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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次恋爱的我们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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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学吧。”我没多想,直接拽住他的手腕先站起来,“反正你看看教科书就学会了,到时候再教我。”
他抬头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不太好吧。”
既然在犹豫,就表示他并非是完全不想去的,于是我用力将他拽起来:“要是老师发火,你就说是我强行带你走的。”
“我不同意你怎么可能带得走我。”
“你忘了啊,我可是一打五的小混混,要带走你还不容易。”
他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这种背叛朋友的做法。”
“那今天我们不当朋友。”
“那当什么?”
“你想当我的什么?”
“朋友啊,不是说了。”
“反正不是今天。走吧。”
我拉着苏然回教室拿上书包离开学校。路上迎面走来陆陆续续去上课的学生,有班上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问我们去哪里,我抢在苏然前面回答——心情不好不想上课,帮我跟老谭说一声,我要让苏然陪我逃学。
我们像一头扎进洪流里非要逆着往前游的两条鱼,没有回头的打算。我从音乐小楼开始拉着他就没松手,他也出奇的安分没有挣扎过。
如果我的手再往下一点,就能牵到他的手。
“差不多了吧,你要带我去哪儿?”
“跟我来就知道了。”
我带他去了网吧,用我爸给的那张一百块请他玩游戏。老板看了看我们身上的校服没多问,给了两写着账号密码的卡。
可到了柜台苏然还在犹豫:“算了,我们还是回去上课吧。”
“我押金都给了。”
他还在犹豫,我没给他退缩的机会将他拖进最里面的包厢,关上门。
“来都来了,再回去上课一样挨骂。”
他踟蹰半分钟才半推半就地被我按在了机子前,点开游戏一边叹气一边开始玩。
我拉动沙发椅坐下的时候故意将位置往他那边靠近许多,假装戴上耳机在看电影,却歪着上身托腮靠在扶手上听他的声音,既有点为他难过,又觉得庆幸。庆幸他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他。我当然希望他能幸福,但如果这幸福不是我给的,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是个大度到看他和别人卿卿我我还能笑着祝福的人。
结束一整个下午的闲混离开网吧,我用剩下的八十八块请他去吃了顿自助烤肉,饮料随便喝,结账后还剩四十八。我正努力思考该如何用剩下的钱继续带他打发晚上的时间,他却站在街边的长椅旁说累了。
“去我家吗?”话没经过脑子就横冲直撞往外蹦,连我自己都愣住。
苏然看了我一眼:“你想让你爸妈知道我们一个下午没去学校?”
知道了也没什么,相比起没去学校,他们看见我带喜欢的人回家受到的惊吓可能还要厉害些。
“那……去KTV?”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全靠不停吞咽才将它按回去。
邀请苏然去家里时心底那粒从未被我察觉过的种子在沉寂十七年后终于有了动静,伸出一点尖尖的细牙刺破肉壤往外钻,贴着心室心房疯长。
“你想唱歌?”他满脸狐疑地问我。
“就算不唱歌也有沙发可以躺着休息。你不是累了吗。”我企图蒙混过去。
他这次倒是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同意陪我去KTV。
我没办法带他去太豪华的地方,剩下的四十块钱只够在灯红酒绿的巷子里随便找一家看起来还算是正经的店——墙面上用油漆和灯带写着辛福湾KTV。
老板娘不太热情,领着我们进了最小的一间包厢,端来盘果切随口交代了几句就没再来过。这里隔音很差,不知道哪间包厢在唱广岛之恋,是两个女人的声音。我假装兴致勃勃地点歌,回过头来时他已经将书包放在边上瘫坐在沙发里盯着屏幕发呆。
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不能是我呢?如果换了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他不开心。
神啊,让苏然喜欢上我吧。
我唱着一首接一首的情歌表达着爱意,像只初次开屏的孔雀生涩又多情。
他却睡着了。保持着刚坐下的姿势将脑袋后仰枕在沙发靠背上。我双手紧紧握住话筒隔着一张桌子看他,无暇顾及新一曲的伴奏已经开始。
音响吵得厉害,掩盖了我走向他的脚步声。
“苏然。”我对着话筒叫了他一句。
他毫无反应。
我放下话筒轻轻靠近沙发站在他身前,想坐下,又怕这样的动静会吵醒他。
心藤静静开出了花,散发着香甜如蜜的气味引诱我的欲望。我慢慢向他俯下身,手掌撑在离他脑袋不算特别近的地方,脸一点一点靠近。
双唇几乎快要碰到时我停下了。想亲他,可又不敢,害怕万一他没睡得太死或者因为我的亲吻而被惊醒,害怕我对他怀有的龌蹉想法以最无耻的方式暴露在他面前,更害怕他因此而再也不肯陪在我身边。
我退开上半身看着他,还是情不自禁伸手摸向他的双唇。
只是稍微碰一碰,他会允许的吧?
或许是触碰使他有了意识,他睁开眼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干嘛?”
我立刻想好了说法:“叫你半天没反应,想看看是不是还活着。”
“几点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我借势退开去看时间:“八点过,要九点了。你真的睡着了?”我心虚地试探。
他揉着眼睛没说话,过了几秒打个哈欠说:“差不多吧。”
“那走吗?”
“让我缓缓。”
我悄悄端详他的表情,想从当中读出他现在的想法。然而他只是盯着桌面上的话筒在发呆,什么变化都没有。我因此心里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刚才克制住欲望没有真的亲下去,还能随便编个借口解释。
可我不禁又感到遗憾。老天给了我一个打破局势的机会,我却畏首畏尾选择继续稳妥地做朋友。
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到高中毕业、大学毕业,然后在他结婚的时候送上红包喝几杯烧心的喜酒。还是将喜欢全部说出来,不管他觉得恶心还是愿意正常来往也不放弃,直到他承受不了亲口对我说出厌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根本不用考虑。
等他缓好,给了钱,我们走出只有成年人的巷子站在街口,他似乎还在因为被王一许抢走喜欢的人而不开心,低着头没看路。
“你饿不饿?”我拉住他指向街对面卖锅盔的小摊问,“我还剩两块钱,可以买个锅盔,我们一人一半。”
他抬头看了看我,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我躲开来往的车跑向对面,用最后两块钱买好锅盔再穿过车流跑回来。
在我转身往回跑的时候苏然分明是在看我的,可当我即将到达他面前时他却转开视线朝向另一边。
他是不是有点烦我今天带他到处跑?我心中涌出些许忐忑。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我刚到,他就这样说。
“等我分锅盔给你。”
算算时间已经是学校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我再没有留住他的借口。
“谢谢。”他接过我递上前的锅盔,“今天谢谢你了。明天学校见。”
看着他慢悠悠离开的背影,我不想就这么放他回去,于是咬咬牙追上他身边,故作轻松说:“我也走这边。”
这次逃学我作为主谋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挨了一个早自习的骂。她十分生气,用最愤怒的语气和最刻薄的词句否定了我作为学生的现在与将来,更是言之凿凿我与苏然注定成长为两个不同阶层的人,我在祸害他,在祸害整个社会。
说不上来为什么,比起不甘或是愤怒,我忽然觉得她很可悲,好像从出生那一刻就被养在盒子里,想象不出来山高水远,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将活在同样的盒子里,依好坏排列人生。
即使我将和苏然成长为两个不同阶层的人,我想为人生奔波后的偶尔相见时,我们依然不会改变太多。
“报告。”苏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不等班主任的请进就直接走过来将一封检讨书放在她桌上。
班主任拿起检讨书边看边对他说:“你先回去自习。”
他没走:“昨天中午我吃坏了肚子,胃痛,杨也鸣是好心带我去医院。医院人很多,我们等挂号又等看诊,下午才没能来上学。对不起老师,下次看病我一定会提前和您请假。”
像苏然这样聪明的好学生不管是哪个老师都不会对他太苛责,包括我们的班主任。她快速看完了苏然的检讨书也不好再继续骂我,又念叨几句平时上课认真听讲多跟苏然学习的话就让我走了。当然,免不了给我布置了一份检讨书的任务。
“多亏你机智,不然我就要被骂一天了。”走回教室的路上我边伸着懒腰边对他说。
“你对朋友都这样?”他忽然问我。
“哪样?”
“被老师冤枉骂得狗血淋头也不说是为了帮朋友。”
“不知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初中也没有?”
“没有关系像你这么好的。”
是我做的这些事让他感到为难了吗?我抠破头也想不出答案。
然而令我开心的是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疏远,有时候反倒给了我比以前更要好的错觉。我只容许自己高兴了几天,就不断告诉自己他的变化来自于王一许的女朋友。
以前总是和王一许一起放学回家的苏然开始每天和我一起放学回家,这其中也有王一许要陪女朋友没空的原因,但我想更多的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到他们亲密幸福的样子。
我希望他能在我的陪伴下尽快走出失恋的痛苦,绞尽脑汁想了很多足以令他忘记烦恼的开心事带着他去做。比如去看电影、去打台球、去滑冰、去郊外骑自行车。
每次问他想法,他嘴里总说着不如在家打游戏,可一旦去了之后又比我玩得还开心。
玩得最疯的一次是高二结束后的暑假,我们带着过年攒起来的压岁钱骗父母要参加学习小组,然后两个人偷偷买了去九寨沟的车票。
一开始我提议的时候没想过他会答应,毕竟他的零花钱几乎全都用来买游戏,我想压岁钱大概也只有这个用途。可没想到我只是稍微多劝了几句,他在犹豫两堂课之后就答应了。我怕他后悔,当天半夜趁父母睡着偷偷摸起来打开电脑制定行程。
如今戴着鸭舌帽的他正背着大背包笑着向我走来。
我将提前买好的票递给他:“流水发车,先排先走。”
“你吃早饭了吗?”他边问边拿出豆浆包子分给我。
我急着排队上车,抓起一个塞进嘴里两大口吃完。
去九寨沟的人不算多,等了两三趟就轮到我们检票上车。
大清早的车傍晚才到,沿途开一段停一段,中午停靠在路边农户开的餐馆前给乘客四十分钟的吃饭时间。有的乘客下去点了份炒菜,有的下去借开水泡方便面,我和他只下去借了厕所就回来坐好,各自打开背包拿出准备的零食开始分给彼此。
到了九寨沟,乘客们刚下车就围上来几个拉客的人,正巧其中有我订下住宿的那家。司机师傅让我们先上了他的面包车,又在车站拉了十来分钟的客才载着我们与另外三个人去客栈。
我在办理入住,苏然迫不及待要去外面吃东西。老板看他磨皮擦痒不安分,拿了块给自己儿子买的糖让他先吃着。他接过糖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旁边笑得手里的钥匙都在响。
去街上大吃大喝一顿又随意逛了逛补充好零食我们就回到客栈。客栈似乎是木头搭的,走在上面不时会咯吱咯吱响,连在房间里也这样。不过好在分给我们的房间在楼上,而我和他都不是喜欢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找事做的人,很快洗漱完毕各自上了床也不会影响到楼下。
“你的游戏机呢?”我看他没有要玩游戏的意思,就问。
“没带。”他打个哈欠,“和你出来玩不想带游戏机。”
我忍不住开起他的玩笑:“你和别人出来玩就带?”
他愣了愣,然后抬起手挠挠自己的头发,好像有那么一丝……尴尬?
“看去哪儿玩吧。”他说道,“有意思的话带了也没时间玩。”
我以为他一定会带上游戏机,所以收拾行李那天本来放进背包里的扑克牌又被我拿了出去。
不过比起游戏比起扑克牌,现在这样的闲聊说不定更令我开心。
“看会儿电视。”他爬出被子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点了个放连续剧的频道,也不知道认没认真看。
我对连续剧完全没兴趣,只想继续和他说说话:“你以前和朋友出来旅游过吗?”
“都是当天来回,没过过夜。你呢?看你制定行程订房间这么熟练,你和朋友出去旅游过吗?”
我一点也不熟练。从最初亢奋状态下制定出的计划到最后交到他手里的行程我修改过无数次,总忍不住反复思考合理性,只要察觉到任何纰漏即便已经困得不行也会立刻爬起来记在本子上。
我一点也不熟练,但是为了他,我可以努力变得很熟练。
“除了你我没朋友。更不可能像这样出去玩。”
“我忘了你说过没朋友。”
“你不是我朋友吗?”我转头看向他笑着问。
他也看了我几秒,然后回过头去盯着电视。
电视里放着一男一女在雨中深情告白的情节,随着背景曲的插入,男人捧起女人的脸狠狠亲下去。这个镜头持续了很久,久到我已经浑身不自在。
而他还是盯着屏幕没动,直到真情相拥的画面结束后才突然开口问我:“你不亲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