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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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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四
屋子里只点了盏油灯,入夜了以后更显得微弱,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暗沉沉的气氛里。
其实在现世住了很久了,就算是在那以前,也不是没有来过现世。
那时候也常常会去看他,在他的房间里赖着不走。那种叫日光灯的东西,真是亮,就连回忆起来的时候,都觉得恍恍惚惚地透着不真实。
所以日光灯这种东西,恋次还是无法习惯。
雷雨像是停了,夏末的虫鸣声逐渐的响起来,由远及近,碎碎地铺过来。
海边的夜晚其实比大多数人想的还要安静。
除了海潮如同呼吸一般规律的声音,还可以听到很多更为细微的声响,比如虫音,比如风穿过山的缝隙的啸声,比如灯芯的哔剥声。
然而这些声音,却又不同于城市里扰攘喧嚣混作一团的声音。
这些声音从不同的地方传过来,有着各自不同的节奏,又从这里一个个传到更远的地方去,来来往往,然而却出奇的整齐——你可以闭着眼睛将它们一个个分辨出来,寻找到不同的轨迹。
如同顺着回忆梳理往事就可以看见命运的方向。
虽然,已经晚了。
这个时节,盂兰盆节是最隆重而盛大的,纵然这隆重和盛大中无法掩饰地泄露着随后而来的无法抗拒的凉意和哀伤。
那年他们穿着夏季的和服,带着面具,和很多的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拉成一圈,跳着奏热烈的舞。
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渗出薄薄的汗,他望过去,透过面具的双眼,看不清一护的表情,只觉得,有低低的哀伤漫上欢快的河岸,顺着情感的裂隙一点点渗透。
忽然间他觉得无力去辨别,从前那种自以为是坚定的确信都消失不见了,只下意识地握紧了一护的手。
那只手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就放松下来,任由他紧紧攥着。
那一支舞终了的时候,一护走过来掀开他的面具。
“恋次,我会在这里的。”他看着他的眼睛这么说,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篝火。
他听说过这样的传说,如果确定找到了至爱之人的灵魂,只要能毫不犹豫地揭开面具,他就能够复生。但如果稍加犹豫,那么那灵魂将灰飞烟灭。
所以面具揭开的那一刹那,甚至有了落泪的冲动。
最后一天的时候,照例是要去放河灯。
河灯是纸糊的,在夜晚的河面上轮廓模糊。
他知道一护的母亲就在这条河边被虚吞噬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样的灵魂,已经,消失了吧。
然而身边的那个人只是很执着地叠着河灯,一盏又一盏。
很耐心地点燃,手掌遮住了风,小心翼翼地放下去。
这些淡白的光点像是误时的莲花,在他们眼前一朵朵地开起来,蔓延得整个河面都是。
脆弱而美好。
在很远的地方,在目光无法到达的地方,一一沉到河底。
被虚吞噬的灵魂,是无法循着这样脆弱的轨迹来回于人世的。
没有关严的门被风推开,桌上微弱的灯光只来得及闪了一下就灭了。
恋次趴在桌上睡着了。
桌上和地上,满是没有放出去的河灯……
这是多么无谓的事。
可除了这些,还能坚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