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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琇琸 ...

  •   “陆季勋疯了,你听说了吗?”水云天一边说,一边把他答应妹妹的扇子放在桌上。
      “总比自尽了好些。”水云卿轻描淡写地说,“不,还是死了好,这样的话,这一辈子可能就毁了。”
      “若儿,我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你的心竟比我还硬?”
      “我从没把你当成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而我,姨娘说对他们不需要心软。我练了很多年才达到这种境界,或许……对南宫暨,我会心软。”
      “他不是赌徒。”
      “嗯。”
      水云天掐指一算道:“过几日便是五月初五了,外城刘掌柜家的粽子一直是很好的,你去买些吧。”
      水云卿一边摆弄自己手中的刺绣,“让下人去不就好了?”
      水云天拿过了妹妹手中的绣花针放在一边,“绣花针在你手里可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你不用自己找事做,我这不是给你找事了么。”
      “你总让我上街。”
      水云天轻抚妹妹的肩膀,“你总让我不要自责,而我,总是希望你自己不要在乎,而不是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看——”水云天拿起镜子——当然,只照了水云卿的半边脸,“若儿是很美的,谁敢说这容貌不是绝色?”
      “好吧,我去。”
      “让月祺和金铎跟着。”
      “保镖就算了吧。”水云卿看了看耿金铎,“耿爷要是保护我,岂不是屈才了么。”
      耿金铎耸肩,“金铎的职责就是保护少爷和小姐。”
      “耿爷别说笑了,城里能打得过月祺的就不多啦。”
      于是,水云卿和任月祺上街了。
      至于买东西什么的,一般都是任月祺去交涉,水云卿就坐在一旁等着。
      “月祺,好了么?”水云卿上前,她很少直接和那些掌柜的直接交谈。水云卿道:“刘掌柜,我们一直很喜欢,你家的粽子。”
      “早该当面多谢大小姐和大少爷。”刘掌柜把包好的粽子直接递给了水云卿。
      “谢谢。”说罢,水云卿把粽子递给了任月祺,这些东西自然还是得月祺提回去。
      听见路上一阵喧嚣,水云卿停下了脚步。
      “小姐,青楼选花魁而已,常有的事。”
      不知不觉地,水云卿还是向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任月祺只好跟着。
      等他们挤进人群的时候,那一次的花魁已选了出来。紧接着便是呼声震天,加上银票满天飞的场景。这些富家公子哥儿都等着饱览花魁美色,听说这次的花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那花魁出现在醉春楼的二层,面带微笑地——不,应该是媚笑,冲楼下的人招手。
      水云卿呆在原地。
      “小姐,怎么了?”任月祺推了推水云卿。
      “琇琸。”
      “琇琸小姐?她不是住在南方的外祖家么,与小姐分别五年有余了。”
      “月祺,跟我进去一下。”水云卿并没给任月祺反应的时间便径直向青楼走去。
      周围不识相阻拦的人很多,都被任月祺一一掀翻。认识的早就退到一边,若水家人有了这种架势,旁人是断断不敢惹的。任月祺道:“水家大小姐云卿在此,谁敢阻拦?”若是这句话落地,再有不识相的,一定是外地人了。
      醉春楼的老鸨迎了出来,一脸喜庆模样,却叫人厌烦。她有意无意地拦在水云卿身前道:“呦,水大小姐,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叫你们的花魁出来。”
      “琇儿姑娘在里面补妆呢,现在叫她出来恐怕不好吧。”
      水云卿也不多费口舌,只是给任月祺使了个眼色,任月祺便三下五除二将那醉春楼几个打手掀翻在地,又把老鸨按在了椅子上。
      水云卿也不知颜琇琸的房间,只得一间一间地找,也无意间看到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她只是恶心一阵,便继续找。最后,她找到了。
      “颜琇琸!”水云卿只看见这背影就喊了出来。
      颜琇琸打了个激灵,已经半年没有人叫她的名字了。流落在外的时候,没有人叫她的名字,而进了青楼以后,上下皆称“琇儿姑娘”。她只觉这名字既熟悉又陌生,这声音也是。
      颜琇琸在转身,迎接她的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水云卿一巴掌落下,颜琇琸的嘴角顿时露出血迹,不一会儿左脸脸颊便肿了起来。颜琇琸捂着脸,不知所措。
      水云卿扯下面纱扔在了一边。颜琇琸先是一愣,然后便犹豫道:“云……云卿……”抛开那青黑色疤痕不看,还是很容易认出这便是儿时一起长大的水云卿的。
      水云卿怒道:“没想到五年不见,再见你竟是在这烟花之地。”
      “你……你的脸……”
      “对,我的脸变成了这样。但这样我便不用担心被青楼相中!跟我走!”水云卿二话不说,拉着颜琇琸便要走。
      老鸨还是死咬不放,“水大小姐,我们与水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这琇儿小姐,可是我给逆乾坤留着的呢,你这样带走,不合规矩吧……”
      “哼……”水云卿冷笑,“若他真的来了此处,你便告诉他,是我水云卿将琇儿姑娘带走了。”
      颜琇琸到了低调而奢华的水家,竟不敢进去。她虽是和水云卿一同长大,但颜家毕竟是小户人家,从比不上水家。颜琇琸那时虽是和水云卿情谊非同一般,但她与水云卿在一起总有种自卑感。如今落魄,便更不敢踏进水家。
      四周的下人早已议论纷纷。
      水云卿路上略略问了一下,也知道是颜家败落,便朝任月祺使了个眼色。任月祺厉声喝道:“不该说的话,都少说些,省得让小姐耳根子不清净。”话毕,下人们立刻闭了嘴。
      “琇琸,进来。”水云卿握住颜琇琸的手腕。水云卿腕力之大,颜琇琸竟不能挣脱,也只得跟着水云卿进了府中。
      “云卿……我……”
      “无妨,进来。”
      颜琇琸一边随着水云卿向府中内堂走,一边四下张望着。
      水云卿大约猜出了颜琇琸的心思,便道:“不用担心,哥哥在书房写字,你暂时不会见到他。”水云卿又吩咐道:“月祺,你叫人带颜大小姐下去更衣,然后带她到我房里。月祺,你跟我来。”
      任月祺还是如常把茶杯端到水云卿手边。水云卿随便抿了一口,道:“太淡了。”说罢随手倒进霸王鞭花盆里。这霸王鞭常被水云卿倒掉的茶滋养着,倒也是长得极好的。
      “小姐,我再去换新的来。”
      “不用,我又从没有怪你的意思 。你有没有觉得颜家败得蹊跷,好歹颜伯伯大小也是个地方官员,出了这么大事竟牵累到琇琸的外祖家,我们身在京城却是一点消息都不知……”
      任月祺道:“是,怎说水家在朝廷里也结识不少人,怎会……”
      听见脚步声,水云卿微微摆手,任月祺也就住了嘴。
      水云卿见颜琇琸进来,道:“坐,其他人下去。”
      颜琇琸看了看任月祺。水云卿道:“月祺从小就跟着我,她你还信不过么?我们两个说话不用要她回避。”
      “云卿,我……”
      “琇琸,你我相识十二载,十二年的情分在,我相信你不会做那种事。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回那种地方了,若不嫌便住在我家吧。你家,到底出了些什么事?以何罪论处?”
      颜琇琸压低声音道:“谋反,牵连了全族。我家人全都是死罪,外祖家也受牵累锒铛入狱,我可能是我家唯一幸免的了。”说着,颜琇琸便哭得梨花带雨,“其实,红妈妈于我有恩,她不嫌我落魄,给我吃,给我穿,还让我选花魁……”
      “方才是我话说得太重了。”
      “若是今晚逆乾坤真的来了,你叫红妈妈怎么办呢?”
      水云卿心中暗笑,这是谁造的谣呢?她表面上不慌不忙地喝着茶,对颜琇琸道:“你多年不在京城,逆乾坤他向来不近女色,你没听过这传闻吗?”
      “这么说,他不会为难红妈妈?”
      “一定不会。”水云卿胸有成竹。
      “你怎么知道?”
      “你可知道内城唯一的赌坊芟右,赌神从不去其他赌坊,而那芟右,是我哥哥的生意。”
      “这么说,云天哥认得赌神?”
      “算是吧。”水云卿不知应怎么回答。
      有人敲门。任月祺问道:“是谁?”
      “是我。”水云天的声音。
      水云卿看了颜琇琸一眼,颜琇琸微微摇头。水云卿叫了任月祺来,“你去回了少爷吧,他若问起,你实话实说便是,只是今日就不与他说话了。还有,今天晚上,我还是要出门。”
      “知道了,小姐。”
      颜琇琸用袖子擦掉挂在面上的泪水,“谢谢你,云卿。”
      “你怕见哥哥,但早晚要见。”
      “让我……再缓一缓……缓一缓……”
      “我这里大,你这几日就住在我这里。”
      “你晚上要出门?”
      “我晚上常出门。”说罢,水云卿又问:“琇琸,你在那醉春楼有几日了?”
      颜琇琸道:“大约有半个月了吧。如今我中了花魁,而你今日又是大庭广众将我带走,定将得罪京城不少显贵。”
      水云卿虽是一向让人赞有大家闺秀的温婉作风,却也免不了有些天生的优越感,她潇洒地将扇子一甩,“你以为我水家凭什么敢在京城开赌坊,我水家如今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你且放心在这里住着,不用怕有人对你不利,亦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若是你担心醉春楼的红姨,我会让哥哥暗中帮衬着些。一会儿便该用晚饭了,你总要见我哥哥的,你与他也几年不见了吧。”
      “嗯。”颜琇琸点头。
      “你且在这里,让月祺陪你说说话,我有话跟哥哥说。”
      水云卿安顿好了颜琇琸,便出了房间。
      水云天就在大堂坐着,等着水云卿。
      “哥,”水云卿在哥哥旁边坐下,“方才是琇琸来了。”
      “我知道,刚才月祺已经说清楚。我听后也想了一会儿,为何颜家败了。据我所知,颜知府在任之时,虽没有什么突出的政绩,但也算是政通人和。突然以谋反罪论处,的确蹊跷。”
      “颜家的事让我觉得,咱们家行事是否也该低调些……”
      “那不是一回事。”水云天摇摇头,这些事他懂得是比妹妹多多了,“颜家被治罪并非因功高盖主,据我所知歙州府百姓对知府爱戴有加,有些人甚至感觉歙州的生活好过京城,而歙州知府却从未被动过。我们家的事并非官场之时,官有官的做法,商人有商人的做法。你且放心地照常生活,不用有什么刻意的改变。我继承父亲的基业,也定将竭力将其发扬光大。”
      “有哥哥这话我便放心了。”
      “这几日你对琇琸也多留心些,若能对她家里的事多知道一二,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还有,别教琇琸跟你挤着了,叫她住客房就是,我也着人到外面打听着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亲人。”
      “其实……唉,算了还是不说了。我去叫琇琸出来用晚饭吧。”
      “其实你要说什么?”水云天叫住了水云卿。
      “其实琇琸从小就对你……但是这件事……”
      “嗯,我知道,但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也知道了,只是想借此提醒哥哥,你已行冠礼,年龄也是不小了,家里也总该有个嫂嫂主持家务了。”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倒是你才应该急。”
      “我不嫁又能怎样?有哥哥罩着呢,一辈子也不愁。”
      这时,颜琇琸从房中走出,来到了堂中。颜琇琸道:“你们这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水云天与水云卿同时回过头去。水云天不论见了谁大约都是波澜不惊的,只是平常地点了点头,而水云卿却是略有讶异。才过了不到半炷香的工夫,颜琇琸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改方才的羞涩自卑,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她还是而是与水云卿要好的颜琇琸。水云天只是点头道:“我与琇琸多年不见,琇琸还是老样子,风采不减当年。”
      “云天哥也一样。”颜琇琸微微欠身。
      “坐吧。”水云天没再说别的。
      颜琇琸低下了头,也没说什么。
      水云卿张了张嘴,但见水云天看了她一眼,便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天擦黑了,水云卿一个人在房里坐着。有些乱。水云卿一直有父亲庇护,父亲死后,身旁有哥哥,她什么都不用想,只做她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是了。但是,自从经历了容貌被毁的事之后,她就知道,她该长大了。她的敏感,已足够察觉颜琇琸的不正常。
      有人敲门。
      水云卿道:“进来。”
      是银天心。银天心还未开口,便见颜琇琸从她身后走了进来。
      “琇琸?坐。”水云卿淡淡招呼。然后便回头道:“天心可有什么事吗?”
      银天心道:“少爷叫小姐晚上到房里去切磋书法呢。”
      水云卿顽笑了一句:“哥哥又顽笑了,我的书法怎的能和他切磋呢。”说罢笑着叫银天心下去了。
      待到银天心出了门,颜琇琸道:“云卿今日该不是怪了我了吧?”
      “怎会?”水云卿为颜琇琸斟了一杯茶。
      颜琇琸道:“我漂泊已久,一日一日地察言观色早就让我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清澈,若你觉得我嬗变,这也是应该的。你会觉得我是坏女人吗?”
      “当然不会,你多想了。若你喜欢,你就多坐一会儿,哥哥叫我呢。我叫月祺陪你一会儿吧。”
      “不用了,我回去吧。”

      水云卿进了哥哥房中道:“你不是找我来切磋什么书法的吧。”
      水云天直截了当:“对琇琸留心些。我感觉她的异常,难免落了刻意。其他的,我是猜不透。”
      “你猜忌琇琸?”
      “你不奇怪?”
      “奇怪,但也不至对咱们有什么不利。”
      水云天依旧丝毫不拐弯抹角,“相信我这精明的商人的感觉。”
      水云卿摇了摇头,“哥哥还说我的心硬,你的心才更硬。”
      水云天适时地话锋一转问道:“今晚你还出去吗?”
      水云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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