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黑莲花》一粒米饭

16、第十六章

　　不管赵明明服不服，也不管王灵姬是不是世界意志强推的新女主，她反正一点办法都没有。转眼间她在盘龙关已经呆了快两个月，虽然打着来巡查的旗号，谁又真敢让她去巡查，每日好吃好喝菩萨般的供起来罢了。赵明明最初有心想到处走走看看，然而时值寒冬，外面滴水成冰，一天之中倒有五六个时辰下雪。再者毕竟是军事重镇，没什么风景可言。最多是在城墙上走走看看。放眼望去，天地皆是白茫茫一片，赵明明自觉胡乱走出去就是个冻死的结局，基本乖乖呆在住处不大出门。

　　圣城那边没有传来消息，不知道师傅大人搞宫斗成绩如何。王清玄对她倒是客气，但他乃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没多少时间来跟她聊天叙旧。陈战时不时又来撩拨她，言语中诸多暗示，就差没明说“来吧，让我利用一下，我就帮你”。赵明明觉得此人脑后虽然没长反骨，差不多就是个吕布之类的角色，万万不能沾手。成日里吃吃睡睡，身边也没个能商量事情的人，赵明明不免焦虑。

　　闲着没事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之前自己巴望着讨好男主帮他称霸天下，焉知届时此人大权在握，报起仇来更方便，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简直没脑子。一会儿又琢磨完成主线剧情万一出现奇迹，瞬间穿越回原本的世界，赌一赌运气也好。她脑子里的念头时时刻刻都在变，今天咬牙切齿恨不得整死男主一劳永逸，明天又长吁短叹哀怨和男主作对没有好下场。想来想去，连自己都埋怨起来，觉得平日看小说电影只埋怨女主角叽歪没用，结果摊到自己身上，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身份太高，一般没人敢随便接近。倩芝和明容两人并不是不好，赵明明却总没办法和她们真的亲近。一来二去，她倒是和王灵姬热络了不少。王灵姬平时身边也没什么年纪地位差不多的女子，那日被赵明明虚情假意地灌了几句迷汤。这实诚孩子还当真了，壮着胆子有事没事过来找她说话。

　　虽然感想复杂，赵明明却不讨厌王灵姬，两个月混下来，她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娇弱羞怯的妹子。见对方一片赤诚真心相待，她也少了几分虚假，多了点真诚。也多亏王灵姬经常拉着她赏雪赏梅吟诗作画，她才没有被活活闷死。

　　这日天气稍微放晴，下了好几天的雪总算停了。王灵姬吃过中饭就兴冲冲地过来找她，说要带她去自己园子里赏梅。赵明明兴趣不大，心想就那一片梅林，赏了不知道多少遍。可是她又不忍心扫了王灵姬的兴致，还是换好衣服跟着她去了。

　　这两个月来两人早就混熟，姐姐妹妹地叫着，亲热得很。到了王灵姬居住的晴雪园，早有丫鬟下人在梅林边上布置得整整齐齐。王灵姬笑眯眯地说：“我昨日新练了首曲子，弹给姐姐听可好。”

　　赵明明做出欣喜的表情，连连点头：“当然好，迎着这雪里红梅，听妹妹弹琴，真是风雅。”

　　王灵姬见她高兴，自己也很是开心，笑得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洗手焚香之后，严肃着小脸，正襟危坐，稍一屏息，便在那具古琴上拨动弹奏起来。赵明明陪坐在一边，显出专注无比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呵欠连天。世家贵女平时的消遣无非就是吟诗作画弹琴弄筝，赵明明哪里懂这些。还好王灵姬生性单纯，以为赵明明真的大病初愈忘记了不少前尘往事，每次都被敷衍过去。赵明明对着王灵姬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胡话，心里多少很过意不去。于是每次陪她“风雅”的时候，心里再不耐烦，脸上从未显露过半点。

　　其他都还好，唯独这古琴她真欣赏不来，跟弹棉花似的，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赵明明就想睡觉。晴雪园是王灵姬心爱之地，这妹子平时又有几分痴性，侍女丫鬟们等闲是不让进的。眼下除了她们俩在林中，服侍的人包括倩芝明容，早就退到园门之外，免得打扰了她们家大小姐的雅兴。原本陈战要安排几百近卫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但赵明明一来觉得做客这么干太下人家面子，二来王将军府上怎么可能随便让她出事，所以谢绝了陈战的建议。但赵明明毕竟是怕死的，不光在衣袖里随时带着短剑防身，身上更是一直穿着软甲，恨不得连头都一起包住。

　　出了一会儿神，见王灵姬终于放下双手，赵明明憋下一个哈欠，非常捧场地鼓掌：“好，实在是好。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王灵姬笑颜如花，垂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姐姐谬赞，灵姬哪里当得起呢。”

　　赵明明连连点头：“当得起当得起。”

　　见王灵姬大受感动，似乎还想卯足劲再来一曲，赵明明生怕自己接下来会被她催眠当场，急忙找了个理由：“坐了一阵，妹妹腿酸不酸，要不我们去梅林里走走，随便再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

　　王灵姬当然没有不答应的，两人起身，稍微整理一下，便携起手在雪地里慢慢散起步来。园子里的积雪是早就被打扫过的，只有薄薄一层，并不妨碍行走。赵明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王灵姬说着闲话，翻来覆去无非都是些日常琐事。她有心套话，问问王灵姬关于萧青霜的事情。又顾虑到自己跟萧青霜关系复杂，再加上她此刻正处于“失忆”状态，冒冒失失怕引得王灵姬起疑心。硬生生地把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一想到萧青霜赵明明就不免忧愁，这种忧愁一般来说很快又会变为愤怒。赵明明看着难得放晴的天空，猜想着不知萧青霜眼下正在何处，又在做着什么。唉，可恨她困坐愁城，手里没人，竟然一点办法都想不出。

　　难道真的要去跟陈战那家伙周旋？赵明明一百个不愿意。这种时刻她竟然开始怀念一开始的头号小忠犬李天虹，虽然也是个不咋地的家伙，起码没陈战那么多花花肠子啊。想来想去，赵明明觉得自己眼下是动不了的，大概等师傅大人那边分出胜负后，她才能稍做打算吧。

　　唉，真是好生烦恼，萧青霜啊萧青霜，有本事就从天而降掉到你的大仇人面前，大家干净利落的撕上一场。总比天天担惊受怕，提防着他躲在暗处悄悄放冷箭来得好。

　　赵明明满腹心事，不知不觉便和王灵姬走到了园子的尽头。隔着一道围墙便是外面了，王灵姬拉拉她的衣袖，小声说：“姐姐，我们换条路走可好。”

　　赵明明强打精神微笑道：“好。”

　　还没有转过身，忽然围墙外传来异响，赵明明警觉地拉着王灵姬往后退了几步，就听到“啪”的一声，一个人就这么从墙头滚落，直挺挺地摔在她们面前，扬起了一堆积雪。

　　赵明明和王灵姬都愣了。王灵姬回过神，吓得面如白纸，还好她家教严格，没有放声尖叫，只是哆嗦着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我去叫人过来。”

　　赵明明第一反应也是去叫人，但是见那摔下来的人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好像是晕过去了，稍微壮起了一点胆子，凑近去看。这一看可被吓得险些直接坐在地上。

　　艾玛，这人……这不是萧青霜吗！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赵明明仅仅是在最开始匆匆见了萧青霜一眼。可萧青霜又没长着一张大众路人脸，他的颜值还是很具有辨识度的。尽管此刻他面如金纸嘴角还带着血迹，但那张脸化成灰赵明明也认得。她心中涌起一股荒谬之感的同时，又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说来就来，连高能预警都不带一个，世界意志你熊的！

　　王灵姬早就躲在她身后，战战兢兢地一直扯她衣袖，要去叫人过来。赵明明心念疾转，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不知多少念头——萧青霜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他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什么他孤身一人究竟有何阴谋？王清玄跟萧青霜又是什么关系？

　　想得太多，赵明明见萧青霜一直都没动，而且身下还渐渐渗出血迹，不禁一惊，鼓起勇气伸手去试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气。再摸摸他的脖子，看来也不像是立刻就要咽气的样子，可能是暂时昏迷吧。

　　“姐姐，快去叫人吧，别站在这里了！”

　　王灵姬带着哭腔说，她显然是害怕得很，可这里距离园门太远，放声大叫外面的人也听不到。她有心一个人去叫人，但是又不敢丢下赵明明自己离开。

　　赵明明盯着萧青霜，神色阴晴不定，一瞬间她心中竟然涌现出了一股杀机，想着要不要干脆把男主角干掉，从此世界就清静了。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指摸到了衣袖里的那把短剑，脚也慢慢地朝着萧青霜倒下的地方移动。她的心砰砰直跳，耳朵里嗡嗡直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自己就安全了。

　　视线集中在萧青霜的脸上，赵明明发现其实他还很年轻，只怕连二十岁都没有。犹记得那天他看着睡在床上的自己，表情阴狠又冷酷，可是此刻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在苍白的脸上，倒是透出一股孤苦可怜的味道。赵明明的手微微颤抖，犹豫不决，视线忽然落到了他的额头上。那里有一条疤痕，细细长长的，虽然颜色已经很浅了，但还是能看出当时一定非常严重。

　　赵明明想起了那个梦里被鞭子抽得满脸都是血的孩子，颓然后退，再也没法下手。

　　“姐姐……”

　　王灵姬还在拉她的衣袖，赵明明拭去额头上的冷汗道：“我去叫人，你留在这儿看着他。”

　　王灵姬又害怕又茫然，可是却不敢拒绝，只是说：“那姐姐快去快回。”

　　赵明明摸了摸她的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一件事，叮嘱道：“若是他醒了，千万别告诉他你认识我。”

　　王灵姬不明所以，见赵明明表情严肃，乖乖点头。赵明明不再废话，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她不放心地回头，看见王灵姬虽然很害怕，大概是觉得萧青霜长得俊俏不像坏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的表情。她不敢去碰萧青霜，却解开了自己的斗篷，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赵明明心里那股荒谬感更加浓厚，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她咬了咬牙，脚步匆匆直奔园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