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喜言草

7、第 7 章

　　黎玥皓学医这事儿，对程阳其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就是莫名其妙的让他这几天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在混乱危险的环境中突然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全。
　　程阳辞职到现在的这几天过的十分漫长，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吸收了非常多的信息却没时间给大脑处理。整个人就像是飘在空中，一会儿被吹到这儿一会儿又被吹到那儿。现在才有了一种踏到地上的感觉。
　　就是还差一点归属感。
　　程阳一想到搬家的事儿就有点烦躁，早上起来虽然把行李收拾了一包出来，但是根本不知道要往哪儿搬。
　　之前虽然换了很多工作，上班的地方也都是在新城的那一片写字楼附近。搬的那几次家也不用考虑太多，只要离那片写字楼不远，他住哪儿都方便。现在不在写字楼里上班了，程阳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在原来那一片地方继续住。如果不住，他连看房要从哪儿看起都没有头绪。
　　“这桌子都要被你擦秃噜皮了。”尤瑷玲凑到程阳耳边轻声说。
　　程阳正想的出神被尤瑷玲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自己正擦着的这张桌子，中间这一溜未干的水渍显然为他上班摸鱼的事儿提供了铁证，于是程阳连忙伸长了手臂把之前没擦到的地方都带了一遍。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尤瑷玲随口问了一句。
　　可能是尤瑷玲一直都笑盈盈的，给人很亲切的的感觉。毕竟就连面对霍阿婆的时候她都没有皱过眉头。
　　所以程阳想也没想就答了，“搬家的事儿。现在住的地方房租快到期了。我在想要不要搬到附近来，这样上班近点。”
　　“那挺好啊，这边虽然是老城区，生活还是挺方便的。”尤瑷玲帮着摆正了桌椅后和程阳一起往吧台方向走过去。
　　“我没怎么来过这边，对这儿不是很熟，要往这边搬的话，还没什么头绪。”程阳把抹布拿到水池边清洗。
　　“就我们这儿的巷子出去，”尤瑷玲在吧台里面面向着酒柜给程阳指了一个方位“站在巷子口往右走，有个梅梅婚介，你去找梅姨，老城的房子她最熟。”
　　“行，”程阳说：“我一会儿下班去问问。”
　　“等我们下班人家梦都做好几个了，”尤瑷玲看着程阳，“你现在就去呗，反正这会儿还没人。”
　　搬家的事确是能尽快落实最好，程阳思考了会儿后走出了吧台。
　　“那我现在过去问问。”
　　尤瑷玲说的这个地方，程阳也有点印象。他每天上班就是从右边过来的，整条街上就尤瑷玲说的这个梅梅婚介招牌是大红色背景，路过的时候很难忽视它。只是程阳没想到租房的事儿他们也管。
　　程阳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拐角处的花坛里传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他被声音吸引探头过去找了找。
　　里面发出声音的是一只白色的奶狗，看起来应该才出生就一两周，都还走不利索，一颤一颤的伸着个脑袋在到处嗅，不知道是不是饿了。
　　程阳起身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疑似遗弃奶狗的人。于是他在奶狗面前蹲了下来，看着这小东西觉得它挺可怜的。但现在还有很多现实问题摆在他面前……
　　“我现在要去找房子，很多房东都不允许带宠物的。”程阳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它的小脑袋上轻轻摸了摸。“我要是带着你去，万一咱俩都没地方住了咋整？”
　　奶狗估计是被程阳摸得舒服，伸展开四肢在他掌心下趴着不动了。程阳看着它发了愣，在带不带这个小可怜走这个问题上反复横跳。
　　程阳挺喜欢小动物的，但是没养过狗，因为外婆不允许他养。后来自己住了之后又一直过的不安生，所以从来没去想过这茬。今天冷不丁的碰到这只小可怜，心里有些纠结。
　　正好这个拐角上的铺面是个小超市，程阳进去买了一盒零乳糖的牛奶和两张毛巾。一次性的小碗不单卖，他只能拿了一整包。
　　小超市里没有宠物用品，程阳也就依稀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说狗子不能喝人喝的牛奶，所以在网上查了半天后选了一盒零乳糖的奶。
　　程阳拆出来一个小碗，倒上牛奶放在了奶狗旁边。“你先将就着喝吧，争取不拉肚子。”然后把一张毛巾垫在它身下，另一张给它盖着。
　　夜晚的风吹着有些透人。程阳怕它冷。
　　程阳在这儿耽误的有点久了，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奶狗又哼唧了几声，似乎是想留住他。程阳回头看了它一眼，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又有些心软。
　　“我下班的时候你还在这儿，我就带你走。”程阳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时，喜欢把选择权交给命运。
　　奶狗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舔了几口奶后自己钻到了毛巾里。
　　程阳这才去找了梅姨。
　　“你要马上能搬进去，还得便宜、生活方便的房子，小户型目前就一套。剩下的都是百来平的房子，你自己住不划算。”梅姨挺热情的，特别是知道程阳是尤瑷玲介绍过来的之后。“你明天要有空，我带你去看看。不满意的话我再给你联系其他的。”
　　“行。那我明天等你电话。”程阳把自己号码报给梅姨，在她给自己打过来的时候，存下了梅姨的号码。
　　回到拐角花坛那儿的时候，程阳又往里望了望。他刚刚放的牛奶被打翻了，奶狗也不在。倒是那两张毛巾还在原地。
　　程阳在附近找了找，也没看到有小奶狗的影子，有些失落。“看来咱俩的缘分还不够。”
　　程阳回到姗姗来迟的时候，大厅里已经坐上了一桌客人。
　　黎玥皓正在调酒，看样子是已经点完单了。
　　“他们点了什么？”程阳走到黎玥皓旁边问道。
　　“橘子海。”黎玥皓正在摇壶，因为动作的原因回答程阳时声音有些颤。动作停下来之后他看到了程阳手上拎着的东西。“你买这么多一次性的碗干嘛？”
　　程阳看了看自己拎了一路的塑料碗，“我要一个他不单卖。”他顺手把碗放到了吧台下装私人物品的箱子里。程阳看着吧台上的半多杯橙色液体说：“还第一次遇到有人点这个。”
　　“就是橙子味儿的酒。”黎玥皓在盖子上拍了一掌然后打开盖子把蓝色的酒倒在了杯子里，“切两片青柠片给我。”
　　“好。”
　　程阳去小厨房把切好的柠檬片用一个小碟子装着拿了出来放到黎玥皓旁边。
　　“你找梅姨的那事儿怎么样了。”尤瑷玲等程阳去上送完酒回来后问道。
　　“她说有套房子在租，明天看房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程阳擦着托盘回答尤瑷玲。
　　“那还挺顺利的。”尤瑷玲在收银机前撑着脑袋。有客人的时候她不玩手机，看起来有些无聊。
　　黎玥皓的手机在裤兜里短暂的响了一声，程阳没太在意。尤瑷玲倒是隔着程阳看了过去。她看着黎玥皓把手机拿出来，看完消息后又神色凝重的把手机放回了裤兜里。
　　“我出去一趟。”黎玥皓跟尤瑷玲说。
　　黎玥皓临走前在不动声色的在吧台下面摸了一把小刀揣在兜里。尤瑷玲知道吧台下面贴了什么，黎玥皓手刚伸到下面的时候，她就猜到黎玥皓大概是因为什么事儿出去了。
　　尤瑷玲看着黎玥皓没说话，黎玥皓出门不需要跟她报备，这会儿他看起来明显有些紧张。
　　程阳这个才跟黎玥皓接触了两三天的人，也能看出来黎玥皓出去的时候身上有一种很细微的紧张感。不自觉的也跟着有些紧张，好在忍住了没脱口而出的问出黎玥皓要去哪儿的话。
　　程阳看尤瑷玲的时候，尤瑷玲也正巧把目光投到程阳身上。程阳莫名就有种偷窥到别人秘密的尴尬感，没话找话的说：“他一会儿还回来吧？”
　　“应该回吧。”尤瑷玲冲着程阳扯出了一个笑容，挺僵硬的。
　　短信是左柏发来的，那个上次来包扎完后一直潜伏在老城这片号称地头蛇的暗格酒吧里的男生。
　　他告诉黎玥皓今天符洪会带着人过来。
　　符洪是暗格的老板。他如果是自己有私事过来左柏不会特地跟他说。今天这种情况应该是左柏猜测他会有微弱的概率带着黎玥皓要找的人过来。
　　黎玥皓对符洪除了名字和身份而外，其他都不太了解。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的人是符洪的某个打手或者保镖或者……只是他曾经雇佣过的一个人。
　　黎玥皓从姗姗来迟出来后直接走到了暗格斜对面巷子的角落里，这里是他在暗格附近找到的一个既能隐藏自己又能看清从暗格大门进出的每一个人的地方。
　　其实黎玥皓不用看那么清也可以，因为对于要找的那个人，他脑子里的参考画面就只有夹在黎玥本子里那张火柴人的画。
　　那张画是秦珊画的，他没见过这个人。
　　他那天早上到粥铺时，只剩黎玥一个人躺在血泊里。一片狼藉的现场，安静的摊开呈现在他眼前。
　　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也没有警察来跟他说找到线索了。
　　遇到秦珊的时候黎玥去世两年的祭日，黎玥皓坐在粥铺对面的人行道路沿上看着大门紧闭的粥铺发呆。秦珊那时候在装修姗姗来迟，她买完东西路过粥铺时看到了黎玥皓。黎玥皓和黎玥长得挺像的，秦珊认出了黎玥皓，她说自己当年见到了凶手，让黎玥皓跟她走，然后给他画了那幅人像。
　　黎玥皓从秦珊手里接过那幅人像的时候愣了很久，要不是她能说出一些对应的上的细节，黎玥皓肯定以为自己被耍了。其实秦珊文字版的叙述比图像更具有参考价值，但他还是把那张‘人像’收了起来。
　　一米八左右，寸头，右下巴有个绿豆大小的痦子，细小的眼睛，高鼻子，国字脸。
　　黎玥皓想象不出来这张脸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只能从文字上一条一条的去跟他看到人比对。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10多分钟，符洪还没到。黎玥皓不确定这人会在符洪之前来，还是一起来。所以他不敢松懈，每一个人进出大门的高个子男生他都会多看上两眼。
　　黎玥皓有些紧张，他想点支烟。手伸进裤兜摸出烟盒把烟叼嘴上后却没有点。
　　黑暗中的火光可能会暴露出他的位置。
　　时间过得很快，进出暗格的人也越来越多，黎玥皓有些看不过来了。
　　时间每过一分钟，他能遇到这个人的概率就又小一点。虽然他也知道初始概率就没有很高，但只要不是零就还是能试试。
　　万一被他找到了呢。
　　黎玥皓站的有些腿麻了。
　　看到符洪进去之后他看谁都觉得像要找的那人，理智又在跟他说这些人都不是。
　　黎玥皓准备回去了，这时候能遇见那人的概率也已经无限接近于零，没必要再继续等下去了。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站在路边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然后点上了嘴上那支滤嘴都被口水浸透的烟。
　　黎玥皓的情绪里并没有多少失望。
　　他现在就像是在看一部早已被剧透了结局的电视剧。不管中间是什么样的剧情，最后的结局都只会是那一个，一点悬念都没有。
　　浸湿的滤嘴好像失去了效用，抽着有些呛人，黎玥皓只抽了一半就把烟头扔在了地上，抬脚踩上去撵的时候他看到脚边不远处有一团白色的小东西蜷缩在绿化带里。
　　本以为是只白色的大老鼠。走近了才看清是只小奶狗。
　　奶狗的绒毛还不足以完全遮住皮肤，白色身体上的几处红色痕迹特别醒目。
　　黎玥皓把它抓起来后看到了红色血迹下的伤口。
　　伤口不深，但这几个点的位置还挺规律的，看起来像是齿痕。估计它是被别的野猫或野狗咬着叼过来的。
　　奶狗在黎玥皓的手里蹭了蹭他的手指，还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看起来像找到了温暖地方，很舒服。
　　黎玥皓伸出一根手指在奶狗的眉心轻轻揉了揉，就这么把它捧在手里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