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末狂花》小枝绘星

14、第 14 章

　　凌晨两点半，许焉的卧室里仍然亮着灯，这显然不符合和他一贯的作息时间，但他此刻显然无暇顾及这个，而是双击打开了楚璟传送来的资料。
　　“三年前的任务，”许焉一边浏览一边说：“中美洲？”
　　“对，三年前的九月，江周前往墨西哥执行任务，从此音信全无，下落不明。”楚璟的声音从电脑那端传来。
　　“那也不至于引来「组织」的追杀吧，”许焉嘀咕了一声：“说不定是任务失败了呢。”
　　“当时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楚璟谨慎地说：“但你是知道「组织」的作风。”
　　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倒是很有雇佣兵风范。许焉耸耸肩，听见楚璟又说：“再说了，他当年可在「组织」里排第一，哪儿有那么容易被干掉，所以「组织」最后只能认定他是叛逃了。”
　　叛逃，两个字像是两颗玻璃球，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轻轻相撞发出脆响。江周失踪时许焉刚在「组织」内崭露头角，自然没有参加到追杀中去，直到这两天才道听途说了解了一些，倘若江周不是真的命丧异国，许焉很难想象他是如何躲过如此大规模的搜捕的。
　　但事实是许焉做到了，不仅做到了，甚至还从事着雇佣兵这一行业，并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许焉面前。这可能只是意外，但也可能是挑衅，对于神经异常敏感的「组织」上层而言，毋庸置疑，他们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话说回来这些与他又有何干，他不过是个拿钱卖命的打工人，只不过老板黑心风险极大”卖命“还是字面意思而已。许焉按了按眉心，问：“三年前，他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我看看啊……”为了不打扰姚枝楠睡觉，楚璟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字，折腾了一番后说：“不知道。”
　　“不知道？”
　　“对，”楚璟实话实说：“我没有查看权限。”
　　楚璟在「组织」内的查阅等级和许焉同为最高等级，如果他也看不到，那就意味这起任务涉及「组织」机密，难道三年前江周前往中美洲执行的不是普通任务？许焉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几个大字，他抿了抿嘴，终究没有说出来。
　　“既然江周还活着，组织也知道了，”许焉最后说：“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
　　“不清楚，”屏幕那头楚璟眉头紧皱，说：“毕竟三年过去了，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大动干戈，说不定会作为悬赏公开发布？”
　　“谁知道呢，”许焉应了一句，屏幕上却调出了近十年组织发布的内部任务列表。
　　【您没有查看权限】
　　许焉面无表情地关了网站。
　　“不知道最后谁会接这活儿，”楚璟幸灾乐祸道：“追着一个叛逃佣兵满世界跑，不知道还以为是环游世界呢。”
　　“是啊，”许焉咕哝了一句：“谁知道呢。”

　　床头柜上的电话震动着旋转了半圈，江周抬眼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和过去三天里二十余通未接来电的名字相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等电话自己挂断。
　　铃声响满了半分钟，屏幕上又跳出两条消息提示：
　　——接电话！！
　　——！！！！！
　　后面那一条看起来纯粹是威胁了。江周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喂？”
　　那个声音饱含烦躁、疲惫和不耐烦，简直和江周的状态不相上下，他说：“喂，什么事？”
　　那边的人没出声，像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打过来，三秒的空隙后，陆信咬着牙的声音传来：“江周……”
　　“咳咳，你打错了。”江周清了清嗓子，换成了与自己音色截然不同的男声：“这是我最近新办的手机号，如果你……”
　　“闭嘴，江周。”陆信打断他的话：“你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周又叹了口气，说：“陆信，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这话留给你前女友说去吧，”电话那头陆信扯了扯嘴角：“还不要联系……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狗血青春电影！”
　　“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江周想缓和一下气氛：“我又没有过。”
　　“没有什么？”
　　“没有前女友，也没看过狗血青春电影。”江周耸耸肩：“「组织」那边最近有消息吗？”
　　“没有，”陆信言简意骇：“但是我查到一些东西。”
　　“许……那个排行第一的佣兵的？”
　　“嗯，”听筒里传来陆信敲击键盘的声音：“内网上‘X’的任务状态显示是‘任务中’，但是近期任务里没有一个是他认领的，不止如此……”
　　“不止如此？”
　　“任务性质那里，”陆信点了两下鼠标右键，弹出的提示和一天前如出一辙：【您没有查看权限】
　　“没有查看权限。”江周重复一遍这几个字，一般而言，虽然「组织」不会公开佣兵的任务细节，但是会用关键字眼对任务进行归类。陆信进入组织的时间略晚于自己，但早就拥有了查看任务性质这一类基础权限，眼下之所以看不到许焉的任务性质，只能说明「组织」内部不打算公开，换句话说……
　　真到了这种境地，江周反而异常冷静，说：“陆信，这是「组织」内部任务。”
　　为了整顿成员、肃清组织而由组织高层委派的内部任务。
　　“内部任务？不可能，”陆信立刻否定道，虽然他的语气听说去不太自信，他说：“「组织」不会随便干涉佣兵的行动自由的，什么内部任务也不过是流言罢了，你是不是刷佣兵论坛刷多了……”
　　“陆信，”江周打断他，说：“你见过活着离开组织的佣兵吗。”
　　“我……”陆信张了张嘴，随即陷入无边的沉默。
　　不同于其他职业，佣兵这一行风险极高，人员流动极快。因此佣兵到达一定年龄后，无论资历深浅，要么被「组织」逐渐边缘化，过上退休般的生活；要么跻身「组织」高层，负责一部分幕后工作。无论如何，他们的动向都为「组织」所掌握，从没听说过哪个佣兵脱离「组织」的先例。
　　“没有，”陆信喃喃道：“除了你……”
　　除了江周，在三年前的一次任务中借假死成功脱身，从而引发了「组织」兴师动众的调查和追杀，生死不明的佣兵就是悬在「组织」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以至于三年来针对江周的调查从未间断过。
　　分针转过十五度，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却在空旷的房间里被刻意放大清晰。江周环顾四周，家具已经盖好了防尘布，他却不知道归期何处。
　　“就这样吧，陆信。记得销毁咱俩的通信记录，我以后不会再联系你了。”
　　他的声音极其平静，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通话：“你保重。”
　　陆信大脑里一瞬间闪过无数思绪，最后定格在一片空白间，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能说的只有四个字：“你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