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在上》孤光与清辉

21、章二十一

　　同样是回门省亲。童家妾这边是前簇后拥，仪式隆重。到了苏罗氏这里冷清不足以形容，大有逃难的意味在。两厢一比较，简直叫人唏嘘感慨不已。客院里两翻天地，一头是人来人往，日日有访客。另一头则是冷冷清清，好似没人记得这里头有个回门探亲的弟子。

　　童嘉行是武林世家出来的佳公子，一路走来都有幻月宫的弟子和他打招呼。可见他人缘之好，童家之盛。柴康让看他那副如鱼得水的模样实在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好表现在脸上。只得愤愤走在他前面，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个带路的小厮。

　　幻月宫不小，苏罗氏被安排在偏远的西边水宫。柴童二人来时，出人意料，此处已经有了客人。到这里来看望苏罗氏的乃是幻月宫的长老，苏罗氏的师父罗翛翛。
　　幻月宫的女弟子若非掌门皆是出嫁到夫家过活。独罗翛翛嫁了三回，每次都是和离，最后回到了幻月宫。她是上一任宫主的大弟子，与现任宫主上官珑分庭抗礼，将幻月宫分成了两派。门下比的不是谁武功高强，比的是哪个弟子嫁的最高最好。

　　柴康让自然对这个老太婆没有好感的，一听罗翛翛在这里，脸色愈发臭了三分。偏童嘉行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作揖行礼，架势十足。

　　罗翛翛不待见柴康让，但对童嘉行还是挺看重的。虽说幻月宫近日都在传鹿幺儿与童嘉行如何如何般配，罗翛翛却是嗤之以鼻的。娶一个没甚名分的私生女，要是传到江湖上去，童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而且在她眼里，幻月宫的动作太急切了。此时冒头的也不过一个童家，待日后江湖风云起时，能嫁出去的够分量的弟子没有了，可如何是好。

　　“二位贤侄来此，不知有何事？”罗翛翛如此问道。
　　她的架子摆的足，好像是此间主人一样。倒是一旁的苏罗氏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罗长老到此处并不是来关怀弟子，几刻钟前她还在教训苏罗氏，叫她知情知趣不要再留在幻月宫碍人眼。

　　“你如此无赖，丢的便是老朽的人，”她的话很直白，意思就是要苏罗氏赶快带着女儿走人，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苏罗氏这些日子惶恐无依，此时连师父都不愿帮她，一下落下泪来，“若是我孤身一人此时恨不得随夫君去了，可是，荷衣还这样小。没了爹娘，她可怎么办！”

　　苏家的女儿苏荷衣跟着娘亲来省亲，年岁甚小，还不到人膝盖。因是苏家夫妇老来得女，极是爱宠。闻言罗长老看了这小丫头一眼，见她小小年纪已经是一朵娇花，细眉水目，端得一个美人胚子。心里暗道：这小丫头瞧着便是不俗。若非她此时身份不便，我倒是能收入门下，日后少不得又是一个助力！

　　然而现在罗长老可不会为了一个小丫头让幻月宫惹上那等麻烦。且道幻月宫临水，若是日后那洪江水寇肆虐到这里，知道苏家与幻月宫的姻亲关系，岂不是更麻烦！
　　她们幻月宫好歹有些江湖地位，自然知晓水寇与徐州的荆王在暗中联系。幻月宫巴结荆王还来不及，更不会在此时惹麻烦。
　　在这个问题上，罗长老和上官宫主的想法倒是一致。于是便加紧时候，想把苏氏母女二人赶走。

　　得了罗长老一问，童嘉行有礼笑道：“小生素暮苏靖大侠侠名，听闻苏大侠贤室在此，特来问候。”
　　说着便朝苏罗氏行了一礼，苏罗氏亦是还礼。她模样柔美，年过三十任就似少女，不过因为生育多了韵味。方才又哭过，此时正显楚楚可怜，风情万种。看的柴康让与童嘉行都有些发痴。

　　旁边罗长老在心里冷哼，直道这些个愣头青没见过女人。想当年她叱咤情场时，多少人为之折腰，这样的根本就落不到眼里。

　　她笑笑：“我这没出息的徒儿倒叫童公子费心了。”又瞧着柴康让，示意他来说话。
　　柴康让拱手道：“宫主担心师叔在此不便，特叫我来问候的。”至于如何赶走，今日怕是不成。待回去之后就把事情办不成的缘由推到罗翛翛头上便是。

　　“也劳宫主费心了，”罗翛翛扯了扯带着细纹的嘴角，露出一个含糊的笑容，“只是我这徒儿马上就要回洞庭了，日后不必宫主如此挂念。”
　　柴康让眼睛一亮，心道竟如此之巧？再看苏罗氏泪眼汪汪的，便知她不情愿。可此时哪管这么多，便道：“竟是如此吗？那弟子等会儿便回禀宫主去。”

　　“苏夫人……要回去了吗？”童嘉行开口询问，望的乃是苏罗氏的方向。
　　话至如此，苏罗氏还能怎样，只好含着委屈点头。

　　“我原本还想从夫人这里多打听些苏大侠的英雄事迹，如此竟是不能了，”童嘉行含恨摇摇头。
　　苏罗氏偏过头，幽幽道：“三位慢聊，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罗长老无比满意，点着头道：“你动作快着些，我去安排人手，明早你便登船回去吧。”

　　“且慢，”童嘉行忽然上前一步阻拦道，“何必如此急切，正巧我也马上要回虞州。也是顺路，夫人不妨与我一道？”
　　在场之人都惊愕地瞧着他，却见童三公子潇洒一笑，“虽然唐突了些，可也是在下真心相邀。现在苏大侠下落不明，叫我冷眼看着你母女二人孤身上路，实在有违我一颗慕侠之名。那洞庭实在危险，在下认为不可回去。不知苏夫人可有落脚之处?若没有，不妨与我一道去虞州吧。”

　　苏罗氏没想到会有人伸出援手，又惊又喜，“我，这……实在太打扰麻烦童公子了。”
　　童嘉行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摆摆手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况那水寇可恶！此时不能结果了他们，却不能叫英雄家室受罪！”

　　他说的如此正义凛然，叫人侧目。苏罗氏落泪不已，直言多谢出手相助之恩。又道自己与女儿愿与他去虞州。
　　柴康让在一旁冷眼瞧着童嘉行耍威风，此时凉凉道：“不知童公子打算何时走？我也好向宫主说一声。”

　　童嘉行带着得体的笑回视，“三日后便出发了。不劳烦柴兄，在下自会去辞行。”

　　他这么一走，便没有人在门派里给柴康让闲气受。而且苏罗氏也跟着走了，自己完全不用做那等讨人嫌的角色，柴康让如何不高兴。瞧着面前的人也顺眼了许多。又耐着性子假模假样问候了罗长老和苏罗氏几句，踏着轻松的步子便告辞。

　　童嘉行也不多留，与苏罗氏道：“三日一早，便有人会来接夫人，还请夫人耐心等候。”

　　这一变化也算突然，罗长老倒是惊愕，忍不住打量弟子，心道：莫非童家有什么打算不成？可再一想刚才童嘉行打量苏罗氏的眼神，嗤鼻不已。怕是毛头小子没见过美人，起了那等狎昵心思罢。

　　可好歹是教导大的弟子，见她要远离故土也少不得关怀一二，“你去了虞州若依旧无法安定如何？”
　　苏罗氏轻轻道：“老爷原有好友在虞州，我去多打探消息。若是不成，便去白玉京请傅城主帮忙了。”

　　罗长老一想，哼道：“你也算有打算了。罢了，路上小心些。此时正是风口，可莫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话来。”
　　被如此羞辱，苏罗氏握着帕子的手一紧，好悬忍耐住了，道了一声：“是。”

　　师父走了之后，苏罗氏蹲下将女儿抱在了怀里，哀怨道：“如今也只剩你我母女二人了。”
　　她的贴身侍女从房内走出，宽慰道：“夫人不必如此伤怀，老爷必会回来的。”
　　“我倒宁愿他死了好！”苏罗氏恨声道。说罢擦了擦眼泪，吩咐：“罢了，去收拾东西吧。这娘家留不留的，有什么意思。”

　　之后，童嘉行与幻月宫辞行。言语之间，丝毫没有提起鹿幺儿的意思。鹿其峰的如意算盘打空，掩饰不住的惊愕。柴康让在旁边看着简直舒爽不已。鹿幺儿则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在一旁站着低着头。
　　上官珑见他要走，也不好多留。又见他会带走那个烫手的苏罗氏，自然是好。又送上许多礼，说了许多场面话。便将一行人给送走了。

　　三日后，童嘉行并一众随从，还有幻月宫的那位贵妾并苏氏母女登上了回虞州的高船。一路往东，顺风顺水。一直过了潭州，常德，青州，灵州。
　　只等船过了洞庭，方到锦州之际。童家三公子一行人遭到了水寇袭击。童嘉行当时站在船头，被一箭射毙。童家贵妾与一众奴仆也死于非命，船上宝物大多遗失沉落。同行的苏家母女不知所踪。

　　消息传来，南北武林皆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