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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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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院彩爱”的手失去了正常人的体温,触感冰冷粗糙,五条悟几乎感觉是有一条蛇在自己额头上攀爬吐息。
他睁大眼睛,蓝眸璀璨,那是不属于人世间的景色。
“花山院彩爱”也仿佛是沉醉其间了一般,她低着头,冷冰冰的手指从额头移到他的眼睑上。
“这么美的眼睛,等会儿就是我的了,真好啊。”
五条悟被迫闭上眼睛,心里清醒的知道自己被击晕前的直觉才是正确的,尽管他的六眼没能看出来,此时感觉到了,那个他曾经的女仆估计已经死去,现在眼前这个东西悄无声息的占据了她的尸体,为自己披上了另一个人的皮囊。
“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冷冷的问。
“不愧是五条家的小少爷,即使临危也能不惧。”
“花山院彩爱”低垂着头,又发出一重赞叹。
“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什么东西!”
不断咀嚼着刚刚五条悟的问话,她把手从五条悟脸上移开,按在自己逐渐癫狂的脸上:
“我是您最忠心的仆人,我是您的信徒啊少爷!”
看着五条悟无动于衷的表情,她好像也渐渐感觉到了无趣,眼神平静下来。
“不愧是您,还真是冷静。”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太宰治的去哪了呢?”
五条悟的眼神阴沉了一瞬间,直直的盯着她:
“你把他,带到哪去了?、
“哎呀这个可不能怪我哦小少爷,毕竟是他自己引狼入室的。”
花山院彩爱想起和她合作的那个人,玩味的笑了起来:
“可不是我把他带走的,但是他去的地方我可以告诉你。”
她的眼神牢牢钉在五条悟脸上,一字一句道:
“应该是在另一个世界吧。”
另一个世界。
无论是谁,听见另一个世界这个字眼,下意识想起的都是那个结局吧。
明明五条悟可以说是被太宰治害到这个地步的,可他却完全不像恨他的样子,反而还抱有异乎寻常的感情,虽然不知道这点是为什么,但就是因为五条悟的感情深刻,才能让他内心足够痛苦吧。
这就足够了。
花山院期待,五条悟一点点崩溃的表情。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五条悟竟然没什么反应,反而还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这样的话,
五条悟微微低下头,在心里说:
我们,总有一天是可以重逢的吧。
“嗯?”
花山院想看见的可不是这种反应,尤其是真人还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这小鬼的心理很强大,只有在□□上,才能让他知道什么是疼痛。”
他兴致勃勃的将手指变形成了小刀的样子,“所以,还是让我来吧!”
“真人,不要捣乱!”
漏瑚已经想通了,看见真人的行为,出声呵斥:
“你忘记了吗,我们和那个人类合作的条件,不能让六眼小鬼死去。”
“我会控制自己的!”
真人反驳。
“算了”,花山院闭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良久后又微笑着看向五条悟。
“你刚刚不是在好奇我是什么吗,那就让我告诉你吧。”
她将手指移动到自己额头上,尖锐的指甲一把跳开了那里肉眼看不见的缝合线,整个额头就像是瓶盖一样,硬生生被撬了起来。
人类最核心的部位大脑暴露在空气中,不过那东西显然和常人的不尽相同,扭曲的脑干上竟然长了一张由利齿组成的小嘴,看起来狰狞可怖。
“哈哈哈看见了吗这个就是真正的我啊! !”
对着五条悟不可置信的眼神,那个脑花形状的怪物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被我占据的身体就算是灰飞烟灭都要被我控制,从身到心都要为我所用!”
“你的六眼和术式我已经想要很久了,放心,这么好的资质我一定会好好发挥,不会辱没你天才的名声。”
“现在,带着对你亡师的惦念下地狱去吧。”
头顶闭合,遮住了它狰狞的模样,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病态的女仆。
她手里拿着小刀,五条悟咬紧牙关,已经意识到了这怪物要对自己做什么。
他竟然想活活挖掉自己的脑子,然后掌控这具身体!
“滚开!”
意识上再难以接受,他的身体也已经被锁链牢牢固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曾经保护过自己的手,变成了害他的帮凶。
大脑疯狂转动起来,思索着该怎么应对现在这个局面,在极致的冷静与崩溃中,他竟然感觉自己看见了许多曾经看不见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只要把它们移到自己身边把身体包裹起来,让那怪物再也碰不到自己就可以!
六眼配合着大脑运营到了极致,仿佛是天空中所有蓝色被凝缩起来聚集到了他眼中,浓郁到流动的地步,五条悟睁大眼睛,再次一字一句道:
“不许碰我……”
组成空间的粒子被他操控,凝聚到他身边,格挡住一切他拒绝的东西。
“嗯……”
附身花山院的怪物愣了一下,突然感觉自己的手碰不到五条悟了,好想两人之间隔着个无垠的空间:
“你这是,术式觉醒!”
他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多谢你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天才啊小少爷,只要面临逆境,就一定能觉醒奇奇怪怪的能力保护自己,反杀敌人。”
笑完后,他的眼神愈发阴冷:
“所以,才不能让你成长起来啊。”
术式就算觉醒了也需要在无数的练习中才能熟练掌握,尤其是这种类似于操作空间的精细术式,只要他再等几秒钟,这小鬼估计就坚持不下去了。
五条悟估计自己也知道,这术式显然对他的消耗很大,短短几秒钟脸色就已经变得惨白,额头也渗出了不少细汗。
现在,他只感觉头痛欲裂。
但是,不能停下,停下来就会被占据身体,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
等太宰治回来后,把怪物当成他了怎么办?
“花山院彩爱”收回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艰难支撑。
有过了几秒,五条悟明显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连美不胜收的眼睛都迷离起来。
“最后的挣扎啊……”
她低语道,看着五条悟的神态让人想到悲悯无情的佛陀。
“放弃吧,你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
如她所说,五条悟将术式继续维持几秒,然后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花山院彩爱势在必得伸出手。
就在她即将接触到五条悟的瞬间,他身后的墙上竟然出现了个漩涡!
飓风在里面安静旋转,仿佛携带了来自远古洪荒的力量,带着能够吞噬世界的死寂,一点点扩大到了整个墙壁。
与它一起到来的,还有着神灵的力量。
它控制了真人等咒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动弹不得,寄宿在花山院彩爱体内的怪物在那一瞬间好像要被强制带离这个身体一样,也在那一瞬间完全失控,手臂尴尬的僵滞在半空中。
“这是什么……”
那股力量显然非常偏爱五条悟,使他脸色当即恢复了正常,甚至带给了他远超平常的力气,让他完全有能力一把扯开禁锢住他的链子,转身毫不犹疑踏进黑洞中。
刑讯室所有人都只能沉默的看着他离开。
走进黑洞前,五条悟已经完全将那一群差点害了他的咒灵抛在脑后,他满心想到的都只有一个太宰治。
他离开时,也是现在这种感觉吗?
进了这个黑洞,是不是就能看见他在哪里了?
如果真如那个怪物所说,太宰治是通过到达另一个世界的话,那么这黑洞本质上应该是个可以连接世界的通道,虽然他不知道是谁打开的,但那人应该掌握着与森鸥外同一种类的力量。
会是太宰治吗?
不知不觉的,五条悟心中充满了期待。
黑洞背后世界是一个彩色的通道,五条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正在高速移动,快到他还没来得及打量这个通道,现在就莫名有一股预感:
尽头就快到了。
果然,这个想法刚刚出现,下一刻就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白点,随着移动速度越来越快,那个小白点也越来越大,临到五条悟眼前的时候,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住了。
五条悟眯起眼睛,莫名有种天光终于大亮的感觉。
在世界的尽头,他看见的会是什么呢。
最后,五条悟能感觉到自己被稳稳地传送到了地面上。
他用脚感受了下坚实的土地,回头看见黑洞慢慢收缩至消失。
这是哪儿?
入目的是一片黑暗。
刚才的通道里光线充足,乍一到黑暗中五条悟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他不适的眯起眼睛,只能借助落地窗透出的一点光来打量这个房间。
等等,落地窗? !
眼睛,慢慢是适应起来了这里的环境,视线一点一点将布局勾勒出来。
越看,五条悟越是心惊
这里,明明就是他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太宰治的办公室。
无论是那个大落地窗,还是墙上的挂着的名画,都和他短暂待过的地方一模一样。
“老师?”
五条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喊:
“你在这里吗?”
“没有哦。”
“如果你要找你认识的那个太宰的话,他不在这里。但是如果你只是找太宰治这个人,我就是哦。”
办公桌后面探出一个头。
黑色微卷的短发,苍白的脸,还有那牢牢包裹住右眼的绷带。
相貌,和太宰治一模一样。
由于室内环境昏暗,再加上办公桌上堆了小山似的文件,五条悟刚才竟然没看见这里还有个人。
不是他。
仅仅是看了一眼,五条悟就断定,这个人不是他。
先不说他完全就是个人类,身上完全没有咒力流动的痕迹,就是凭借看他的眼神,五条悟也能判断出这个根本不是他要寻找的老师。
“呀,已经看出来了么。”
和太宰治一模一样的人类歪歪头,有点苦恼的说:
“糟糕,原本还想逗逗你呢,结果没用几秒就把我认出来了嘛,好没意思。”
明明嘴上在调笑,五条悟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人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是他熟悉的,宛如深渊的眼睛。
“啊,你好。”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打招呼。
“唔……”
那人像是看到什么珍稀动物一样,飞速移到他身边,仗着身高优势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你好呀,悟君。”
再次听见这个称呼,又是被人用与那人相同的嗓音喊出来,五条悟彻底愣住,他握紧拳头,低低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嘛,我也是太宰治呀。”
【太宰治】摩挲着下巴,笑眯眯的说。
“他没告诉你吗,宇宙中有无数个世界,也有无数个相同的人这件事。”
“你说的那个‘他’……
五条悟发现他话语中的重点,抬头。
“对,你想的没有错,就是太宰治。”
自己称呼自己的名字,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习惯,然而【太宰治】脸上却一丝怪异的感觉也没有,他像是习惯了一样,嗓音轻快道:
“每天都有无数个太宰治诞生,也有无数个太宰治死去,我和他不过是其中之二而已,不过由于特别的缘分认识,然后成为了类似于朋友的存在。”
和另一个自己成为朋友,怪异到有趣的地步,这点连【太宰治】都察觉到了,他闭上嘴,微笑一下。
“那,我不可以去找他吗?”
五条悟自动提炼出他想要的消息,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不行哦。”
“他现在还有需要完成的事,你不能去打扰他。”
【太宰治】侧过身,饶有兴趣的盯着五条悟的眼睛,还试图用各种角度观察他,听见五条悟急切的问话,他干脆利落的拒绝。
“为什么,我也可以派上用场的啊?”
五条悟极力试图证明自己,可惜被那个人全盘无视。
“你可以派上用场?”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破了五条悟所有的希望:
“他现在还在另一个世界,你有能力找到他吗?没有吧。
和这个太宰治交流了两句后,五条悟几乎立刻就认识到了,他的老师,另一个太宰治对他有多么温柔。
起码他不会用好奇又恶劣的目光看着自己,对自己的问题也称得上是有问必答。
“那……”
尽管不想承认,五条悟还是默了默,良久后,他又换了个问题。
“我想知道,你们拥有的,能够让人在世界之间穿梭的能力,是什么。”
“不,并不能说是能力,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道具。”
【太宰治】已经回到了办公桌后面。
五条悟发现,当他坐到那个位置的时候,立刻卸去了脸上面具似的笑容,气息压抑到近乎于无,脖子上的红围巾像是一道蔓延开的血,牢牢将牢牢将这个青年缠住。
首领的威严显露无遗。
他却并没有感到害怕,太宰治几乎每天都是这个状态,偶尔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见,他只觉得熟悉。
“道具?”
五条悟好奇的反问了一句,看见青年从桌子上掏出了一本书。
“就是它哦。”
“啊。”
五条悟还以为那东西会有多么奇怪的外表,结果无论是厚度还是大小,那东西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只是本普普通通的书而已。
只有封面的颜色稍微特殊些,是不祥的暗红色,让人联想到干涸的鲜血。
“不……”
然而,当他用六眼仔细看了几秒后却震惊的发现,那并不能称作是一本书。
自书页上延伸出了无数条丝线,千丝万缕的攀岩到周围的空气中,越过这栋建筑延伸到了他看不见的天空和远方中,五条悟没来由的相信,那些丝线的尽头是万千生灵。
甚至,还伸展到了无数的其他世界中去。
这个长得像本书的东西,分明就是世界的本源!
他倒吸了一口气,因为无意间窥到了世界最根本的命运,六眼以比刚才觉醒术式还要快的速度运作起来,霎时间,上亿条信息被从书上剥离,争先恐后的涌进他大脑里。
“唔……!”
五条悟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从未感觉过的疼痛席卷全身,几乎让他眼睛里冒出了些泪花。
慢慢的,他眼中出现了数不尽的白光,仿佛自己正置身于浩瀚的银河里一样,那些信息都变成了小小的粒子,围在他身边打转。
头已经不再是剧烈疼痛了,五条悟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不用被动接受,而是能主动挑选阅读了。愣在那里良久,直觉提醒他用手指去点离他最近的光团。
两个太宰治……
森鸥外意外获得了零星的几张书页……
在蛛网般的建筑中,微笑着写下计划书的消瘦男人……
那一个小小的光团,融进了五条悟的指尖上。
与此同时,有两个人主导的计划,被以上帝视角传入到他脑海中。
“你们……”
他抬手抹去眼中的泪花,咬紧牙关,面无表情的看着静坐在沙发上微笑的青年。
“这就是六眼吗?”
【太宰治】却根本没听他接下来想说的话,自顾自的感叹道。
“看透一切信息,并把它应用于攻击与防御中,真的,不只是他,连我都要对你充满期待了呢。”
五条悟上前一步,几乎想一拳打到那张他想念又痛恨的脸上。
“悟君,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太宰治】一动不动坐着,看起来完全不打算防御,在对待五条悟的态度上,他显得恶劣又游刃有余。
“你不是答应了他,不管他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能使你变强你都会接受的么。”
五条悟像是被硬生生泼了一盆冷水,脚步抬起又放下,理智知道他是正确的,可情感上又觉得难以描述的委屈。
是啊,他是变强了。
不说之前学会的转化咒力为攻击,鸣,它的威力有多大,就算是他刚刚在濒死时刻摸索到的术式,可能在未来是他最强的防御手段。
仅仅是刚入门,就能阻挡那个脑子形状的怪物,让他再也碰不到自己,更不用说等以后他将这术式磨炼到极致了。
而且,在【太宰治】刻意将书展现在他眼前后,他能感觉到大脑对六眼处理信息的接受程度又高了一点,原本那术式仅仅能维持几秒,现在的它将自己保护十几分钟也不成问题。
强力的攻击手段,配合着几乎无敌的防御术式,他只是被太宰治带走几天,就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这一切都符合太宰治的计划和期待,也实现了他自己的目的。
可是,那他之前被咒灵吊在墙上,却还在为太宰治的安危而担心的那份心意,不就成笑话了吗。
这一切,都只是他算计好的而已啊。
五条悟的蓝眸几乎破碎。
【太宰治】将书放下,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你是在难过吗,悟君?”
“没办法啊,毕竟伤害他人是太宰治这种人最擅长的事了。”
他垂眸,五条悟能听见他居高临下,冷淡阴郁的嗓音:
“所以,控制住自己,不要对他有多余的感情,悟君。”
“不要这样叫我!”
五条悟深深的呼吸一下,慢慢平复住了心情,他抬头,面无表情冷冷的说。
“即使你们是异世界的同位体,我和他之间的事也与你无关。”
“再见。”
他转身,循着熟悉的路线,走出这个压抑至极的房间。
果然,除了首领办公室之外,走廊之类的布局也与另一个世界的那栋大楼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里每隔几步就站了个黑西装的壮汉,带着统一的墨镜,手臂抱着机枪。
五条悟目不斜视向外走,那些人也像是没看见首领办公室里平白多出个小孩一样,任凭他冷着脸离开。
大楼外天高云阔。
人流如织的道路,万里无云的蓝天,是以前的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可仅仅只是几天而已,他竟然觉得这一切陌生了起来。
路上的人都盯着他的眼睛不放,五条悟只能垂着眼睛,因为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所以干脆随意选了一条路。
这里,没有他熟悉的咒力,空气干净到不可思议,尽管有人皱着眉,有人满脸颓丧,可即使是那么多的负面情绪,他一路上也没看见一只丑陋的咒灵。
五条悟到底也是个咒术师,在失去咒力的地方,他一边为这里生活着的人们庆幸,一边失去了自己的归属。
前面有个大树,枝干粗壮,树荫浓密,五条悟走上前,在树根处蹲着蜷缩起来。
太宰治不可能会让他在这个世界呆到死,所以等他完成了在另一个世界的事,估计就来找他了。
回过神的时候,五条悟发现自己居然又在想他了。
明明刚才还在因为他而难过!
可在这件事上,太宰治根本一点过错也没有。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去怪他。
就这样发着呆,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日落西山。
织田作之助目前在武装侦探社工作。
他是个金盆洗手的杀手,尽管自己意识不到,可他确实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从他收养一群无家可归的孤儿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了。
因为每天早晨要给家里的孩子们准备早餐,再加上武装侦探社并没有严格的上班时间规定,同事们也都很体谅他,所以织田作出门工作时去得很晚。
尤其是今天,当他上路时,时针已经无限接近于上午十点了。
作为一个前杀手,他的听力很敏感,往往是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别人说的话语已经传入到他耳朵里了。
“快看快看,那边!”身边的女性压低了声音和同伴一起,指着转角的大树惊呼: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少爷。”
感慨了两句,两人渐渐走远了。
“虽然看着很寂寞的样子,估计等会儿就有人来接他了吧。”
织田作之助的眼神跟着她们指着的地方,移到道路尽头那个孩子的身上。
她们说得很对,那的确是个漂亮至极的小男孩。银白的短发,精致可爱的五官,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晶蓝如海面,璀璨如钻石,即使是在树荫下也挡不住它的惹眼。
他正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发呆,可织田作莫名觉得,他落寞极了。
像只离家出走的名贵猫咪。
但是无论怎样自己盯着个小男孩一直看都太奇怪了,织田作只能移开目光,向武装侦探社走去。
这一天都没有什么委托,同事们一起窝在办公室内聊天消磨时光,乱步先生百无聊赖的嚼零食,眼神散漫,看着他的时候却忽然定住了。
“哇,织田你家又要迎来一个小孩了哎!”
其他人“哎哎哎”的反问,因为太无聊了,所以连这种事情都让他们提起了兴趣,一个接一个的问乱步:
“真的吗?”
“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一片嘈杂中,织田作之助脑海中闪过了那个银发小孩落寞的脸。
回家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他又走过来时的那条路。
果然,那孩子还在树下。
是走失了吗?
凭着这样的外貌,如果放着不管让他在这里过夜,都很危险的吧。
织田作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走上去,停在那孩子面前:
“那个,你要跟我回家吗?”
小孩抬头,睁着那双钻石般的眼睛,定定的看他几秒,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回到家后,十几个孩子争先恐后的跑出来,想要跟织田作之助离近一点。
“织田先生,你看我的画!”
“我饿了织田作。”
“大家先安静一下。”
原本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乖巧的安静下来,看见跟在他身边的五条悟,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好奇。
“织田先生,他是我们的弟弟吗,他的眼睛好漂亮!”
织田作之助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身边的孩子好像看穿了他的窘迫,安静的垂眸,低声说:
“五条悟。”
“我应该当不了你们的弟弟,只是暂时住在这里。”
啊,原来叫五条悟啊。
眼见着孩子们一个个想凑过来想近距离的看看他,织田作之助没有表情的脸柔和了不少,他看着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小男孩,轻声说:
“去吧,把弟弟妹妹们带到里屋去,我和这个小朋友还有话要说。”
显然他在孩子们间很有威信,听见他的话,男孩还没出声,其他人就乖乖跟着去里屋了。
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他看向五条悟:
“需要吃点东西吗?”
从早上到下午一直待在那个地方,应该很饿吧?
果然,五条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织田作之助转身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端出来一个小盘子。
“不嫌弃的话,请用这个吧。”
是咖喱饭。
“谢谢”
五条悟拿起勺子,安静的吃起来。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他瞥了一眼织田作之助的侧脸,说。
“刚刚你自己也说了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我想知道,你的家长呢?”
五条悟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轻声回答:
“他在另一个世界。”
“抱歉。”
织田作之助明显是误会了,他的表情不多,却能够精准的传达出自己的感受,就像现在,五条悟当即就感觉到了这人在真心为自己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这种纯善的好人了,突然遇见一个,他竟然想把自己的纠结都说出来。
“不,你理解错了,他并没有死。”
五条悟决定顺从本心。
织田作之助的气质平和,加上总是没什么表情,是能够保守住所有秘密的老实人,非常能引出人的倾诉欲。
他没直视五条悟,而是盯着自己身前的桌面,五条悟却知道这人在耐心且认真的听着自己讲话。
“严格来说,我已经没有家长了。”
“出生的家族为了利益,把我卖给了我现在的老师。”
五条悟目光空茫,无意识的拿勺子戳米饭。
“我的老师,他遇到了危险。我很想他,一直在思考要怎么才能救他。”
“因为他,我陷入了生死危机。”
”但是到最后,我才发现,这都是他算计好的,为了让我在生死之际提升实力。”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稍微变得沙哑起来。
织田作之助仿佛什么都没注意到,冷静的问:
“就是因为他你才不得不离开家族的吧,为什么当他遇见危险时你会担心。”
“因为,因为……、
五条悟的手指紧了紧,脑海中依次闪过死气沉沉的家族,笑容得意的祖父,面目狰狞的咒灵,最后是微笑的太宰治。
“只有在他身边,我才是安全的。”
“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害我的人。”
织田作之助依旧没能厘清他和他口中,那个所谓的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还是看出来他们关系的病态。
“为什么,你确信他不会害你?”
“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这样东西只有我能给他。”
但是,现在好像变成了你依赖他,而不是他依赖你。
织田作之助心想,终究还出是没说口。
这孩子自己心里好像也清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心里才止不住的委屈。
为什么,在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之后,他的老师却还是像个机器般冷酷,一切行为都是出于利益,从不包含私情呢。
五条悟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想回去找他吗?”
五条悟低落了许久,好像内心在做什么斗争一样,良久后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但是,我找不到他了。”
织田作之助问:
“那,你有什么线索吗?”
“有。”
五条悟回想起来那个拿着世界本源,房间昏暗的男人,他轻轻说:
“太宰治,他知道该怎么找到我的老师。”
“太宰治啊……”
织田作之助不再是平和安静的样子了,他摩挲一下下巴,重复一遍这个名字。
五条悟抬头:“怎么,你认识他吗?”
“算是吧。”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道:
“他其实是我的敌人。”
“不过,既然能够把横滨治理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应该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五条悟:
“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找他试试看。”
————————————
横滨的夜晚也很美丽。
和东京郊外树林遍布的阴森不同,横滨河周围是青青的平原,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白天一眼看透的景色也变得朦胧可爱。
太宰治坐在河堤上,耐心等待河中那个刚刚沉下去的人慢慢从水中浮起来。
森鸥外为了考验他的实力,将正常干部用几个月才能完成的任务硬生生缩短至几天,却没想到太宰治比他想象到的更加简单粗暴,闯进敌方组织杀掉首领就算是完成了。
他还有很多时间。
虽然在那个组织里误打误撞有了魔人的情报,但那人既然被称为老鼠,也有老鼠应有的狡猾和精明,只用几天应该是不能抓住他的。
所以,无聊的他就和无聊的太宰一起来横滨河了。
平静的水面开始有动静,太宰治凝神一看,是太宰吐着泡泡从河底浮上来了。
脸色苍白,浑身湿淋淋的,简直像个水鬼。
“太宰,你从水面之下看见月光了吗?”
太宰治撑着下巴,衣摆拖到地上了也不怎么在意,轻声问道。
“当然没有,谁会在水下睁开眼睛啊……”
太宰不满的嘟哝。
”下次可以试试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亲身体验过的哦。”
“我知道了。”
太宰抹了把脸,从河中回到地面,和太宰治一起并坐在河堤上。
“你的目标是魔人费奥多尔对吧,为什么?”
太宰治一直看着天上的月光,含含糊糊的说:“你知道,书只有一本吗?”
“它被存放在了另一个世界,只要魔人还活着,迟早有一天会闯入那个世界,夺走它。”
“那个失去书的世界会因此而毁灭,因为有不能让世界毁掉的理由,所以我和一个人合作,帮他消灭掉魔人。”
太宰不用猜都知道与他合作的人是哪个,他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我会帮你。所以,你的领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不是恢复。”
太宰治神神秘秘伸出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向他解释:
“我在诞生不久后就学会使用领域了,代价是毁掉了一座人类的城池。”
“如果我不压制住力量的话,在人间失格下毁灭的就不止你一个人了。”
他们两人本质的不同,也恰恰体现在这一点。
虽然一个是人类,一个是咒灵,但他们长得其实一模一样,乍一看几乎会以为太宰治是年长了几岁的太宰。
但是,就是这样的他们,能力却完全不一样。
“传说中的我的能力是消除咒力。”
太宰接话:“但这其实是你极力压抑住力量的结果。”
“对。”
太宰治点点头:“所以,既然想要体验完全没有痛苦的死亡的话,那就等力量平复了再说吧。”
“在那之前,你其实可以看看,世界并不是完全腐朽的,就像身体陷在河底的淤泥里,却还是能感受到生机一样,不是吗。”
太宰沉默了很久,换了个话题:
“是因为你的能力,所以才找森先生当跳板,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啊,是这样没错。”
太宰治承认。
“世界其实是很脆弱的哦,稍有不慎就会毁灭,所以要找这里的人来主动邀请,被那个意志所容纳。”
既然这样的话,太宰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到达之后,森先生与你就无关了吧,为什么还要替他完成任务。”
一直流畅的回答断了。
太宰治抬头看向夜空,脑中想象的却是一双晶蓝的眼睛。
即使是一丝的意外,他也不允许它发生。
“因为我太无聊了呀。”
太宰治不想提到那孩子,笑眯眯的说。
“来吧,夜晚就要去应该去的地方。”
他站起来,拍拍大衣上的枯草,仿佛无意的问:
“你知道lupin吗?”
“是一个酒吧,我经常去那里,怎么了?”
“没什么”,太宰治把坐到河岸上不肯起来的太宰拽起来:
“带我去吧。”
“有一个朋友,他无论如何也想让我去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