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个雏》人多不可以

13、第十三章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一只富有少年朝气、骨节分明的手遮挡头顶灿烂阳光，手的主人发出一句嘟哝：“好晒。”

　　周遭的一切在倒退，路旁的行道树、各色的行人、移动的车子正如清风般呼啸而过。风在撞他，景色在闪烁，昭错双手环抱昭对的腰，尽情地享受着兜风的快乐，风把他的头发、衣服往后扯，他丝毫不在意，手作喇叭状鬼叫了两嗓子。

　　“呜呜——”
　　“呜呜——”

　　昭对在昭错发神经的时候，作贼似的握拳假装咳嗽了一下。
　　“咳咳”——实则喝酒。（袖珍酒藏在拳头里）

　　“你又喝酒了。”昭错盯着昭对遮掩的手。
　　正鬼鬼崇崇偷喝酒的昭对闻言吓得把酒瓶子藏兜里，做完一系列动作，顿觉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酒从哪里来的。”昭错悍然发难，鬼知道昭对的酒平时都藏哪里，每次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能喝上酒，真是奇也怪哉。
　　昭对默然，他如被家妻发现偷藏私房钱一样默默流汗，心里给自己递上擦汗小手绢。
　　“又在装哑巴，嘴是石头做的？硬得要死！”昭错见昭对不回应臭骂道。

　　昭对被昭错骂得心不在焉，一时疏忽驾驶自行车撞进前方一丛盛开的出墙花里。

　　“啊啊啊——”
　　“救命——”

　　“停车啊——”
　　“呯——”

　　出墙花是带刺的玫瑰，这户人家把花圃修在围墙边上。围墙只有半米，半米往上是黑漆带枪头的镂空铁匝栏，花圃种的全是鲜红的玫瑰花。花朵长势良好，探出匝栏的镂空处，在路上形成一堵花墙。

　　他们连人带车撞进花墙里，花墙撞出个空洞，花瓣漫天飞舞。

　　在路上行人看来，这一幕相当唯美，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带着一身朝气驾驶着自行车如热气球撞上湛蓝蔚空般闯入一片玫瑰花墙。
　　玫瑰花瓣仿佛为他们的到来献上一份闯入夏天的贺礼，为少年贺彩、为夏天贺彩。

　　他们带着满身的玫瑰花瓣连人带车重重摔在地上，昭错的摔是甩飞出去，昭对的摔是跟着车倒。他们此时痛得直咧牙，手脚均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有些擦伤还带玫瑰刺，玫瑰刺扎进肉里的感受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难受、痛。
　　他们躺地上，地上被太阳烤得如炽热铁板，他们被烫得哇哇叫。

　　昭对是第一个爬起来的，他坚强地忍着身体的刺痛，把自行车扶起来。也不管车坏没坏，推车到昭错面前，小心谨慎的将昭错扶上车后座，以免昭错烫伤。

　　“只能硬撑着上路了。”昭对上车，“这下不去医院真不行了。”

　　昭错痛得快昏厥过去了，面色苍白如薄纸，血色全无，朱唇泛白。他有气无力地点下头，双手紧抱昭对的腰，想给自己一些支撑。头深埋昭对后腰，他的泪水几乎浸湿昭对的衣摆，衣服上的青柠气息灌满他的口鼻。

　　带伤+喝酒的昭对深感这趟自行车车程注定不平凡。

　　风捡起一地的残花，又调皮地吹上天，花瓣在空中跳着圆圆舞，它们可以预见的归宿是：落土作花泥。

　　交警设站点，拦车进行例行检查。

　　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外的景色定格在一条热闹的大道。

　　“爸爸，你怎么停车了？”可可抱着粉色玩偶熊纳闷道。
　　可可爸递给交警驶驾证，随口交代一句：“交警检查。”
　　“哦。”可可回应。

　　可可爸还在应付交警检查，可可觉得车内闷，降下车窗，风涌进来消解了她的一丝闷意。她百无聊赖逗着手中的粉色玩偶熊，玩偶熊是妈妈过生日买生日礼物时附赠的，是个海盗形象的粉色玩偶熊，面部有一条怪怪又略带凶狠的缝合线，丑萌丑萌的。不过，妈妈买的玩偶熊是半人高的白色巨熊，跟她手中附赠的小小玩偶熊不一样。

　　这时，两个骑车少年的身影闯入人们的视野，随后很快成为了焦点，因为他们的模样太凄惨了，纷纷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摔绿化带里了，他们浑身沾有不知名花草红红绿绿的汁液，他们的头发、面部、手脚皆“姹紫嫣红”。

　　他们奇特的造型自然吸引了可可，可可凑近车窗，看见前面骑车的少年面上有一道缝合线，他累着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汗水不断沿面部往下淌。
　　她看了看骑车的一个少年面部的缝合线和通红的肤色，又看了看手中的粉色玩偶熊，不仅缝合线像，连肤色都像。

　　瞬间。
　　可可眼晴亮得闪闪发光，兴奋叫道：“爸爸快看！那个哥哥好像玩偶熊，憨憨的，好可爱！”

　　“可可不要吵，爸爸快搞定了，等会爸爸带你去游乐园玩。”可可爸面无表情制止道。
　　可可：“哼，你都不关心我，连看都不看，生气了。”
　　老父亲一忙完，启动车出发了，哄闺女：“可可别生气了，到时去游乐园给你买冰淇淋好不好？”

　　可可见车一动，更生气了，脑子一热把粉色玩偶熊用力扔向那个面有缝合线的怪少年身上，然后她撅着嘴、头一偏，叛逆劲十足：“不好！”

　　天降粉色玩偶熊的昭对：“……”
　　昭对眼睁睁看着那辆白色轿车行远，与手中的粉色玩偶熊来了个四望对望。

　　粉色玩偶熊：“呸，骗小女孩的人渣！”
　　昭对：“落到我手里，就是我的，别挣扎了，认命吧。”
　　粉色玩偶熊：“呸呸呸。”
　　（幻想时间：以上纯粹昭对的臆想）

　　安交警正在检查一辆车的驾驶证时，不料一辆自行车直愣愣地往警车冲撞过去。

　　“停车！”
　　“停车！”
　　“停车！”
　　安交警看见后，一连三声厉喝提醒车主。

　　昭对正幻想自己与粉色玩偶熊吵架，一分心，自行车愣愣地往警车冲撞过去。中途听到交警提醒，他回过神紧急刹车，真是险些梅开二度。

　　期间，昭对关心了一下后面昭错的情况，发现昭错的头枕在他肩膀上，睡得香香的。
　　乖觉——昭错闭着眼、神情安静详和、呼吸平稳。

　　与以往昭错不似人的一贯形象不同，现在的他是一只毛绒绒的乖布偶猫，爪子全收起来，只留下无害的外表。

　　“小同学，你咋带伤骑车，这很危险，你要去医院的话可以打车去，你这样很容易出安全事故，更何况你还载着一个人呢。”安交警劝诫道。

　　“嗯嗯嗯，多谢警察姐姐。”昭对乖巧点头回答，脸上露出认同之色。
　　话音刚落，昭对想：我怎么忘了打车这回事，立马打，立马去医院！

　　然而……

　　“测酒精。”

　　“罚50块。”

　　昭对一句富含酒精的话，不仅被罚了50块，还被安交警严厉批评教育了一番。期间，折腾得心疲力竭从而倚在昭对身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昭错也醒来了一次，却很快睡过去了。

　　等昭对好不容易从安交警爱的教育脱身而出，他打的车刚好到了，时机掐得非常准，看来司机是有点子大本事在身上的。

　　幸好昭错的自行车可以折叠，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收场好。
　　他先拦腰抱昭错进打的车内，然后和司机一起去搬自行车进后车厢。
　　一切搞定，一辆银色轿车驶向汇入车流。

　　四十分钟后。
　　铅灰色的天空，云层低垂，大雨滂沱，空气中水汽弥漫，透明的豆子状雨滴砸进地面，水洼涟漪荡漾，水波丛生。

　　滴答滴答——雨水落在不知名叶子上，在叶尖逐渐形成水滴状滴下，不断周而复始，除非叶子坏掉。
　　滴下的雨滴若微形放大镜，叶子的纹路、细小的虫儿、褐色的泥都无所遁形。

　　两个与周遭唯美雨景格格不入的木乃伊静坐于绣湖公园红木亭中。

　　绣湖公园建成于2018年，耗资8亿，半新不旧，由于资金到位，绣湖公园有一个漂亮的人工湖，环湖绕建了一圈鹅卵石，开发了个游湖亲子项目，实际上就是坐小白鸭船在湖面转一圈，票价分一大一小，大的60，小的45，8岁以下禁入。
　　绣湖公园面积不小，坐落众多小亭子，风格仿古，颇有古风古韵，还建有一条绕湖古风长廊和一条绕湖跑道，以及一个广场舞大妈钟爱的大广场。
　　此时，一红木亭子聚了一小拨前来躲雨的人，时不时有窃窃私语传出或掏出手机消磨时间，各人还时不时抬头望天，眼含期待雨停。

　　一姓昭木乃伊：“说！自行车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昭错大声责问，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双手抱胸，语气强横，一副审问犯人的姿态。

　　昭对在努力地编借口，目光怔神地看向前方的一把靠在亭子柱旁的直柄透明雨伞，雨伞倒放，雨珠游鱼般不规则滑落到伞尖，一道道水痕拖得老长。

　　最终，他听见自己憋出一句：“偷了。”

　　“偷了！！！”

　　时间倒回四十五分钟前。

　　昭对活像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一样，溜出医院，治疗花的时间其实不算长，真正的大头是拨出刺进肉里的玫瑰刺。护士用酒精消毒一遍伤口后用医用小镊子一点点夹出玫瑰刺，夹出刺后贴个创可贴就行了，这过程很是琐碎耗时间。不过，他并未感到烦燥，因为护士姐姐很温柔可爱，温声细语的，动作轻柔认真，有几次她探头察看伤口时，额间碎发划过弯弯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睫毛让人直呼恋爱了。

　　然而美好的氛围止于昭对抬头看见不知何时靠在墙角阴冷看着这一幕的昭错，四目相对之下昭错咧嘴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昭对血液都要冻结了，幸好昭错又晃悠回病房了，看得出来当时是“回光返照”。

　　可谓是美好易逝人，时光杀人刀。偶然间的一个晚霞，平常的一次下课铃，心血来潮买下的一瓶可乐，这些美好都在昭错这个煞风景的神之间悄然流走。
　　每当回想都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惆怅感，正如李姓诗人所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胡思乱想的昭对正溜进医院停车场看下车。

　　三个穿着不知名校服的不知名学生正在明目张胆偷车，他们围着自行车上下摸索，还试骑了一段，对车欢呼鬼叫，相当满意。

　　一个留有小脏辫不知名学生摸着车垫皮子，点评：“不错，今天找到了辆好车。”

　　“赶紧的，先骑出去再说。”一个花臂不知名学生拍了一下小脏辫的头。

　　不知名学生头头上车，招呼道：“走了，走了。”

　　花臂和小脏辫挤在车后座鬼哭狼嚎，不知名头头并未在意，很有大哥风范地一马当先骑车驶出停车场。

　　三个不知名学生自此骑车扬长而去。

　　但是……

　　中途出个小插曲——那就是昭对。

　　昭对一早就看见三个不知名学生在偷车，但他由于不可言说的原因，俗称怂了，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躲到一个广告牌后面，可谓躲避技能点满。

　　广告牌是亮光的，外壳是透明的塑料，里面是一人高的的巨幅海报，海报是粉底的，印有无偿献血和无痛人流的广告语，无偿献血是适量献血，不碍健康。无痛人流是爱她，就给她最好的。两句广告语用黑色大字书写，左边有一位近年来医科冉冉升起的新星。

　　昭对虽然躲得严严实实，但骑车经过的的小初生还是注意到他，他们非但没有下车，反而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们以为昭对是不小心撞见他们偷车的无辜路人，警告他不要说出去。

　　无辜路人昭对怂的明明白白，就差没把我没看见印脑门上，人紧张的时候总想抓点什么，此时天空正下着蒙蒙细雨，他抓住广告牌的一角，屋漏偏逢连夜雨。

　　漏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