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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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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兽就这样在眼前消失了,幽喃这才反应过来,拔足狂奔向山谷的方向,唐青流立刻跟了上去,道:“你干什么?”
“我不能让他死,我不能让他白白死掉!”幽喃咬着牙说,“师父救过他一次,我还可以救第二次!我不能……不能看着师父救回来的人就这么去送死!”
唐青流问:“你要怎么救?私自放生血噬,你躲得过基地的耳目?”
幽喃瞪了他一眼,道:“如果我躲不过呢?你会亲自送我上刑讯室吗?”
唐青流转过眼,避开了他的视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两人已经跑到了崖边,一同探头向下看。叶昭阳已经追上了血噬,他似乎想抓住这只野兽,但血噬浑身布满坚硬鳞片,也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下手,而且这只血噬在有意地躲着叶昭阳,每次对方伸过手来的时候,都被它一个转身避开了。
但叶昭阳在血噬周围纠缠,速度敏捷又身手灵活,它一时半刻也绕不过去,只得暂时在山谷边缘与其打游击。
再往前不远处,便是前些日子死在叶昭阳剑下的血噬尸体了,这些尸体后来被警方多角度拍照存证之后并没有挪动过,依然散落在山谷中靠中心的位置。
幽喃见状,冲谷底喊道:“就这样拦着他!不要让他再往前走,炸药一定埋在前边!”说罢,又转过头来朝唐青流摊开手道,“借我枪。”
叶昭阳一直紧盯着血噬的动向,听见幽喃这话,不知怎的,他觉得面前的血噬有些急了,连带着闪躲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急迫的意味。
他额角开始冒出冷汗来。
照他们所说的……炸药,前面埋着炸药?
那是奚炎自己埋下的吗?
这里,是他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坟场吗?
这太像他的风格了。
“你站住!”叶昭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认得出我,对不对?说什么血噬就没有人的意识了……不是这样的!你明明认得出我,奚炎!”
血噬一言不发地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臂。
“什么?”唐青流皱眉,“你要枪干嘛?”
幽喃不耐烦地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快点!”
唐青流撇撇嘴,从衣服里掏出手枪来,被急不可耐的幽喃一把抢了过去。
他用熟练的动作拉开弹匣,将里面剩余的子弹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塞回唐青流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里。
唐青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子弹,十分费解:“……你到底要干嘛?”
他本以为幽喃是想对山谷中开枪提前引爆炸药,这样只要人在伤害波及范围之外,就不至于被炸死,更不要说皮糙肉厚的血噬,但看他这举动,又似乎另有打算。
幽喃没有回答,唐青流纳闷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见他又往弹匣里装填了什么东西,还没等看清,弹匣就又被拉上了。
幽喃深吸一口气,举起枪来,指向谷底那只正被纠缠的血噬。
“白痴!”唐青流急道,“不能用枪……”
幽喃把没有持枪的另一只手举起来,看也不看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平时见他懒散不正经惯了,这个动作一做出来,竟然把唐青流镇住了,他一下子想起多年前在贵州山区里,毒物遍地的“陨石坑”中,眼前这个人一个手势,便使周遭鸟兽皆静。
那时候,他留着比现在更加利落的短发,眼角的蝎形印记一如现在这样,深刻而遥远。
这不是什么刺青,唐青流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幽喃的胎记。
而在他们的氏族,拥有这种胎记的人被认为是教中圣子。
他很难想象幽喃是怎样离开那个制度森严的地方,来到基地工作的,或许,在阔别的那几年中,一样有些可供后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发生在对方身上。
唐青流恍惚间看见幽喃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收拢,那像是一个慢动作,在他的瞳孔中被无限地放大了,但幽喃竖在他眼前的手指却像是一条绳索,无形中捆住了他的喉舌。
叶昭阳忽然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威胁力,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目光正巧对上了幽喃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
——他们要做什么?
叶昭阳心里一慌,脚下一个趔趄,这一下子便没能再次绕到刚转过身的血噬面前,一愣神的功夫,血噬早已跑远了。
叶昭阳懊恼地大叫一声,再度旋身追了上去。
安格拉小镇上阳光正好,但这冬日的灿烂,却一丝一毫也没能透进阴暗逼仄的监狱里来。
因为犯罪率低的缘故,这么多年来,几十万人口的小镇上,就这么一座监狱楼,常年都是冷冷清清的。
至于关押重刑犯的专属区域,更是常年无人光顾。
现在这个常年无人光顾的地方,却回荡着一阵悠扬的歌声。
实在是空置了太久,空气里仿佛都落满了灰尘,那多年的死寂是有形的,沉甸甸地压在狱门灰白的栏杆上,压得这偶尔才出现的人声都要被埋进水泥地里去。
但这歌声却不肯妥协,周围的寂静越是压抑,它便越是高昂,死寂与欢歌在阴冷的监狱里彼此拉扯,互不相让,最后,仿佛打了胜仗一样,那歌声钻破沉闷的空气,直冲到天花板上惨淡淡的节能灯里面去。
“樱花啊樱花,暴雨把你捶打,狂风将你摘下,春光明媚的三月里啊,你美如天边的朝霞。樱花啊樱花……”
这是一首日本的传统民歌,曲调都带有陈年的韵味,被温柔的女声用再正统不过的日语发音唱出来,回荡在这冰冷的监狱走廊里,竟有种令人心旌动摇的美感。
夏树唱到一半,歌声戛然而止,她露出个困惑的表情,像是在努力回想接下来的歌词一样,垂在床边的高跟鞋晃来晃去。
想着想着,她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刚开始是压抑的小声窃笑,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大笑。
监狱的走廊里依然空无一人。
笑声停止了,夏树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低声道:“真是有趣。”
牢房里安静了片刻,那歌声又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地重新响了起来。
唐青流眼睁睁地看着幽喃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越来越紧,而他的手也随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这绝对不是一个有利于瞄准度的现象。
此时唐青流倒是冷静多了,回忆起在夏树家和幽喃分别的场景,他抱着那只灰狐的表情,还有早就得知奚炎感染病毒又信誓旦旦说要拯救他时,一脸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的确,夏树是个血噬病毒的携带者,她化身为血噬,却又在之后以人的形态出现。
联想到万圣节命案,再联想到她和田村的关系,唐青流心里有了些底。他对幽喃道:“深呼吸,别想太多。”然后伸手过去轻轻托住了他的手腕。
幽喃照着他的话做了,很奇妙的,他整只手的颤抖一下子就停止了。
他在基地里经历过许多次只是走走过场的射击考试,可是,这次不一样,一定要射中。
必须要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