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华章》天司沧霖

89、线路（3）

　　岳箫确定那日自己虽然一直是在勉强支撑，可从他听到声音到见到苏玘，这中间的时间是极短的，根本无法容得一个人在没有其他岔路的暗道中消失不见。
　　“不是凭空消失的，它好像是跑了几步，将身形隐在一道阴影覆盖的墙前面。我是看到它在那的，可一眨眼就不见了。”苏玘此时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也是觉得背后发凉。
　　“有机关。”岳箫与苏琬对视一眼，同时说道。
　　“谨文，那日在我们从枯井上来之前不久，你是不是见到了鬼？”
　　“对，从你们下去之后，那鬼便时不时的在我背后突袭。你们上来之前，那鬼刚刚消失不久，所以当时我见小姐在井边，还以为是那鬼呢。”谨文说到这，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可是，我也没看清楚那鬼的摸样。它的身手实在太诡异，便是在那平坦无阻的荒地中，它能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然后又忽然消失，我根本抓不到他。”
　　“那么苏玘，你第二次见到鬼是在泥潭中从井口向上望去的时候吧？”
　　“没错，当时我向上一看，一张极为可怖的脸便出现在了井口上。”
　　“这便是了，被苏玘看到之后，那鬼通过机关离开暗道到了荒地上，从背后袭击了谨文之后，又到了枯井边，再次被苏玘看到了。”岳箫看着画上井口周围的地方暗暗将事情回想了一遍，便对苏琬道：“他们都讲完了，该你说了。”
　　苏琬在他们脸上看过一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清清嗓这才开口道：“我只见过一次，是在这里。”他说着，手指点着画上泥潭外那面墙的位置：“那只鬼穿着一身轻便的盔甲，样子不像是现在的样子，像是汉代的款式。面上戴着一个狰狞可怖的面具，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一点能够显示他身份的特征。”
　　“苏玘和谨文都没能看清那鬼的摸样，你是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因为他我和它面对面的打了一架。”苏琬见他们具是一脸的惊诧，抬起仍包扎着的右手晃了晃道：“我想它那时可能正要打开泥潭的机关，我恰巧这时候走到那里，而那里又没有其他可以躲避的机关，所以它便被我堵在了那里。不过那里终究是它的天下，我没能抓住它，不过我相信我是伤到了它的。”
　　“那鬼的武功当真高到了如此境界，竟连少庄主都被它所伤！”谨文看那只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想必是伤得不浅，暗道那鬼还真是不得了。
　　“它不过是借了熟悉暗道的优势，若是在其他地方，它未必能打得过你。”苏琬毫不在意的说道，拿起杯子便灌了一口水，却不料一口呛住，顿时剧咳不止。
　　岳箫看着苏玘为苏琬抚背顺气，道：“那暗道日后我们必须还要下去看看，一定要将那暗道的每一处探清。我觉得那里面一定藏着些秘密，这次我们可能根本没有触及到。”
　　“公子说的是，你们这次下去没有任何准备，这次我们已经知道了暗道中机关密布，下次做好准备，定能将那暗道的每一处探清。”岳箫和苏琬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高的自信。
　　他们还想再说些什么，门房忽然跑进来通报，说是彭城内史来了。
　　岳箫自从上任以来，因为身体原因，前来拜访的官员是能推便推了，因此见过的彭城官员是少之又少。甚至除了前段时间府上怪事频出的那三位官员，他连名号都对不少。这下忽然听到彭城内史前来拜访，因为瑾文也未曾提起过那日之事，因此根本不知是谁。本想让瑾文也去推了的，可听瑾文说那日便是这位彭城内史送他回刺史府的，便也不好就这么推了，只得让瑾文去将人请进来。
　　打发了瑾文出去，苏玘也跟着出去准备了。岳箫本要去换身见客的衣服，余光瞥见苏琬正侧目打量着他，眼中带了几分惊诧，几分疑惑，似是还有几分忧虑。他感觉自己可能是看错了，正想开口问一句，便听苏琬先开口了：“那日晚上是刘左醨送你们来刺史府的？”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之前瑾文一直都没告诉我。”说罢，见苏琬的神色仍有些怪异，便道：“那日从暗道出来，我只来得及吩咐瑾文送我回刺史府便昏过去了，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若那日我尚有一丝清明，我是断不会如此的。”
　　“如此一来，不知道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把柄。”苏琬摇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岳箫初见刘左醨的时候，只觉得这人不过弱冠之龄，生的白白净净，一见到他竟是双目放光，好似见到了财宝一般。见他出来，便一下子站起身来迎了过来，上下看了他一圈，一脸关切的询问道：“刺使大人看起来好了许多，下官终于能松一口气了。这几日想来刺使大人需要休养，想必也不会见下官。好容易忍到今日，没想到竟能得见刺使大人，下官真是幸运之至！”
　　苏琬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他说了这些，一时竟有些蒙住了。他仔细看着这人，确定是从未见过的，这人难道与人第一次见面便能如此熟稔吗？
　　“啊，刺使大人还不知道下官吧？”刘左醨说了那么久，才恍察觉岳箫根本不认识他，慌忙介绍自己道：“下官是彭城内史刘左醨，一直久仰刺使大人，得知大人上任以来，过来递过几次帖子，可惜一直未能得见。那日清晨下官有幸载刺使大人回府，实在是不甚荣幸。”
　　岳箫看了看他，走到堂中的主位坐下，问道：“向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刘左醨听罢，根本不在意岳箫的冷淡，稍稍正色道：“相关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想要求助刺使大人，其实还是那日之事。不知瑾文兄是如何对大人提起的，那日是下官本事应了彭城县令的相邀，去他府上帮他处理那疯子伤人之事。下官本以为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可当下官见到那被疯子所伤之人的时候，便知道这事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岳箫听他说了这些话还没说到重点上，便有些不耐烦，吩咐瑾文上茶，还特别交代了一句要上那种特别的茶。
　　“下官到的时候，被伤的人已经死了，可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人不可能是被一个疯子杀的。因为那手法绝对是出自高人之手，寻常的疯子怎么可能做到一刀割喉，而且刀口如此平整，全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下官是不信的，可县令府上的人却都一口咬定这就是那疯子所为。”刘左醨说话间，茶已经端上来了，他道了一声谢，便尝了一口，茶水才一入口，他的脸色都变了。
　　那茶是苏琬吩咐施平特意寻的，其实也算的一种药材，材料是极好的，这个时节喝，用作去火排毒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这茶的味道实在太过于苦涩，喝这一杯茶，不亚于喝下一碗苦药。
　　刘左醨皱着眉，口中的茶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他抬眼见岳箫正含着笑意看着他，他便咬咬牙，闭了闭眼一口咽了下去。放下杯子便接着道：“就在下官还未能查出些什么的时候，别驾从事和治中从事府上的疯子也都伤人了，而那些被伤之人都与县令府上的状况相同，全是一刀割喉，手法干净利落。这三位大人府上接连发生这种怪事，使得彭城中人心惶惶，所以……”
　　“所以你想请本官查案？”岳箫悠然的品了一口茶，暗道苏琬新配的茶味道还真是不错。
　　“下官久仰慕使大人已久，早有听到刺使大人屡破奇案，没有什么案子是破不了的。”
　　岳箫颦了眉，这刘左醨若真是听说他岳箫的名号，该是绝计不愿意上门来的。听闻自己破案如神，这倒真是奇了，想来是他想要讨好自己而编出来的话吧。
　　刘左醨见岳箫皱眉，以为他生气了，忙道：“下官不是想麻烦刺使大人破案，只是想请刺使大人提点两句，下官便是感激不尽了。”
　　“彭城内史。”岳箫念了一句他的官名，引得刘左醨顿时一惊，以为他要将自己赶出去了，却听岳箫道：“这种案子不该是内史大人的职责吧，何必如此勉强？”
　　“彭城中有这般职责的除了那三位大人，也再无其他人了。而且不瞒刺使大人，下官与那三位大人是旧识，这些年虽然来往的少了，但毕竟相识一场，既然见了，便不能不管。”
　　“即使如此，那么内史大人尽可以去查。”岳箫说罢这句，便不再开口。刘左醨不知道他是何意，左右想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抬眼悄悄打量着岳箫的神色，暗自想着该如何再开口，便听瑾文悄声对他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你尽可以去查，若是有需要问他的，尽可以来问。”
　　“啊！”刘左醨听罢猛然反应过来，一下子站起身来，吓了岳箫一跳：“多谢大人！”他说着，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苦的连咳了一阵，但还是笑着向岳箫行礼道谢。
　　前厅侧面的门后，苏琬一直在看着这里的情况，面色是少有的严肃。
　　“哥，你看什么呢？”苏玘见他在这里，不解的过来问了一句。
　　“你猜猜这个人是想做什么。”苏琬指了指刘左醨问道。
　　“还能是什么，就像他说的，是来求箫哥帮忙查案的啊。”
　　“小竹这些年都做过什么，官场中人对他的评价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寻常官员知道他与自己在一处为官，躲着他还来不及，怎么敢主动上门来，还请他帮忙？”
　　“箫哥从前对付的人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这个刘左醨若真的是问心无愧呢。”苏玘不以为意的道：“哥，你想得太多了。”
　　苏琬却没有回答，只是笑笑，便接着看他们的对话。
　　送走了刘左醨，岳箫望着桌子上堆满了的资料，暗暗也有些头痛。那刘左醨想必是有备而来的，他的目的也绝不是请他帮助查案这么简单，不过他还是同意了。一来那三位大人的案子实在蹊跷，他也是有兴趣一查的。二来，借着查案的机会，他也可以顺便查一查这个刘左醨。
　　将资料匆匆扫了一遍，他便将这些东西堆到了一边，抬眼便见苏琬正信步闲庭的踱着步子走进来。
　　“今日天色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苏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