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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一章 首胜 ...

  •   “络古奇将军率一千人反扑,扎托守军正在狂欢,必会慌乱。这时你们切不可恋战,他们的援军很快便到。援军一到,你们撤退。他们援军到的时候,你们须得面露惧色。然后,你们不顾一切地冲出重围,只顾逃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顾。若能丢盔弃甲,折了帅旗,那必是最好。放心,今日之辱,我们来日必将加倍讨回。络古奇将军撤回以后,本王与阿桑公主率其余的人,再次反扑,黑暗中先以箭雨袭之,再燃火把。他们第一次心惊,我们仓惶撤军,如此不堪一击,他们必会松懈忘形。最后总攻,他们仍会心存侥幸,但很不幸,这最后一次,我们不是使诈了。”
      “虽说是兵不厌诈,可你这兵行险招,未免太险了。”阿桑妲依旧不完全赞同。
      “若我们打热托,我定不会如此设计,可我们打的是扎托,我们自己的家乡。守军中尤祂部人,背井离乡,库卓部人,忍辱屈尊,就算有卖主求荣之辈,亦不会太多。所以,你说这守军中,会有多少人尽了十分力气?我本以最坏情况打算,不过,也难说他们会不会有人阵前叛变呢。”阿卓和的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你竟是全都算准了吗?”虽然一早便确定了计划,阿桑妲还是不禁叹了一声。
      “我……我并没有必胜的信心,却有必胜的决心。”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准备不成功便成仁?如你所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要如此决绝?”
      “一场战争,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若这一战败了,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你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阿桑妲只能这样说。

      库卓部是有备而来,士气高涨,他们收复失地,回归家乡而战;尤祂部守着本非自己的土地,又是仓惶而来,虽人数上占优,却及不上攻上来的库卓部大军。
      阿卓和麾下四千人,千人如一。这一次,他们如爆发的洪流,倾泻而下,每途径一处,便淹没一处,势不可挡。
      虽然,尤祂部的援军源源不断地赶来,但每一队援军赶来之时,上一队援军已被洪流吞没。援军再多,他们却再筑不成一道高墙,再挡不住如猛兽般的洪流。
      阿卓和骑着战马,在阵前奋勇杀敌。他不只是这支军队中的领导者,更是一名冲锋陷阵的骑兵。将士们见主上如此拼命,自也是斗志倍增。不过一炷香的工夫,阿卓和的身上便添了几道伤口,他却是视而不见。
      尤祂部的士兵对于如此这般拼命的库卓部大王子,皆是闻风丧胆,望而却步。到后来,阿卓和不需出招,只消策马上前,尤祂部士兵便落荒而逃了。
      只见远处,尤祂须蛩坐在马上,丧心病狂地喊着“冲锋”。而他身后扑向前面的军队,眼看着是越来越慢,到最后,全都变成了畏葸不前。
      阿桑妲从一名弓箭手那里取了弓箭来,策马上前。搭弓,拉弓,射箭,直至一箭离弦,一气呵成。那一箭穿过战场上的层层阻碍,直向着尤祂须蛩飞去。
      看着那箭朝自己眉心飞来,尤祂须蛩盯着那支箭,已不知当如何动作。这一日,便是他的忌日吗?他还没有进热托合德城里做官,他还没有打一个大胜仗,他还没有生子……
      “将军!”阿斯纳日疆惊叫着,他来不及过去,只得扔出自己的剑鞘。
      剑鞘打在战马身上,战马一声长嘶,身形侧了一侧。那一箭擦着尤祂须蛩的耳际飞过,射下了他的头盔。
      才是弹指一挥,尤祂须蛩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过神来,他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将士们!”阿桑妲举起弓,“方才本公主一箭射下了尤祂须蛩的头盔,你们当中若是谁能射中他眉心的,重重有赏!”
      “好——”“杀——”叫好声与喊杀声夹杂在一起,响彻大漠,惊心动魄。
      “将军,撤军吧。我们……我们没必要把命都搭在这里啊。等我们集结了大军,再做反击不迟啊!”阿斯纳日疆握住了尤祂须蛩的手臂。
      “下令……撤军。”尤祂须蛩一脸煞白,发出的口令已然断断续续。
      兵败如山倒,尤祂部的人顾不上看眼前战况,见了撤军的令旗,皆是欣喜若狂,想着自己可以逃离这无底的人间修罗场。
      尤祂须蛩恢复些许理智,他一面策马逃命,一面扶正头盔道:“我们还需想一良策应对这班叛军,咱们撤退,可不像他们一般设有伏击圈。但咱们若不能反扑,以后到了大汗面前,也没有好结果。”
      “不如……”阿斯纳日疆有些犹豫。
      “说!”
      阿斯纳日疆心中一凛,道:“将军,不如我们退回扎托城中,再从长计议吧。”
      “不行!”尤祂须蛩斩钉截铁,“我们若退回城中作防,等于把这四十里土地拱手相让,如果他们将我们围困其中,断粮断水,我们只有坐以待毙了。你想死吗?”
      “不……不想。”冷不防被这样问起,阿斯纳日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便再派人去调兵,我们一与援军会师,即刻反扑。管他们如何,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他们不得?”
      “可是……那样必会折损大量兵力,后果不堪设想啊,将军三思。”
      “顾不得这许多了,这一仗,我们必须打胜,若打不胜,莫说没脸回去见大汗,就是回去的命,都不一定有了。”尤祂须蛩咬牙切齿。
      尤祂部人一直在撤,库卓部人一直在追。皓月从中天,到西垂,又一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从夜半时分,追到了天色微明,已逐出三十余里。阿卓和与阿桑妲领导的四千大军,此时已全部进了扎托巴和的地界。将士们一踏上故土,心中皆是说不出的激动。
      再前行约莫十里,便是扎托巴和城了,这时候,库卓部大军停了下来,就地扎营。这让尤祂须蛩和他的大军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他们没有被逼退至城下,便也是万幸,于是也在不远处扎营,等待援军。尤祂须蛩再次派人去请帮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深秋时节,大漠上的劲风如小刀一般割在人的肌肤上,虽然这里聚集着的人逾万,却是一片鸦雀无声。尤祂部守军和库卓部大军各怀心事,纷纷走入了自己的营帐。纵使阿卓和并未下令追击到底,这第一战的胜负,也早已尘埃落定。
      十月二日,首战告捷,库卓部军中情绪高昂。然而,任重道远,阿卓和并未允许他们饮酒庆贺。
      “戡代,葛台的伤势如何了?”阿卓和问随军侍从戡代。
      戡代道:“回殿下,葛台的伤虽重,却未伤及要害,军医替他医治过后,已无大碍了,只需歇息几日便是。”
      “那就好……那就好了。你吩咐下去,派五十人回去,寻了那二百人的尸体来,焚化,让他们与天地同在吧。若这一战胜了,我当为他们每个人树碑立传;若这一战败了,我便与他们一同归天。”
      “是。”
      “尤祂部守军遗下的粮草……”
      “遵照您的吩咐,底下的人均未捡拾,皆留在原地。”
      “还有,你再吩咐下去,我们现在已进入扎托地界,若有我们族人前来投靠,务必加以礼遇。”
      “是。”
      “好,你下去办事吧。”
      “是。”说罢,戡代出了大帐。
      “不行!我不同意!”大帐中传出了阿桑妲的喊声。戡代并未走出多远,一字一句皆听得真切,却是头也不回。他跟随阿卓和多时,是个沉稳的,对于阿卓和的吩咐几乎从不多问一句。
      大帐中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旁的人也渐渐听不到了,不过周围的人仍旧为方才公主的声音而心惊。
      “你又要说这是上上策,或者是别无他法了吗?”阿桑妲冷道。
      “现下他们人心惶惶,我们突然扎营停止追击,他们必定百思不得其解。若在这时挑起他们内乱,扰乱军心,是最佳时机。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我没有在跟你讨论时机的问题,我们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为了重回扎托巴和,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一阵水声,然后便无声了。
      大帐外的侍卫和侍女虽然奉命不得入内,但他们听见公主和王子吵了起来,也都是各为其主,顾不得许多便掀了帘子进去。说来也有趣,阿桑妲、阿卓和从小水火不容,与他们要好的下人们见了面也是一个个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
      见阿卓和被泼了一身的茶水,侍女忙替他擦去,取了干的衣衫来。而那边见阿桑妲满脸怒容,她的侍女也在旁不住说着“主子息怒”。
      阿桑妲也不避讳下人,只狠狠说了一句:“你莫要被复仇冲昏了头脑!”
      听得阿桑妲这样训斥阿卓和,还泼了他一身茶水,阿卓和的侍卫便觉不服气,于是上前一步道:“公主,您……”
      “谁让你们进来的?”阿卓和一声沉重的质问让在场的所有下人噤声。
      半晌,阿卓和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们都出去吧。方才是本王不对,公主作为本王的长姐,若要训斥也是应该的。”
      下人们答了一声“是”,便尽数退了出去。
      “唉……”阿桑妲叹了口气,“你能明白便好了。我承认你的计划是最好的,但我最希望你能做一位贤明的大汗,你若真的那样做了,又和屠我族人的尤祂部守军有什么区别?”
      “是,方才我太冲动了。”
      阿卓和下令在此扎营,一来是等待钟离珏与陈蠡率余下六千人赶上,会师攻城,而来,便是他那遭阿桑妲反对的计划。他本想派人喊话劝降,承诺善待俘虏,并煽动被尤祂部逼迫的库卓部旧部造反起义,令尤祂部守军内乱。如此一来,对方军心必溃,但是,尤祂须蛩定会下令镇压,库卓部旧部皆难逃一死。这样付出的代价,的确太大了。
      阿桑妲道:“不要心急,我们重新来过。叫胡斌过来吧。”
      胡斌虽然是汉人,却是阿卓和手下的一员干将,他专门负责训练细作。
      阿卓和向胡斌交代下去之后,便叫胡斌着手去办了。
      阿桑妲道:“这件事让胡斌去做,应是最好的选择了。我们现在,静静等待吧。或许,晚几日见分晓,才更好些呢。至少,应不会影响我们攻城的计划。在达兰你说过的,首战之后,至少三日,至多五日后攻城。我们还有几日的粮草?”
      阿卓和道:“满打满算,还有半个月。会师之后,至多有一月粮草。剩下的,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子民了。发信号给陈蠡和弘燚,我们便相约十月五日会师,后军变前军,十月六日攻城,十日之前攻下扎托巴和城,十三日前城中会师。然后,给他们最后一击,在暮陵谷中,将他们也一举歼灭。”
      “计是好计,可我依旧不全赞成。兵家讲究围困敌人,围三面,留一面。暮陵谷中,天然围住三面,我们固然可以将他们困入暮陵谷,但是,若他们的援军从后方来了,我们便是腹背受敌,被困入谷中的,就是我们了。”
      “你放心,”阿卓和深吸一口气道,“方才你已将我泼醒。若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不会行此险招。对于扎托,我们一定要做到攻得下,守得住。”
      “你能这样想,便最好。”
      阿卓和的目光从挂着的扎托地图上移开,在桌上摊开了一张整个那特兰大漠的地图。那张地图上,伊赛族、萨顿族、金淦族、术竺尔族还有西边许多不知名的民族,他们的领地,一览无余。阿卓和先是扫视着这张地图,然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冒阖丘上。阿桑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弟弟的心思,她已大约明白了。冒阖丘——扎托巴和与热托合德的交界。若有朝一日,他们越过了冒阖丘……
      “主子。”大帐之外传来了戡代的声音。
      阿卓和道:“进来吧。”
      戡代掀起帘子走进大帐,对阿卓和道:“主子,陈将军和驸马已收到信号,方才我们收到他们的回应,若不出意外,十月五日晨,他们便能赶到。又有陈将军手书传来,流落在外的库卓部人听说我们此战,附近来投靠的有六百余人,已全部编入军中。”
      “好,你下去吧。”
      “是。”
      “阿桑,打了一夜,你去歇歇吧。过几日便是我们的大战了,这几日要休息好。今日,就静等胡斌那边的消息了。”
      “我今日与你一同等着。”
      阿卓和并没有再劝,只是微微点头默许。
      太阳已上中天,虽然早已入秋,大漠上,太阳还是显得毒辣些。他们皆身着戎装,还是不免感到有些燥热。外面是寒风割面,大帐中依旧燥热非常,侍从不断向大帐中送来凉茶,阿桑妲和阿卓和的额前还是渗出了汗珠。
      “还是决明子?”阿桑妲微微尝了一口。
      “一直都是决明子。”阿卓和面不改色。
      “总喝那么苦的茶,你是要学勾践卧薪尝胆吗?可这似乎还不够苦。”
      “又哪来那么多讲究,我不过是喜欢喝罢了。离开京城很多天了,你想他吗?”
      “我们在打仗,我怎顾得上想他?”
      “怎顾不上呢?你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随你怎么说吧。”阿桑妲一挥手,转过身去,背对着阿卓和。这真的一点也不像她小时候,那时候,就算她被阿卓和说穿了心事,也要即刻反驳回去,哪怕最后吵得面红耳赤,无话可说。
      虽然是打了胜仗,库卓部的军中却感觉不到狂喜,最多是微微的喜悦吧。绕过营帐,空地上还可以看到严整的军队在练兵。
      一直等到了晚上,大帐之外又响起了戡代的声音:“主子,胡斌求见。”
      “让他进来。”
      “主子,尤祂部军中愿归我库卓部者有四百三十二人,其中十九人是尤祂部细作,五十六人身有嫌疑,已关押起来,剩下的三百五十七人已安置在军中。”
      “好,你做得很好。”阿卓和赞许地点了点头。
      阿桑妲道:“剩下的三百五十七人,你仍旧要多留心。”
      “是。”
      阿卓和嘴角上挑道:“他们……其实可以上第一线。不过,依旧要慎重,该留下的,仍旧要留下。”
      胡斌会意,“属下知道了。”
      “我们还有多少人留在那边?”
      “还有十四人,明日便可按计划行事。”
      “好,你下去吧。”
      “是。”胡斌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阿桑妲微笑道:“你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我从前真的都没发现呢。”
      “我们从前,都只发现对方有多讨厌。”
      “是啊。”阿桑妲叹了一声。
      “明日……明日……我们拭目以待。”阿卓和握紧了拳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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