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关于传说中的魔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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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很喜欢姑姑大人家那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花圃。
我和三表哥的童年，几乎全是在花圃内度过，每个角落，都留有我们的笑声和脚印。
那时候的我们，都还很天真，对于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毫不在意。
姑姑大人还栽种了很多鲜艳的花朵，那些稀奇古怪的新品种，分别被赐予了不同的名字。
杰莉的粉红叹息、寡言的古音达鲁、顶天立地的孔拉德和美丽耀眼的保鲁夫拉姆。
却偏偏没有我，嘉思琳。
那时候，我还会天真地抬起头，嘟着嘴说“姑姑你偏心！！”
而每每，姑姑总会笑着说“嘉思不哭噢，等你长大后就有了”。
然后我总会拉着姑姑的手笑得开怀，“那么，我要做绝顶美丽的嘉思琳！”
于是那时候，我最期望的，便是快点长大。
可惜，事与愿违，长大，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我坐在庭院中的喷水池旁，脱去了累赘高跟鞋的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水面。
点点水珠随着摇晃的脚尖从池中飞起，在星空下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水花。
“大小姐……”雷分无可奈何地叹气，“请下来吧，跌下去水里就麻烦了。”
我扁着嘴，故意往池里坐得更近，“不要～那么怕我掉下去，雷分你也上来不就好了？”
雷分的头摇得恍若拨浪鼓，“这可不行，大小姐。”
我小声地“切”，转过头去看映照在水中的月亮。
脚一撩，月亮就随着起伏不定的水而变得支离破碎了。
很多表面看似平静的事物，其实都是像水中月一样的飘渺，一碰就随。
包括，表哥们对我的信任。
“大小姐你还是下来吧，”雷分还是不屈不挠地，“这么晚了，玩水会着凉。”
我高高地扬起下巴，“谁说要玩水了？”
雷分噤声不语。
雷分这人就这点不好，你说有话就讲嘛，偏偏他太会揣摩人心，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停下来。
于是我们之间就这么僵着了：一个呆站着，一个呆坐着。
我才不管掉不掉下去呢，反正雷分会在第一时间来救我。
其实，我真的不喜欢父亲大人这般的安排。
没有记错的话，这当儿他应该在别的贵族的领地，正想尽办法说服他们支持我。
什么魔王的新娘之类的，我从来没有想过。
成为了魔王的新娘又怎样？父亲大人他是妄想挟皇后以令陛下么？
这是不行的哟，父亲大人。
不听话的人，是不能留在魔王陛下的靡下。
母亲大人只希望我普通低调地嫁出去，能嫁给同贵族的固然是好，但她也没反对草根婚姻。
对母亲大人来说，平凡地过一生，是她最大的愿望。
如果她不是贵族家小姐的话，那么她大概早已达成愿望。
只能怨叹，有时候，事不由人。
深夜在外玩水兼吹了一整晚寒风，结果就是——我发烧了。
“冯修比茨贝格•嘉思琳！！”吉塞拉寒着一张脸，“你存心来给我添麻烦吗？”
哈秋！！我斯文地用手帕抹了抹鼻涕，“吉塞拉，注意形象。”
吉塞拉怒瞪我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对淑女来说，形象果然是很重要的。
话说，从表哥他们的反应看来，他们似乎满适应吉塞拉的恶魔军曹形态。
“好了吉塞拉，”孔拉德笑着拉开了她，“感觉怎么了？”
我吸吸鼻子，把被子拉到下巴下，带着鼻音的嗓子闷闷的，“还好，还没死。”
“话可不是那么说，”古音达鲁轻轻抚上我额头，眉间深深皱起，“高烧呢……”
大表哥的手掌很厚很温暖很扎实，我不禁轻蹭他手心。
一如小时候我每次找他一起玩，而他每每拒绝我后我就撒娇的样子。
“嘉思……”大表哥听起来很无奈，“你不小了。”
魔王陛下和大贤者猊下并没有来，不过这不稀奇，我和他们也不是很熟悉。
吉塞拉帮我诊治后，我直接缩进被窝里睡觉去。
“大概明天就好了，”吉塞拉把刚卷起的袖子整理好，“待会儿我会去熬制魔药。”
我皱起了小鼻子，往被里缩得更紧。
“嘉思，”大表哥抚额，“不听话的小孩子才不吃药。”
我埋在被里，声音闷闷的，“你才是小孩子呢，我都是能嫁人的淑女了。”
大表哥总是这样子，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那为什么昨天晚上，你没有这么做呢？
那时候，我多么希望你阻止大贤者猊下，像平常般说“她还只是个小孩。”
表哥们都是坏蛋，当相互间有了利益冲突，我也不再是他们的表妹。
一如当年，我泪眼汪汪搬出血盟城时，只有二表哥在前夜过来安慰我。
我还记得，我那时只长到他胸口处。
吉塞拉和大表哥大概是走了，留下一室宁静。
雷分那木头不爱说话，可我知道他就在我的身边。
搬出血盟城后，也只有雷分陪着我了。
雷分不是魔族，但却是个很优秀的骑士。
我最喜欢看雷分使剑的样子，那会让我想起同样是使剑高手的二表哥。
回去领地后，每每半夜惊醒，总会不知觉地拿起枕头往外跑。
却在拉开门那一刻醒悟，我不再是在围绕着家庭气息的血盟城。
没有淘气包小表哥、没有说故事二表哥、没有蹙着眉大表哥。
少了吱喳的吉塞拉、少了燃烧安尼西娜、少了微笑浚达老师。
在属于自己家族的领地里，我却找不回当初在血盟城的那一片随手可触的温暖。
我所拥有的，只有沉默却如影相随的雷分、严厉的母亲大人，还有偶尔见面的父亲大人。
已经没有人，会在我害怕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从地上站起来。
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是吉塞拉端药来了么？
我才不要吃药呢，吃药后，你们会像那年一样，趁着我熟睡时把父亲大人丢入牢里了。
魔药很苦很苦，那会让我一张小脸都皱起来，变成母亲大人最不喜欢的苦瓜脸。
魔药的苦味会残留在嘴巴里久久不散，雷分没有随身带糖果的习惯，这可麻烦了。
我用枕头捂着脸，祈望吉塞拉会放过我。
“嘉思？”很温柔很熟悉很安全的声音，“你还好么？”
床边稍稍下榻，孔拉德的大手轻轻拉开枕头，缓缓地探上我的额头。
“孔拉德……”我苦着一张脸，“我不要喝药。”
孔拉德微微一愣，随后笑起来。
“熊蜂蜜，”他不知从那儿拿出一个蜜色小罐子，“不要么？”
我双眼发亮，几乎没熊扑上去了。
咳咳，形象形象，就算是生病，我还是个教育良好的淑女。
熊蜂蜜，顾名思义，是熊蜂的蜜糖。
熊蜂的排泄物，加工后就是小表哥很喜欢用的油画颜料了。
熊蜂很稀有，离开血盟城这么多年，我还没再吃过这熊蜂蜜。
“孔拉德，”我睁着一双星星眼，“这……你是从那里买来的？”
孔拉德笑着摇头，“不是买的，有一批熊蜂在血盟城落脚了。”
啊啊啊？！这还真是天大的消息！！
“真好……”我拉起被子往内缩，“我们那边，什么都没有。”
除了铜臭的商人，还是只有铜臭的商人。
“嘉思，”孔拉德的手没有离开我的额头，“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说到这，我双眼暗淡下去，“不好呢，孔拉德。”
少了你们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孔拉德站起身，替我拉上了窗帘，“我给你说说熊蜂的故事，好不？”
我点点头——孔拉德这个人，就像是黑暗中的那一丝阳光。
就算是阴暗的室内，他还是如发光体般的存在，让人不能忽略他。
孔拉德给我说了一个很好笑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就是从小表哥让魔王陛下完婚开始。
然后，逃避小表哥魔音的陛下慌乱中逃进了荒废的公馆。
而追随魔王陛下而来的小表哥，和魔王陛下双双失脚从破烂的地板落下地下室。
地下室里有着很多蠢蠢欲动的粉红色茧，冷静下来的小表哥发现了那是熊蜂茧。
而其中，有一个熊蜂茧破了，眼看里面的熊蜂宝宝就快保不住了。
慌乱中，魔王陛下拿起小表哥让他签署的婚书，去堵塞茧宝宝的破洞。
孔拉德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潺潺流下的溪水一样轻轻地拂过我的耳边。
我没能听完熊蜂的故事就睡去了，不过，应该是好结局吧。
我梦见一群熊蜂破茧而出展翅高飞，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三步一回头看着小表哥和魔王陛下。
我想，陛下其实不需要一个贵族新娘。
我醒来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
床头还萦绕着一股难闻的魔药味，让我不禁皱起眉头。
可我的嘴里边却是甜甜的熊蜂蜜味道。
小时候我生病闹不吃药的时候，也是孔拉德抱起我，让我坐在他膝上，一口一口地喂我。
那时候孔拉德已经很高大了，也已经是个出色的军人。
那时候吉塞拉和我一样都是小孩，常随着她父亲偷溜进宫。
那时候还有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名字是茱丽叶。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关于传说中的魔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