孩子高兴不已,也许今天的他能够吃上那么一小块肉食,许愿母亲和母亲肚子里的号孩子吃不下多少东西。
父母的神情都很疲惫,男孩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几圈,面色又垮台下来。
算了,还是把好吃的东西留给父母吧。等他长大了一样能吃到这些。
不过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享用到这些美食,想想都来气。
孩子想,他一定是最讨厌那未出生的孩子的人。
那孩子几乎将父母给予他的爱尽数分走。
没办法,他的发色太不讨喜。
2.
“我想和父亲一起去打猎!”他还是忍不住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父亲此时正在收拾出行衣装,不耐烦地怒斥道:“小屁孩闹什么闹!”
“别闹,去把脏掉的旧枕套洗洗。”母亲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心。
父亲几乎是摔门而去,孩子低垂着头,如秋草般默然站立许久。后来依旧是默默地去执行来自母亲的吩咐。
哭不出来。因为泪水会逐渐变得冰凉,将自己冻得瑟瑟发抖。
为什么父亲会柔声对母亲腹中的胎儿说话,对他却是怒声训斥。
为什么父亲会更喜欢那个还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孩子。
究竟是为什么啊?
他大概明白了,他想要被喜欢,想被需要,想拥有一个来自他人认认真真的拥抱,不会像自己抱住自己那样越来越冷。
他不想被父母抛弃,想要变得更有用,想要父母只有自己。
不想像那些孤儿和流浪的人们,孤独地被众人遗弃在冰冷的街上,无声无息地冻僵在墙角,随着体温的流逝失去生息,一天天被来日厚厚的雪掩盖。
夜晚无星无月,轻轻闭上眼从深蓝的灰黑再进入墨黑的世界。
……
来年的冬日来得很快,或者说这片土地的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新生孩童的哭啼吵得这片寂静之地上多了几分生气。
“他要叫什么?”两三个月后才想起给新生孩子起名的父亲眉眼柔和,用他自己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揉了揉头顶黑色毛发的幼儿。
“和以前一样,就叫‘白’吧。”母亲透过破旧木窗窗纸的破口看向外边,似乎在透过此处思念着什么。
“好。”父亲点点头,他对这种事根本无所谓。
“为什么不问问我!”天生白发的男孩忍不住高声叫道,“那不是我的名字吗?我已经比他大了那么多比他更有用为什么不问问我!你们把我当做连好用的物品都不是的东西是不是?!”
“闭嘴!”
“啪!”
一片雪花,轻轻的落在白色的大地上,融入无边的雪原。
3.
三战后,或者在更早前,白发在这片土地上就不怎么受待见,有时甚至会作为邪恶的象征之一用来比喻。
很不幸,他生而白发,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好冷啊,母亲。”小小的少年紧紧将自己环抱,以此想象这是母亲曾经轻到毫无感觉的怀抱,像个被破布包裹着的雪人。
无人应答,连除自己之外的呼吸声都不可听闻。
忘记了,自己的家已经被无知的弟弟摧毁了。
血色在冰白的世界是如此的醒目,导致他刚刚归家便迅速远离。血腥味会引来野兽们的袭击,他不想就这样和父母一同死在此地。
他也能控冰,可是力量十分弱小,无法杀死来袭的野兽。
好讨厌啊,为什么自己要有这样一个弟弟。
可失去庇护的幼兽又该如何在这残酷的世界上存活?
要跟我走吗?
没人在此时对无助的人儿如此说……
4.
一朵冰花在掌心凝结,阳光下的它折射出美丽的色彩,似乎是在为春天的到来而送上礼物。
却没能唤起少年黑瞳中的晶亮,那是片来自永夜寂静的黑森。
他继承了母亲较好的面容,半闭着的眼皮后隐隐约约的眼瞳似乎在无声向你诉说什么,薄唇微起似乎就是一个笑容。然而脖颈至胸脯处的几道疤痕,给他带来了属于男性狂野的气息。
他像只凶恶的鬼怪,如果不注意,下一秒就会张开爪牙向你扑来。
脚下是渐渐蔓延的血泊,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只对他抱有不轨之心的老鼠,最终都了无生息的在他的过往里消失。
想要和他们一样简单地死去。
“要活下去啊。”他像信者微微低头,轻声默念。
多年前,有位纯净的女子是如此对他说道。可惜美丽的花儿经不起摧折,女子在盗匪进入此地时来不及逃脱,屈辱地死在床榻上。
而他呢?和曾经一样在外收集过冬的粮食,珍视的人在家中死去。
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活下去啊。
“要活下去啊。”教导他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的先生也是如此说到。
5.
暖季不暖,丝丝寒气偶尔还是会渗进鼻道,像是一束束冰棱狠狠钻进胸膛。
可这形容恰恰是他最为熟练的战斗方式。
他站在原地,任凭此地的寒风吹拂。
一个低矮的身形在左边小巷的阴影处显现,步伐缓慢地移动着。
“好久不见。”他似乎在轻笑。
“上次被你带在身边的通缉犯呢?”那人嗓音沙哑,还有些模糊不清。
“卖给地下商了,赚来这段时日的生活费。”他用手指扫了扫自己快要盖过眼睛的刘海,“这天气真让人讨厌。”
“哼哼。”那人转过身子,准备离开。
“忘记跟你说,那心智不成熟的小女孩给我起了个名字。”他似乎在笑,可是眼神仍然死水一片,“雪月。”
“不怎么样。”
“的确。”
如果是你,会给我取怎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