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
姜宁不待占春风开口问她，便顾自淡淡地开始说了起来。
“自我半年前大病初愈，有很多事情已经不大记得了。”她坐在上方，眼神空洞且冰冷，“病好以后，不仅爹娘去世了，连我唯一的妹妹也不知所踪。不仅如此，我还经历了许多奇怪的事情，虽然我的夫君告诉我，这些不过是用来替我治病的秘术。”
她突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玉白的面容上终于生出了些许红润，只是眼中却透出刺骨的恨意，连带着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但我知道，这些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借口。他就是凶手！是他杀了妍妹，是他杀了我爹娘！”
绍玉惊愕地抬头望她，“你是说，你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满天下地找你妹妹？”
姜宁微微弯了弯眼角，算是笑了，“难道就许他粉饰太平了么？呵，我自然也是懂得不能打草惊蛇的。”她顿了顿，又说道：“我想寻的，是一个真相。倘若这一切真是他所做的，我定然要让他血债血偿。”
孟似在旁看了许久，忽然笑了笑，扇骨轻击肩膀，吊儿郎当道：“哦？若真是如此，在我们谎称见过你妹妹的时候，你就应该将我们赶出府去，为何却偏偏要同我们坦白？”
姜宁面上狰狞的神色逐渐退去，又变成原先那般冷冷的模样，她定定地望着占春风，低声说道：“因为，我从这位公子身上感觉到一种与旁人不一样的气息，这种气息……会让我觉得害怕、恐惧。”
绍玉同孟似面面相觑，他们三个是神仙，对他们的气息所感觉恐惧的，那便只有妖物了。而他们三人中要数占春风的修为最深，这姜宁也最是怕他。所以如此一分析，莫非这位满负盛名的女子，竟然是个妖怪？
可是绍玉左看右看，都没能从姜宁身上寻到一丝妖气。
占春风沉默半晌，问她：“我们可以帮你，但若要因此付出你的性命，你愿意不愿意？”
姜宁听了他的话非但不曾犹豫，反倒是松了口气一般，轻声道：“性命是我如今最不紧要的东西，但却也是唯一的筹码。公子若是想要，尽管拿去便是，这更是成全了我能早日同父母妹妹团聚的心愿。”
占春风又笑道：“你放心，我并不要你的性命。你且先告诉我，你夫君眼下在何处？”
姜宁回答道：“听闻今日城外的衍虚庙里会来个得道高僧，法力无边。他一向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很上心，所以一早便出城去了。”
话到这厢，这件闲事约莫是管定了。
临走的时候绍玉转头问姜宁，“我听闻当初你也是心甘情愿嫁给你夫君的，他对你又是极好，为什么你会怀疑他？”
姜宁愣了愣，随后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根本不记得他，又怎么能够信任他？”
绍玉想，做夫妻做到这个份上，的确是件挺可悲的事情。她没再多说什么，随着占春风出了商府。其实她心里头还有些奇怪，占春风本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这次却对姜宁的事这般上心，难道是被美色所惑？
一边想着，一边疑惑地打量着他。
占春风大概是被她看得有些不大自然，微侧过脸，却将将对上她探究的视线。他眼神一虚晃，便飞快别了过去，又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犹豫了一下，他十分别扭地，低低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嗳？
他又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揉了揉绍玉的头发，嘴角隽着丝笑意，“我去去就回，你不用……担心我。”
嗳嗳？
绍玉维持着茫然的表情，眼睁睁地看着占春风消失在眼前，心绪如同一叶扁舟行于海上，高高低低起伏不定。适才他很是反常的亲昵举动着实将她吓到了，认识至今，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曾像这几天这般和谐过。
她忖了忖，忽然大惊失色地转头看向孟似，“遭了，他该不会是仙根不稳，来了凡间才这两日，就入了魔障罢？”
孟似恍恍惚惚地摇着扇子，脸上的那副表情也十分地奇怪，犹豫间混着决绝，挣扎中夹着释然，总归是矛盾的很。他见绍玉向他望来，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低着眼眸说道：“看起来，神君对阿绍贴心的很，你们……”他顿了顿，好似万分艰难地继续说道，“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倒是好的叫人艳羡。”
绍玉心头一颤，抖着嗓子道：“贴、贴心？”
她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占春风这几日待她这般不同，竟是看上她了。这可如何是好？！她愿意同他成亲，本就是有自己的计划，原想着反正二人也是互相得利，到最后两人一和离，桥归桥路归路，说起来还是她女方亏了一些。可眼下若真是如孟似所说，她岂不是不止成了没理的那一方，还要多背上一条骗人感情的恶名？
做下堂妇已经够惨了，做个欺骗人感情的下堂妇，真真是惨上加惨。
绍玉觉得很是悲愤，于是为了她能在同占春风和离后顺利地找到第二春，她做出了一个要时刻注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决定。但她并不知道，这个决定不仅成了历史上重要的转折点，还推动着历史朝她所希冀的相反方向努力蓬勃地发展。
思考了半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旁的孟似已不见了人影。她也不以为意，又暗暗下了一回决定，才握着拳头回客栈去了。
走到大堂，一眼就瞧见换了身素缎长袍的占春风面对大门坐着，骨节分明的一只手端着杯茶，眼神愣愣地望着一处，表情依旧是没有表情。虽是像在发呆，可绍玉一脚将将迈入大门，他的视线便敏捷地转到了她的身上。
占春风好看的眉头有些微微地皱起，问她：“孟似怎么了？他适才回来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好像要天塌地陷了一般。”
绍玉此时满是心事，哪里顾得上他人，只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然而他却微微笑了一笑，复又问她：“那你又去了何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绍玉并不曾注意到他面上冰雪消融地一笑，只端着副深沉的模样，从头上顺下那根银簪，放到桌上推到占春风面前，低着头委婉道：“这根簪子还是还给你罢，我……我不能收，怕是承受不起。”
占春风伸手执起了银簪，面上冷冷的，渐有风霜凝聚。他的指尖来回摩挲着银簪上刻着的凤凰，微微垂首，长睫在眼睑处埋下一片阴影。眉头皱得更紧了，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绍玉坐在他对面忐忑不安，恨不得立马隐去身形。
也不知过了多久，占春风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却又好像混着点困惑，认真与她道：“既然你怕承受不起这凤凰，那我明日去换一支牡丹的罢？”
她神色僵了僵。
占春风打量了一番她的表情，又迟疑地与她商量：“你不喜欢牡丹？那……换一支简单纹样的好不好？”
绍玉有些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不，我不要，我不喜欢簪子！”
占春风却一下子露出了类似于如释重负一般的表情，伸手又将银簪替她戴上，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我晓得了，你先将就带着，我明日便替你去换个镯子来。”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上回在青丘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画，这个就当做赔礼罢。你……可别想太多。”
绍玉忽然间就觉得有些气血不畅。
然而占春风那边已经将此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开始同她说道他在衍虚庙里的见闻，“我刚才去庙里探了探，见着姜宁的夫君，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那商玉衡明明是个人，身上却带着很浓的妖气。”
绍玉还未曾将情绪调整过来，低着头干脆不理他，也不知在生谁的气。
占春风以为她闷声不吭是被他的话给惊着了，于是又解释道，“他身上的妖气正是赤炎金猊兽的，想必是那凶兽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绍玉虽有些好奇，可还是竭力克制住了，桌子下的手使劲扭着衣带，脸上却没甚表情地看着他，淡然道：“你放心，我不会以为那商玉衡是个人妖的。”
“人妖？”占春风挑了挑眉。
她眯着眼笑了笑，伸出青葱水嫩的手指在他眼前比划了比划，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大抵没听说过罢？这世上有一种人，原本是男人，但生着生着就成了女人，不仅成了女人，还长得比女人更好看。这种人，就叫做人妖。”
绍玉说着说着，眼神不受控制地就往他胸口处瞄了几回。
她话音刚落，占春风便被一口茶水呛住了，咳嗽了好几声，面上像是有一层胭脂淡淡晕开，眼神却十分凶狠地望向她，语气间终于有了几分恼羞成怒地波动，“这种胡话你也信？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
绍玉哼了一声，憋着笑与他道：“是我从一本古籍上瞧来的，你自己孤陋寡闻，却说我说的是胡话，真是蛮不讲理。”
占春风额上青筋爆了爆，“倒要请教阿绍，不知是从哪一本古籍上瞧见的？”
绍玉装模作样地沉吟了少顷，正色道：“我从前游历大荒之地时，偶遇过一位老神仙，这古籍便是向他借阅的。”
“哦，原来是这样。”占春风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机缘颇好。”
绍玉眼皮跳了跳，附和着笑了两声，打算开溜，“我有些累了，想回房歇息片刻。你继续喝你的茶，不必理会我。”
占春风果真饮了口茶，抬眼淡淡地将她望着，说：“还没吃晚饭呢。”
绍玉自暴自弃道：“那就饿着罢！”
他默了默，伸手唤小二上了饭菜，执起筷子，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吃饱喝足，一个人去夜探商府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