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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chapter 75 ...

  •   听完宋却舟来意,秦长裴也不由得有些诧异:“那份骨髓我已经决定给了,宋总何必再亲自来找我确认?”

      “我不希望阿姨的手术出现任何的问题。”

      秦长裴眼神幽深:“你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做手脚?”

      宋却舟同他对视,压迫感隐隐:“我要一个万无一失。”

      “林致溪请求你来的?”

      “我自己想为他做的。”

      秦长裴面上凝起一个冷笑:“宋总,你是在把自己的把柄递到我的手上。”

      “那么,秦总想要什么?”

      秦长裴神色莫名地望着宋却舟,仿佛不懂他的所作所为。

      就好像在那个楼道里,宋却舟已经知道他没有向林致溪透露五亿赎金难追回,却还是愿意退步让利就为了要他不再说起这件事。

      所谓的爱竟然可以改变一个人至此吗?

      竟然可以让宋却舟从此不再是他的对手。

      秦长裴眼底倏地闪过冷芒,“我要你先前拍的那块地。”

      “可以,文件我会让人拟好,下午发到你的邮箱,我再让三成利,只附加一个条件:从此秦家不可再为难他们,去留都不能强迫。”

      宋却舟答应得很干脆,像是来之前就笃定秦长裴会提出什么要求,而他也早就做好了支付代价的打算。

      秦长裴发觉自己真是看不透宋却舟了,他庆幸林致溪是一张有用的底牌、庆幸这张底牌可以为他带来的利益,但烦躁的心绪也如一道会疼痛的裂纹一般攀附在他的心上。

      他不明白宋却舟怎么肯为林致溪付出这么多,乃至于他在应答下宋却舟的条件后,也忍不住说道:“你因为那份文件和他分手,拍走那块地又占走青颂的利,你的局布得那么完美,原本已经稳胜无忧了,可最后还是一败涂地。”

      “宋却舟,兜兜转转,你还是因为他输了。”

      宋却舟语气淡然:“就当长一次教训。”

      秦长裴仍是困惑。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的爱意如此热烈,就如十年前他见到林致溪为林望舒那样勇敢。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人是这样地相像,都愚蠢到会为虚无缥缈的事物奋不顾身。

      这种相似让他尤为看不顺眼。

      宋却舟起身要走了,临走前秦长裴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刚才,宋总提的条件,我不准备答应,宋总会怎么做呢?”

      他提的假设性的问题,没有意义,可他好像也没有真要一个回答的模样。

      他注视着宋却舟,像在注视一个难解的谜团。

      而宋却舟停步看他。

      林望舒的手术最佳时间就在眼前,他托人找的骨髓还没有确切的回复,也不确定秦长裴这次会不会再耍手段——大概率不会,但难保秦长裴想起被坑走的那块地。

      宋却舟不想再拖,要是原来就不会做手脚,那他给的这块地就当来买林家母子的自由了。

      至少是杜绝了意外。

      但他瞧着秦长裴眼中的不解,只想到了“当局者迷”。

      半响他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想秦总会答应的。”

      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宋却舟陪着林致溪在外面等。

      林致溪身体刚有些起色,其实林望舒并不想让他陪着,但耐不住他执拗。当林致溪红着眼握着她的手时,她能感受到那些恐惧的战栗,她痛心于林致溪眼中汹涌的害怕和悲伤,无数次想开口,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回头拜托宋却舟好好照料他。

      这不是小手术,纵然林望舒再持乐观态度,临进手术室前也不免忧心忡忡。

      她轻轻牵着林致溪的手,像小时候在幼儿园门前那样,在手术室前和他告别。

      “无论怎样,都不要伤心。”她说,“小溪,妈妈永远爱你。”

      林致溪尽力地勾起嘴角,想给妈妈一个明媚的笑容,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妈妈,你要回来见我的,答应我,妈妈,答应我好吗?”

      进手术室前,林望舒温柔地对他笑着:“好,妈妈答应你。”

      那是漫长的一个下午,每一秒钟都被人为地无限制拉长,林致溪的灵魂也在这无法对焦的世界里失真。

      一开始他还会发抖,宋却舟握着他的手,连带着也感受到了一个孩子莫大的恐慌。

      第一个小时,林致溪听见有人喊他,他本能地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宋却舟的脸庞。为了不让宋却舟担心,他勉强点头,还能回应上几句话。

      第二个小时,他觉得有点冷,但他忘记怎么组织语言告诉身边的人了。他只能感觉到有件外衣披在他的肩上,是他熟悉的气味和温度。

      第三个小时,他的手已经不颤抖了,他的眼神是放空的。在命运没有把他最爱的人还回来之前,他的眼中再容不下世界的任何东西。

      他感到口渴,感到饥饿,这也许是他中午吃不下东西的报应,他不在意。

      他麻木地握着谁的手腕,宛如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有人在喂他水,他温顺地喝下,然后又喝了点粥。

      他靠着那个人的肩,尝到一点久违的安全感,又有点难以言说的委屈。

      他很怕,他想说点什么,对命运、对所谓的神,那些颠倒的字句被他在唇齿间来回地念。

      宋却舟恍惚间听到几个词语,类似“照旧”,类似“不变”,字音破碎到他不敢确定。

      林致溪已然有些不清醒了,捏着他手腕的手没轻没重的,宋却舟能感受到很清晰的疼痛,却顾不上了。

      他抱着林致溪,用的气力同样不小,他把对方所有的颤抖都揽进怀中,就像分担走了林致溪一部分的恐惧。

      宋却舟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响,发出的悲鸣都因林致溪的悲伤而起。

      他也不禁乞求起上苍,让他爱人的母亲能够安然无恙地归来。

      医生推开那扇门时,林致溪霎时踉踉跄跄地站起,腿软使他马上要摔倒下去,有两个人分别扶住了他的左右手。

      他一个也顾不及,跌跌撞撞块步走向医生,在得知林望舒手术顺利的消息后,他的面部表情才生动起来,眼角眉梢情不自禁地抽搐了几下,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要哭还是要笑。

      下一秒钟他的身体也好似支撑不住他的喜悦般,林致溪往后退了两步,跌进了宋却舟的怀里。

      这一刹那他仿佛才想起流泪,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那样,放肆地哭。

      他牢牢地攥着宋却舟肩膀那边的衣服,把自己埋在他的脖颈处,如同他们从没有分开过。

      他把自己所有的难过都放心地交给宋却舟,不怕被辜负、不怕被摔碎。

      宋却舟也牢牢地怀抱住他,任由他宣泄。

      林望舒麻药还过,被转到无菌病房后,林致溪眼巴巴地站在门口,这会儿他多多少少也缓过来,脸上泪痕被宋却舟用湿巾纸擦掉了,眼眶还是有点酸胀。

      现下他也总算有空跟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人打招呼了:“秦总。”

      他的表情明显在问“你怎么来了”,秦长裴的眼神掠过他,没停留,“阿姨做手术,我来看看。”

      林致溪眨眨眼,他虽然厌恶憎恨秦长裴,但这份骨髓到底是秦长裴给的,往后林望舒也还得在秦家生活,因而他这次道谢也包含了些真真假假的郑重:“谢谢您。”

      “嗯。”秦长裴淡淡道。

      见对方没有接着问的打算,秦长裴一句“下午临时有事所以才晚了一个半小时到”堵在喉咙里,找不到可以说出口的机会。

      林致溪根本就没想要他的解释——不知为何,想通这一点的秦长裴只觉心绪复杂。

      一个下午,他就站在走廊的座椅旁边,目睹着林致溪精神逐渐崩塌的过程。

      他花了几年都没有亲眼见到林致溪这么无助过,隐忍像是这个人最大的特色,不管他如何对他,林致溪总能沉默地接收他的针对和恶意。

      他是想过林致溪彻底崩溃时的样子的,那应该是他获得快感的时刻,这场持久的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林致溪无望的泪水就是他的胜利品——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

      就在这个走廊里,他亲眼所见,林致溪的脊背弯曲了。

      那些绝望如有实质,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上前一步,可还没等他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就看见另一个人拥抱住了林致溪。

      动作那么地轻柔,宛如在对待人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宋却舟的手掌覆上林致溪的脊骨,他弯腰,抱住林致溪时,俯下身的曲线障示着他们是人世间最契合的爱侣。

      他看到他们相拥,看见林致溪用一种祈求希望的姿势狠狠地抱着宋却舟,而宋却舟为他擦眼泪,手腕上有显眼的指印。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这次他和林致溪沉默的位置对调了。

      故事是从何时换了篇章呢?

      秦长裴看不明白。

      他只忽而想到,自己用出了最后一张底牌,此后也再没有留住哪个人的筹码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要的都已得到,权势财富都已握在掌间。

      他不该在乎这些。

      是以他只望了林致溪一眼,转身离去,绝口不提他留在这片天地里、同样静默的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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