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离》无聊到底

2、第 2 章

　　“或许……希望真有那一天”毓离望着眼前这片永远阴森的世界，“可是，我活不了多久了啊……”她凝视着自己的双手，白皙的手背上竟有几道分枝杂乱的血痕，那是诅咒，地狱怨灵对慰灵使的诅咒。

　　她在地狱活了一千六百年，使用慰灵之术魔音摄魂来吸取怨灵的愤怒与诅咒，整整一千六百年。以天下第一的独门心法——紫灵决，在万鬼的怨气与诅咒之下护住了自己的心，整整一千六百年。然而她用紫灵决把受到的怨气与诅咒封印在□□之中，随着□□逐渐的崩溃，她也将命不久矣。

　　“我没有见过自己的样子，但是我知道，我很丑。或许再过不久，当我体无完肤之时，便是我丧命之日。”毓离淡笑道，“这是命，尽管我不想死在这里。
　　”
　　“……”楚琴不禁缄默，他知道毓离没猜错，那一道道惊心的血痕已经不知不觉中爬上了她的脸庞，像一幅被撕裂的图画。若非如此，她真的很美……

　　“为什么，他们能做到那么自私呢？”毓离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轻靠在了背后的冥石上“为什么他们犯下的错，要由我来赎罪呢？他们凭什么那么自私啊？”

　　“……”

　　“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她渐渐的无法压制自己心中的痛苦与怨恨，为什么从小就要生活在地狱？为什么会有爹娘把自己才三百岁的幼女（魔族500岁算成年）丢弃在永无天日的地狱？为什么自己要替他们担下老天的惩罚？她又一次地迷茫了，来到这个世间，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一个替罪羊吗？

　　看着毓离情绪失控，楚琴犹豫了半晌，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在她耳边安慰道：“还有我！你不是什么都没有，有我在……别怕，以后我帮你慰灵，行了吧？”

　　毓离常年处于阴寒地狱的冰冷身躯轻微地颤抖着，搂着自己的那个魂体一样也是毫无温度，却让她感到安全与久违的温暖。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的哭了出来——那是毓离一千六百年来第一次哭泣，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示她的无助。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再也没隐藏过自己的悲伤与痛苦……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八十多年，对于一个魔族来说，不过转瞬，可是对于一个在世区区二十几年的人类来说，确实太长。八十多年的相依，楚琴早已经把毓离当作唯一的红颜知己，而面对这个问题，他并不知道怎么回答。

　　渐渐平静了心情的毓离拉着楚琴一起靠着冥石坐下，她轻叹了一声，便不知该说什么了。她不是个内向的人，但是没有人能和她从早到晚的说废话，特别是身旁的楚琴，话总是少的可怜。有时候毓离甚至有一种掐着他脖子逼他说话的冲动。不过理智最终压过了冲动，于是两人八十年如一日的坐在一起，偶尔说几句话，然后呢？发呆、发呆、发呆……

　　或许，这样也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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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界，地狱第一层。

　　在地狱，没有日夜之分,只有每个月末冥石的力量会大量减弱，百鬼动乱不安，幽冥之力大大增强，地狱就以此来计算时间。

　　发着幽幽绿光的冥石周身渐渐暗了下来。

　　“十一个月，又是一年了！”

　　“还没满一年。”

　　毓离咬了咬下唇，赤红的眸子顿时瞪大，叉腰反驳道：“有区别吗，有区别吗？就差一个月，算的了什么？”对于长生的魔族，呃，特别是对于毓离这个毫无日月交替时间观念的魔族来说，一个月简直是一眨眼的功夫。

　　楚琴也不厌其烦的坚持着自己的时间观念，难得的开口争辩：“你如果每年都丢掉一个月，十二年后，你就会算丢一年。我可不想和你一样失去时间观念。”

　　毓离还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听到远处十分喧闹，什么都忘了，转身向地狱出口处跑去，紫光闪烁，不到半秒就消失了身影。

　　“哎~”楚琴起身想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刚走出两步，便被飞速冲回的毓离撞上胸口，一阵胸闷不说，还没反应的过来，马上就被毓离抓住了手腕。

　　“唔……啊呃，小楚，跟我走。”毓离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额头，立刻拉着楚琴往地狱第三层走。

　　“去哪？”

　　毓离随口答道：“沈青竹郡主回到地界了。”

　　“呃，魔族郡主？”

　　要说几千年前的魔界由人数众多，力量最强的魔族为领导、妖精鬼怪族服从而组成，但在绿蜥魔的暴政统治下，终是产生了分裂。天界上仙接手对鬼怪的管理，并瓜分了阴曹地府、地狱等领域，形成了鬼节。而妖精一族人则自行举旗叛乱，夺走了万妖山脉以南部的领域，形成了妖界。而绿蜥魔因受天谴而被灭族后，魔界中原本实力最弱的赤焰血狼族，因之前未被绿蜥魔屠杀而人数众多，且繁殖能力最强，莫明其妙的成为魔族的最强种族，占据万妖山脉以北，地狱以西的最大领域，延续着魔界。

　　而妖魔鬼三界貌离神合，被统称为地界。毫无疑问，特别是妖界对魔界还一直保持着暗中某些不为人知的讨好。而在魔界，除了一界之主外，权利最大的无疑就是魔神王的独子魔族太子和魔神王的干女儿，沈青竹郡主了，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绝对不小了。

　　难不成，郡主回魔界，大家还要回避一下？

　　看穿了楚琴心中的疑惑，毓离道笑：“不是回避，是拦截。”

　　她总是自信满满，因为在这个地方，她做的任何事永远是对的。而这“拦截”二字说得更是理直气壮，仿佛对方只是一只普通的孤魂野鬼。

　　“我再怎么说是慰灵者，为了整个地界的安宁，我想，沈青竹郡主还是会对我礼待三分吧？”

　　“嗯，是这个理，可你想干什么？”

　　毓离笑道：“小楚，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迟钝，真的很迟钝，就像……西凉的熊人族。”她有些得意地使用了新学的知识，西凉的熊人族传说是一种迟钝到被打了3秒后才会叫痛的愚蠢种族。

　　“……呃，你是第一个。”

　　“郡主修为高深莫测，一定能帮到你的。附骨还魂讲究心静，若是不慎便会招惹心魔，永劫不复。不过你人那么好，一定不会误入魔道的……以后要好好珍重，很多人都想活着，做鬼一点都不好玩，别再动不动就抹脖子自杀了，我可不想再在这里见到你，懂吗？”

　　“你呢？”

　　“我啊，我会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哪怕一天也好，让我的世界再大一点，一点就好……什么天刑我都不怕的。反正，这辈子有你这个朋友，我就没白活了，虽然还是很不甘心啊。”

　　“……”

　　毓离以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楚琴“加油，回去找她！不要担心我，让我就此解脱，如果还有下辈子……算了，一般都没有了。”自己全身上下都附满冤魂的诅咒，等到□□崩溃之时，灵魂也会随之被腐蚀的烟消云散，哪有什么来世？

　　“……”

　　“你又不说话了。”毓离轻叹一声，抬头望着楚琴，“我说过，我会帮你的啊！我会去求群主救你，虽然有点舍不得吧，可是……咦？你在想什么，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喂喂喂！”她郁闷的摇晃着楚琴的手臂，感到有些失落的是自己说的话被完全无视，这个死木头不知道又在想什么，真想把他脑子破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楚琴如梦初醒“你说什么？”

　　“哇呀！！！”毓离激动地抬脚就是狠狠一躲，踩在楚琴右脚上“我不说啦，不说啦！你都没有听，我说来干吗！”

　　“唔……谢谢”

　　“我踩你了，你还说谢谢，脑子没烧吧？”不敢确认是自己激动过度出现幻听，还是某鬼脑子发烧，毓离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如果我误入魔道，你就杀了我吧。”

　　“啊？”毓离有些惊讶，不过下一秒顿悟的她，只是淡淡一笑“原来你在想这个啊，放心吧！我……”

　　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毓离释放漫天紫灵，铺开结界阻住了通往鬼域的传送口。

　　远处的沈青竹不禁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毓离，惊愕道“是她吗？”

　　“紫灵毓家只有一个传人，错不了。”男子在她的身后笑道“老妹，最近怎么连这种低智商的问题都要问我了吗？”

　　“去死吧！”沈青竹将手臂向后一挥，正中某个刚才还在贼笑的人肚子，不顾后者的忍痛抗议，头也不回的走向毓离。

　　“紫灵毓家的后人，为何拦我去路！”

　　毓离若无其事的回头，确是吓了一跳：“我，那个……你，你是沈青竹郡主吗？”

　　“我不像吗！”沈青竹有些气愤，却是强压了下来。

　　毓离愣愣发呆，刚见到沈青竹时差点把小妹妹三个字给吐出口。沈青竹的身高竟还不及自己的肩，面容娇小，看上去就像个十五六岁、稚气未脱的小妹妹。可是毓离就是有种感觉，仿佛这个看似娇俏可爱的魔族郡主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毓离明显在地狱待了太久，见了自己失了礼数也就算了，可现在看着毓离呆着不懂，沈青竹有些火大，但是想到友人的托付，终是没有发作：“没事的话，请让路吧。”

　　“啊？有事！”毓离连忙回过神来，“我有一个朋友，他不愿意轮回，希望能……”

　　沈青竹不耐烦的打断毓离的话：“孤魂野鬼不去轮回，就让他永坠地狱，还有什么可说？你是慰灵使，不安抚这些混帐东西，反来找我折损道行来救一个无名无姓的野鬼？这种扰乱因果循环的事，我做得，天道也同意不得！”

　　“可，可是……”

　　“没有可是！”沈青竹还想再说什么，只是被人抓住了她的手。

　　“竟然是毓家的人，帮她一个忙，又有何妨？”

　　毓离听在耳里，别提有多激动了，简直觉得那个声音就是天籁之音，抬头只见沈青竹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黑衣男子，瘦高瘦高的，面容在黑暗中有些模糊，不知是沈青竹郡主的什么人。她老爹？哎呀怎么可能！她情人？没听说过啊！莫非是……她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了一个名字，沈无涯，沈青竹郡主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魔族第一高手。
　　“谢谢，谢谢！小……”毓离转身，楚琴却已不见了身影，再定睛一看，才把那化作鬼火混在怨灵群体中的他给拉了出来“你躲什么啊！”

　　沈青竹冷冷的看着眼前抓着鬼火大吼大叫的毓离，心中不停的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比一个疯！”

　　沈无涯上前一手夺过那鬼火，低声笑道：“这野鬼竟然是个天纵奇才。”说罢，他微微施力，便逼得楚琴显形，“哇！美女！”

　　“滚！”楚琴抬手便是一掌，沈无涯后退数步，卸下此招，竟是大声叫道“我靠！”

　　毓离心中一惊，将楚琴拉到身后。

　　沈青竹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皱眉道“伤到哪了？”

　　“没有！”

　　“那你怪叫什么！”

　　“竟然是男的……天理何在！”

　　毓离松了一口气，还好小楚没伤到他，不然麻烦可就大了，不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楚琴怎么可能伤到魔族第一高手呢？她确定自己是紧张过度了，才会判断失误，也不知道郡主有没有生气……

　　那当然是废话，要不是沈无涯把一直按着沈青竹的手，估计这位耐心极差的郡主早就发飙了。

　　“对不起对不起……”

　　“伤死我的心了。”沈无涯随便一挥手，青光闪过，紫灵布下的结界顿时破解，拉着沈青竹就要进入鬼域的传送口。

　　“等一下！不是说好了，要帮我一个忙吗？”

　　沈无涯回身淡漠的看着毓离，半晌后，笑道：“姑娘，你说笑了，我刚帮了你一个天大的忙，怎么可以得寸进尺呢？”

　　毓离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不禁愤怒“你怎么……”话刚出口，便被楚琴硬扯退了几步。

　　“天纵奇才百年难遇，为了三界间力量的平衡，你朋友死后便该由判官执刑，灰飞烟灭，运气好点，逃到了地狱苟且偷生，又何谈附骨还魂？我刚才没有捏碎他的灵魂，已经算帮你一个大忙了。不过……”

　　“一丝例外都没有吗……”毓离毫无底气的问道。

　　“废话，爷我像在讲故事吗！”说话时被人打断是一件值得发毛的事，更何况面对这种低级问题，沈无涯也觉得有些厌烦了，虽然他对女人向来保持绝对的尊重，但是他已经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这个女的，是痴线的女儿，小痴线……于是就不用对她尊重些什么了。

　　毓离开口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琴抢了先“那么让我灰飞烟灭吧，放毓离出去。”

　　“这个想法太……”

　　“不好！”毓离大声叫道。

　　“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关你屁事！”沈无涯无奈的死瞪着毓离，这丫头怎么比她疯子老爹还难伺候。

　　沈青竹将刚才还在说什么男人女人的沈无涯给推到身后，低声道：“我给你一个例外，要吗？”

　　“沈青竹，开什么玩笑，这……”

　　“一边儿去，别插嘴。”

　　“……”在沈青竹冰冷的语气下，这个身为兄长的沈无涯竟是无声地站到了一旁，这让毓离和楚琴都有点啼笑皆非。不过他们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刚才沈青竹所说的“例外”。

　　什么“例外”？怎么“例外”？

　　“天纵奇才？死后竟然逃过了判官的双眼，你叫什么。”

　　“楚琴。”

　　沈青竹迟疑半晌，道：“我可以帮你附骨还魂，避过轮回，但是一千年内，你要对我唯命是从。”

　　一千年地界时，不过五十年人界时，楚琴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我还有一个要求，让离儿离开地狱。”

　　“毓离姑娘的父母犯下逆天之罪，怎可说放就放？难不成只是因为想要驱使一个天纵奇才短短千年？”沈青竹冷笑“若是你愿意与我立下血咒，一辈子誓死效忠于我，倒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

　　“好，不过我需要五年的人界时，对一些恩怨做个了结。”这一次，楚琴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平淡的像丢掉一个杂物一样，为毓离卖掉了自己的一生。

　　沈青竹一语不发，默许了这五年之约，上前将手按在毓离的后背，一团从毓离身上散发的黑红色烟雾被青光紧紧封锁。“毓离，从现在开始，你就能安全离开地狱，你全身的阴气与所受诅咒已经被我封印，但是我只能封印它们二十年的地界时。你需要做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把楚琴的尸骨从人界带回来，二是找个活该死掉的人，把你神上的诅咒全部移到他的身上，当然那个人会当场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毓离直直的盯着楚琴，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她沉默着，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沈无涯淡淡的望着自己的妹妹，心中有几分不爽。

　　察觉到了兄长的愤怒，沈青竹走到他的身旁，笑道：“走吧？该回鬼域魔都了。”

　　“为什么骗人？”沈无涯低声问道

　　“因为我高兴！”沈青竹冷哼一声，走入传送口，消失了身影。

　　沈无涯皱起了眉头，回身看了一眼呆立着的毓离，轻叹一口气，也消失了身影。和沈青竹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回到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