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白云飘（上部）》独美

87、第17章

　　本来侬智高先前自持胜算是因为他算准昆仑关天险不利于狄青所率的骑兵，而利于自己的步步，不想却被狄青以不可思议的谋略，一夜之间抢度而过。

　　这样一来，侬智高军中第一次对宋军产生了‘莫测’的心理。

　　再加上此次在归仁铺布阵的宋军，多是当年跟随狄青在西北战场上与李元昊多次交手而不败的铁骑，其剽悍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侬智高的预料。

　　这无疑更让侬军在仓促的应战中，平添了几分不利的因素。但此时侬智高仗着兵势很盛，遂拿全军拼死力战。

　　侬智高与狄青在距邕州城外二十多里的归仁铺结阵对峙，双方首次交战战况激烈，宋军前锋孙节力战而死。

　　首战告捷，侬军气势大盛大，第二日侬军在侬智高的伿下，身着绛色征衣，持蛮牌、标枪于阵前，望之如火。

　　狄青使前锋将王简子率队出击，而侬军则以掷镳迎战，最后的结果是王简子被掷镳所杀，狄青再次战败而退。

　　对于狄青接连两日的失败，我不禁有些奇怪，根据我对狄青的了解，他完全可以派出像牛庆、李义那样的骁勇之将迎战。

　　虽然也是一场恶战，但也不至连败两日。想到这里，我突然脑中一闪，难道这是狄青的计谋，兵不厌诈？

　　果然侬智高经过连续两日的胜利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对我言道：“传说狄青骁勇善战，战无不胜，如今看来，不过如此而已！”

　　我站在侬智高的身旁，看着犹在独自饮酒的他，心里陡生出几分怜悯来，虽然我记不得历史上这场战役的经过是怎样，但却记得他的结果。

　　侬智高见我不语，突然抬头冲我笑道：“看来他的那些剽悍的铁骑不过而而，也同样敌不过我军步座！”

　　我冷笑道：“归仁铺一带地势平坦，你真的以为你那些手持标枪与蛮牌的步兵，可以抵挡得住狄青铁骑的冲击吗？怕是你高兴得太早了吧！”

　　一句话，说得侬智高像是被醍醐灌顶一般，猛地抖了一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喝道：“你说什么？”

　　我冷冷的看着他：“你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

　　侬智高捏住我的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在加大，最后竟疼得我忍不住叫了出来，侬智高闻言一惊，瞬间又放开了我。

　　“那又怎样，我明白就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大败宋军，生擒狄青！”侬智高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腥红升起，如同困兽一般。

　　我轻叹一声：“你不自量力！”

　　第二日，两军阵前，我站在侬智高身旁，远远看见宋军阵前，有一身穿白袍金甲的男子，立于一白马之上。

　　定睛细看，却见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狄青，如当初在清风寨初见时一样的英俊潇洒，一样的骁勇无敌。

　　唯一不同的是，今日阵前的狄青竟面戴赤铜面具，手持一面白旗，骑着他的那匹白马立于阵前。

　　不多时，不出我所料，狄青果然派出牛庆、李义两员追随他多年的猛将迎战。双方交战两个时辰，竟未能决出胜负。

　　此时狄青突然亲自出阵，手挥白旗，指挥着他在西夏抗击李元昊时就训练有素的精锐铁骑，如天降神兵一般，从左右两翼突阵掩杀，捣敌中坚。

　　时至此，侬智高方如梦初醒般大惊失色，连忙指挥众将抵挡，一面又命人安排大军往邕州城撤退。

　　前方迎战的侬智高军众，因不敌狄青从天而降的骁勇铁骑，势如破竹的狂飙，而大败四处溃逃。

　　退回城内的侬军经过清典，发现此一役损失惨重，初步估计当场阵亡的将军超过三千人，被俘五百余人。

　　就连黄师宓、侬志忠这样的谋士及将军也被悉数斩首。

　　退回城内的侬军不足千人，而且多是伤残老弱，除了侬建候以外，竟再找不出一个可以应战的将军。

　　军被斩首二千二百级，官属死者五十七人，还有五百余人被俘，侬智高不得不撤退。次日黎明，狄青按兵入邕州，砍下黄师宓等侬军首领的头颅，悬于州城，

　　一时间，想像邕城外，尸甲如山，血流成河，哀号遍野。

　　我看着侬建候站在侬智高的身侧，像是在为侬智高谋划着什么，不禁走上前一步，对侬智高说道：“就这样了吧！”

　　侬智高猛地回头看着我，一双充血的眼睛带着狰狞的恐怖，直视着我，一动不动，半晌，方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只是这样，明日若狄青率军前来攻城，我将他决一死战！”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吗？他们都是你的族人，是你的兄弟姐妹，你还要用多少条性命去证明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我愤怒的骂道。

　　侬智高眼睛一直，似乎在他眼前也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血腥，铺天盖地的向他扑来，让他喘不过气来。

　　侬智高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前，突然捏住我的肩膀狞笑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还有一张最后的王牌！”

　　我闻言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侬智高嘴里所说，最后的王牌是什么。

　　的确，侬智高嘴里那最后的王牌就是我，第二日，侬智高得报，狄青已率大军集于城下，攻城在际。

　　侬智高反剪着我的双手，将我拉上城墙，看着城外的黑压压的大军，我对侬智高说道：“你想干什么？”

　　虽然我已经料想到侬智高接下来的行动，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冲他尖叫道。

　　侬智高一愣，回首看着我，眼中竟是一柔，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决不会真的伤害你，我只是想赌一把！”

　　说完，侬智高不由分说，已经拉着我来到城墙上，冲着城外的大军喊道：“叫你们元帅出来，我有话讲！”

　　随着侬智高的声音传出，果然就见大军中，有一白袍金甲、面戴赤铜面具的男子，缓缓纵马而出。

　　此人立于阵前，郎声说道：“狄青在此，有话快说！”

　　照说侬智高是认得狄青的，但此刻他已经被前日的惨败震得心神惧烈，不敢确定那人是不是就是狄青。

　　只见侬智高将我只身往前一推，挡在他的身前，独自立于毫无遮挡的城墙之上，叫道：“如果你真是狄青，那你就摘下面具，好好看看她是谁！”

　　此时，我被侬智高反剪双手立于毫无遮掩的这处城墙之上，一阵狂风吹来，竟将我松散的发髻吹落，一头长发顿时如瀑般泻下，随风飞舞起来。

　　果然一见到这一情景，城下的狄青顿时震惊在当场，直愣愣的仰头看着我，一语不发，好半天，抬手缓缓揭下自己脸上的赤铜面具。

　　面具揭开，果然还是我心目中那个俊朗如月、面如冠玉、文武双全、英俊不凡的狄青，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的眼中有了担心，有了柔情。

　　与此同时，狄青军还冲出一个人来，不顾一切冲我大喊：“双儿……”

　　我转眼看过去时，却见这人正是我日思夜想的钟原，此刻他因为被牛庆、李义他们拉住，而奋力挣扎着要冲上前来。

　　狄青军中此时的铁骑兵士多是当年随他一起转战西北的旧部，这些人就像牛庆、李义他们一样，多是认得多了。

　　于是，狄青军中多了许多嘈杂的声音。

　　“那不是小双兄弟吗……他怎么是个姑娘……”以前我在狄青军中时，一直都是以男装示人，是以除了狄青、钟原外，大多都并不知道我是个女人。

　　只见狄青抬手一挥，军中顿时又安静了下来，望着那一双热切与担心的眼眸，我心中一暖，竟有些不忍再看。

　　身后的侬智高似乎很满意狄青军中出现的这种状况，似乎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想，只听得他大声说道：“狄青，你既然识得她，那我们就来作个交换如何？”

　　狄青顿然道：“你说！”

　　侬智高哈哈大笑：“你将被你俘获的我的族人悉数放回，并退兵三十里，三日后，我要与你再决雌雄！”

　　见狄青不语，侬智高突然抽出佩剑架在我的颈上，狰狞的叫道：“你若是不答应，我今日就叫你看着她命丧于此！”

　　狄青见状，分明一凛，手持白旗的手，终于缓缓举起，却又迟迟未曾落下，看着一向以忠心为人生信条的狄青，此刻眼中流露出的挣扎与犹豫，我暗叹一声。

　　我突然使力，挣脱开侬智高的控制，一把将他驾于我颈上的剑抢了过来，手一挥，直将剑指向城下狄青。

　　我面朝狄青，眼睛却望着身旁的侬智高大声说道：“夫君！你真是白费心思！不要再与他多费口舌了，他这种假仁假义之徒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忠君之事的！”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均一片哗然，就连身旁的侬智高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我长剑一横，直指着狄青的方向，大声说道：“狄青，当日在惠州，你背弃誓言，弃我于不顾时，我便与你恩断义绝，今日，你不用再惺惺作态，在天下人的面前装出一副忠义不能两全的模样！”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带着挣扎与愤怒，完全就似在控诉狄青的不仁不义，我手一抖，将手中长剑往城墙上一敲，剑身顿时应声而碎。

　　“你我之间，前尘种种，犹如此剑！”此言一出，我竟笑了起来，笑到后来，竟笑得有些花枝乱颤。

　　“你尽管放马过来，我与夫君定会死战到底，决不苟言残活！不过，如若今日你不能将我夫妻手刃刀下，他日，我们定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我似乎已经用完了最后一分力气，望着远处的狄青、钟原、牛庆、李义这些熟悉的面孔，我的泪悄然滑落。

　　对不起，我只有用这个谎言断绝了你的辜念之心，我既然不能阻止战争，就让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吧。

　　我退后一步，面无表情的对身后的侬智高缓缓道：“你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