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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章(已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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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颂的都城,汴梁自然是最为繁华所在。
富贵遮眼,泼天权势。一应人物,风流飒然。
初雪这日,裴参带着曲微棋坐马车进城。路上景色斐然,雪花轻盈落在行人肩头。美人或笑或嗔,才子打马路过惊起一阵裙摆飘扬。
曲微棋头次出门,此时虽身子不适,却仍旧好奇的掀开车帘往外看个不停。
见外头街道这般繁华,一双眸子兴奋的发亮。
“你瞧,那糖葫芦看上去比临安城的还要甜。”
她拉着裴参的手兴致勃勃的说,此时此刻却从马车外经过一男子,华服散发,黑金服饰极为晃眼。
裴参微微蹙眉,一把关上车窗。曲微棋惊讶转眸,却见裴参眼神略过一丝冷意。
“怎么了?”
“没事。”
他温柔摇头,将曲微棋揽进怀中。然曲微棋却能很明显感受到裴参的颤抖,这是突然发生什么了?
“风大,我怕你吹坏了身子。”
见是这般,曲微棋羞涩的将头埋进裴参怀中。
“子楚哥哥,你真好。”
马车一路南行,在一条小巷前停下。裴参推开车门,却见那巷口面前的石碑上刻着越人巷三个字。
因巷中路窄,故而马车只能停在此处了。
裴参牵起曲微棋的手,将人扶下。然地面泥泞,曲微棋竟不慎滑落,好在裴参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抱在怀中。
“小心些。”
曲微棋低眸笑笑,伸手在裴参鼻尖上点了点。
“知道了,子楚哥哥。”
她俏皮,在裴参眼中倒是更为可爱。裴参便也不舍得再将人放下,就这么径直抱进了巷子里。
巷口,有人勒马停在二人身后。适才那华服男子,脸色嘲讽,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此事若是被妹妹知道了,还不知怎么闹呢?”
“少爷,那要不要告诉瑟烟小姐?”
陈烺甩了甩马鞭,斜了小厮一眼。
“自然要告诉,本少爷最喜欢看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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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才子如云,风流墨客更是如同过江之鲫。单论相貌才学家世上乘者,也绝不少。可纵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裴参仍旧是个中翘楚。
故而才会有首辅千金于望月楼上一眼万年,折花相送的美谈。
当时汴梁城牡丹开的正盛,首辅千金陈瑟烟一袭青衣手持胭脂色牡丹,娇羞走到裴参面前。即便面覆薄纱也能瞧出其仙人之姿。在场举子无不欢呼雀跃,起哄闹事。
裴参从容接下牡丹,施施然行礼。
那日是花朝节,裴参只收下了这一朵。
在陈瑟烟心中,那一日是最难以忘怀的。年轻姑娘们狂蜂浪蝶般簇拥在裴参身边,可裴参眼中却只有她一人。
自此越发情浓,加上首辅欣赏裴参,故而皇榜刚张贴完,陈首辅便顺着女儿的心意求官家赐婚了。
赐婚的旨意秘而不发,准备等到裴参上任之后宣布。
届时双喜临门,大家面上都有光。
后来裴参说要回临安办事,陈瑟烟没阻拦,心甘情愿留在汴梁等他回来。
可没想到裴参居然还带回来一位女子,娇娇怯怯,一双杏眸兔子般惹人怜爱。原来传闻不假,裴参在临安城果真另有婚约。
“哥哥,你说的可当真!”
陈瑟烟听到哥哥陈烺说完今日见闻,一时间恼的指尖轻颤。
“我是你哥哥,还能骗你不成?”
陈烺越发轻蔑,随手握起小丫鬟斐云的手,见那斐云吓得面色惨白。一时越发不羁的上下其手,逗得斐云险些跪倒在地。
“哥哥!我屋里的人,你不能动。”
“我知道,你自诩清高。瞧不起我们这些龌蹉人,然如今你看重的子楚不过也只是个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
陈烺同陈瑟烟不和,这次相告实则是故意膈应妹子。
“偏你爱的死去活来,我这个才高八斗的好妹妹,如今也要成为汴梁城的笑话了。”
“不劳哥哥你费心。”
陈瑟烟握拳,起身将那小丫鬟从陈烺的魔爪中拉出,一把推开房门。“哥哥先走吧。”
“爹今日正好在府中。”
陈烺朝陈瑟烟戏谑的吹了声口哨,拍了拍衣襟大步流星的走了。
“小姐。”斐云衣衫不整,此时正极为不适的望着陈瑟烟。“还是去找老爷问清楚吧。”
“你先去更衣,我自己去。”
陈瑟烟点了头,此刻也顾不上别的,随意理了理衣襟便朝正院走去。
只是她不料,竟会正巧遇上裴参。
书房内,裴参正坐在陈首辅身边说话。他意气风发,一举一动皆温文尔雅,同陈烺那个浪荡公子哥简直是云泥之别。
陈瑟烟紧紧咬着下唇,站在窗外窥探。她不愿意相信这个男人,会是陈烺口中那个花花公子。
“瑟烟……”
裴参余光瞥见陈瑟烟,见她立在窗外,一袭月牙色的袍子将她衬的清丽脱俗。可那张脸却莫名苍白,双眸失神似有心事。
陈首辅顺着裴参视线看过来,见女儿明显不悦,转眸看向下人。
“叫小姐进来。”
风这么大,在外头站着若是吹坏了身子不好。
陈瑟烟被下人请了进来,“给父亲请安,子……裴公子,好久不见。”
她抬眸看向裴参,眸中满是猜疑。
“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陈首辅朗声大笑三声。
“那父亲就要问问裴公子了。”
陈瑟烟冷着一张脸,她是自诩清高的人。有些话,她甚至不齿说出口。
“哦?何事啊。”
陈首辅一时眯了眼,继而看向裴参。
“晚生刚回汴梁,也实在不知究竟为何事。”
陈瑟烟听罢,不由自主冷笑一声。
“裴公子,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婚约。”
裴参歪头望向陈瑟烟,随即故作无辜的颔首。“自然。”
“那为何哥哥亲眼瞧见你同一位女子举止亲密!”
陈瑟烟见裴参如此风轻云淡,怒火便控制不住涌上心头。
她用手裹紧长袍,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这已然是这位大家闺秀这些年来所发过的最大的脾气。
“原来是这件事啊。”
先开口说话的竟是陈首辅,他大手一挥,瞥了一眼女儿。
“父亲竟也知道此事!”
陈瑟烟震惊的转眸看向陈首辅,见父亲不以为然。
“子楚当年有过婚约,一时发达了抛弃旧人难免受人埋怨。左不过只是抬进府中做一个小妾,你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嗯?”
陈首辅话音未落,裴参罕见的瞪大双眸,然这份情绪也很快掩去。
“父亲!”
陈瑟烟越发愤怒,然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便已然被陈首辅的眼神吓到不敢再动。
“越发没有规矩了,我同子楚要商议朝政大事。你一个女儿家如此咄咄逼人想做什么!”
“可是……”
“跟你母亲学的一样善妒,纳个妾不过小事一桩。出去!”
陈首辅低声呵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陈瑟烟从心底里战栗。她的父亲在外是权势遮天的首辅大臣,在家更是一言蔽日的独裁暴君。
她再不敢多说,只是拿怨恨的眸瞪了裴参一眼。随即极为不甘心的攥着衣袖,委屈的跑了出去。
裴参抿唇,望着陈瑟烟离开,眸中没有半分怜惜。
“不必管她,被她娘宠坏了。”
陈首辅显然并未将女儿的心情当回事,他随手将泡好的茶汩汩倒出,随即翘腿躺倒在椅背上。
裴参同陈首辅此番对席而坐,商议的是巡盐之事。陈瑟烟走后,首辅自然要顺着适才的话继续说下去。
“巡盐的差事办好了,届时你就是不想入阁都不能。”
陈首辅满面红光,十分赞许的望着对面的女婿。
“这还要多谢父亲提携。”
还没有成亲呢,裴参这句父亲就已经叫的十分顺口。
“至于那个临安城的富商之女,她父亲可是块大肥肉。不过听闻他们家对你颇为照拂啊。”
陈首辅轻笑一声,手下意识的捻须,试探般扫视着裴参。
“不管是谁,只要是父亲下令查抄的,我都不会留丝毫情面。只是,那个女子……”
裴参有些为难的抬眸,没料到陈首辅竟一副颇为懂他的神色微微颔首。
“还是舍不得。”陈首辅挑眉,似乎颇有心得。
“人之常情,我虽明白内阁肃清之心,却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不过救这一人,还请父亲体谅。”
裴参抿唇,压着嗓子道。
陈首辅朗声笑了两下,紧接着按了按裴参的肩膀。
“都是男人,我自然能明白。只是孰轻孰重你得分清楚,我家瑟烟不才,却也受不了委屈。”
“请父亲放心,我也不舍得委屈了瑟烟。”
裴参勾唇,温和从容的望向陈首辅。
“好好好,你办事我最满意。婚事定在元宵节,到时候你成亲之后再下江南。”只要不耽误巡盐之事,陈首辅其实并不在乎裴参府上有几个女人。
“多谢父亲体恤。”
“那个孤女,你既然舍不得留在身边做个通房做个妾都随你。”
陈首辅深知不能逼人太甚,既然裴参强行要留,他便算给一点甜头了。
“只是此事,之前尚未告知瑟烟。”裴参轻声道,似有懊悔之意。
“她懂事,不会在意的。哪个男人身边没有个三妻四妾,你今后是大才,后宅有女人更是寻常事。”
陈首辅挥袖,全然没有当回事。
裴参料到陈首辅不会反对,微微拂袖,从容不迫的品茶。
陈首辅单单是内宅的小妾便有七个,今年更是又在扬州收了两个清妓。
这些事,算不得什么。
然裴参此刻心中,却并不像表面这般平静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