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回 清城派（四） ...
-
此时明月已上中天，锦心漫步到窗边。唐采灵，若你真的聪明，今晚必定睡不安枕吧。扑棱棱翅膀忽闪的声音，虎头虎脑的灰色信鸽落在了窗台上，殷切的冲锦心咕咕叫了两声。“小灰？”锦心一喜，忙把它抓在手里，从它翅膀下掏出一张卷成团的纸条。
展开，就着月色：明日二更，小松涛见。铁画银钩的字迹，正是左微澜的笔迹。
齐昊要行动了吗？锦心利落的点燃火折，把字条付之一炬。本打算今晚杀唐采灵灭口，可若是唐采灵平白无故的消失，明日清城派必定大乱。晚上必定更是戒备森严，别说左微澜能不能平安上山，就连她能不能避过众人耳目出门也是问题。
给小灰喂了水和点心，放它回去。
一晚而已，也许明晚之后，她便再也不用带着面具待在这里，做违心的事，那么唐采灵向不向风掌门告密，对她，也没什么大影响了。一切，都等到明晚再说。
次日，锦心刚刚梳洗好，调整好心情准备出门去找不落。便见一个眼生的清城派弟子急匆匆走进来。“步姑娘？”大概跑得急，他微微有些气喘，额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大师兄让您过去找他，说是有事和您说。”
“现在？”锦心疑惑，现在时辰还早，风怀瑜找她说事，不会待会儿自己过来吗？倒要她过去。嘴上却答：“我知道了，多谢。”跟在他身后出门。锦心没急着往隔壁院子去，而是绕了点路，先到了练武场。场上有勤奋的弟子正在练剑，锦心好不容易找到个面熟的：“秦大哥！”立在场边和人说话的五弟子秦溯应了一声，略有疑惑的走向锦心：“步姑娘？起得这么早。”
锦心低头想了想才问道：“我想问你，风公子最近忙不忙？”不是说近日事多，总不能这么重要的惊鸿剑一天不到便藏好了地方。秦溯一愣，随即了然笑道：“大师兄啊，昨晚忙到很晚，不过师父说今日不用过去了。若你找他，他现在肯定还在院子里呢。”
看来，是真的。风怀瑜真的有事找她。
锦心道了谢，一路走一路猜测，风怀瑜会为了什么事找她。莫不是唐采灵告诉了他昨日学剑的事？不是没有可能，采灵为了保险起见不敢就告诉掌门，而是先去找和她相熟的表哥。这么一想，便惊出身冷汗。若是他问，一定要不承认，死不承认。若是他试探，一定要稳住，不能露了马脚。再说，还有不落呢。
想到不落，锦心微微安心，不落昨天也在现场，她认定了那是颗朽木，而自己和采灵摆在一起，不落一定是帮自己的了。
院门大开，院里静悄悄的。锦心顺着小径往里走，转到屋后，便感到屋后有人。她敛了内息，快步往前走。大榕树下，风怀瑜只着中衣，执剑而舞，怪不得他不在练武场，原来他院中有这么大块地方，专门用来练剑。锦心隐在树后，耐心等他练完。顺便，也看一看他的功力。
用剑沉稳，招式娴熟，比不落不知强了多少。联想到昨日不落的剑式，今日再看他的，便知道不落乃是初初入门学了皮毛。风怀瑜的剑越舞越快，忽然毫无征兆的向锦心藏身处刺来。锦心一惊，反射般想躲。脚步跨出一步，脚尖已经落地却又蓦地收了回来。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锋在阳光下一闪，迅捷无比的架在了她脖子上。
呼吸仿佛都停止了。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她好久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了，即使有，她也是拿刀的那个。可她不能动，为了自己不再反射般做出自曝武功的动作，她紧紧的闭上眼。
冰冷的剑锋在风怀瑜看清来人后很快移开了，锦心心有余悸的睁开眼，入眼是风怀瑜煞白的脸，他后怕得声音都变了：“你怎么在这儿？！”锦心拂上脖颈，触手是条细细的血线。在听到风怀瑜的问话后，锦心一惊：“不是你有事找我？”
风怀瑜的目光随着锦心的手指移到了她脖子上。嫩白的肌肤上鲜红的血色格外触目。他没有留意锦心的问话，拉住她胳膊道：“跟我进屋，我帮你上药。”情急关心，连礼数都不顾了吗？还真是难得。锦心嘴上推辞，脑中却努力思索着，是谁，是谁骗她一大早来风怀瑜院子？
唐采灵。她几乎是第一反应想到了这个名字。果然是聪明的女子。她知道，直接告诉风怀瑜自己的猜测，多半他不会信。可她叫人让锦心在风怀瑜练剑的时候进他院子。任何一个会武功的人在清城派高手练剑的时候都不会舍得打扰，总要观摩一二的。可她站在一边风怀瑜又怎会感觉不到？风怀瑜剑式凌厉，一剑刺来，完全是对付敌人的打法，而她，为了自保，便会暴露武功。
没有什么，比事实更有说服力。
锦心推辞不过，进了屋，无意识的任由风怀瑜给她上药。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很快止了血。“以后若是有事，千万不能这时候来，我练剑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风怀瑜边说边在她伤口上捂了块手绢，丝绸般的感受。“今天真是好险。”他一时无话，似是乍然反应过来般，缩回了按在锦心脖子上的手。轻如蝶翼的湖绿色丝绸轻飘飘的辗转落到地上。锦心瞧着眼熟，咦了一声：“这不是我的帕子？”冰蚕丝的手绢，触手顺滑，湖绿色底色上绣着白色满天星，中间裂开，有被斧劈的痕迹，正是锦心初见风怀瑜那日，拿来无理取闹的由头。
风怀瑜拿东西给锦心包扎的时候没有注意拿的什么，此时瞧见，忙低头去捡，锦心乍一看到这方帕子，那日的情形涌上心头，不由转眼去看风怀瑜，却见他正低下头只能看见他微红的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反正内疚居多，她不知该怎么反应，便后知后觉的顺势弯腰去拾帕子。总觉得不能让它再落到风怀瑜手里。一个抬头，一个低头，正正撞在一起。
“大师兄！锦心！你们在干什么？！”不落惊诧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她站在门口，正看到他们撞在一处的情景，风怀瑜手上还拿着锦心那方帕子。不落不可思议的看着风怀瑜：“大师兄……”顿了下，恍然大悟道，“我说你那天走了一半又回去做什么，我道你忘了什么重要东西，却原来，却原来是为了它。”她眼睛越睁越大，声音却越来越低，满脸的不敢置信。
锦心想开口辩解。她想过，总有一天会伤害她，却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她想解释，解释今早发生的一切，她不想让不落伤心。可是，解释什么？说她没有二心，说她不喜欢风怀瑜，说她一直对她真心实意，把她当做朋友？不，她说不出口。徒劳的张着嘴，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落眼中迅速充满了泪水。“你喜欢，喜欢我大师兄……？”她含着泪忍着哽咽问锦心。
不，我不喜欢你大师兄。这句话哽在喉咙里，进退不得。不，她不能说。风怀瑜就站在旁边，她现在，还不能说这样的话，这无异于自绝后路。心口像堵了块大石。不落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下去，最终湮灭在锦心的沉默里。“我一直把你当姐妹，你不是不知道我，我……可是你！”她说不下去，转身奔出了房门。
“小师妹？！”风怀瑜皱着眉，他不明白不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锦心就在旁边，面色不好摇摇欲坠的模样，他也不能去问个清楚。只能对随后进屋的唐采灵道：“表妹，麻烦你去看看不落。”
唐采灵刚想出门，锦心便霍的站起身。“慢着！我和唐小姐，一起出去。”唐小姐三个字被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她真后悔，没有昨晚杀了她。今早事情过后，她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唐采灵的心机。她诱她主动暴露武功，还叫上不落算好时间，等着做见证人。叫风怀瑜即使有心护她，也做不得假。可惜，阴错阳差，让不落看到这么一幕。
“唐采灵，”锦心压低声音，“你这样做，没有用的。”走到背着风怀瑜目光的地方，锦心稳住自己的声音道，“我不会轻易自曝其短，更不会受人胁迫。那些算计过我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了。至于你，我会特别照顾。”提高了声音，特意让风怀瑜听见，“唐小姐剑舞的好看，今天继续教我好不好？去我院子吧……”
她的手牢牢扣住唐采灵的喉咙，渐渐收紧，“如果你想唐家堡在今天彻底断子绝孙，现在就喊你表哥来。正好，我想看看，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唐采灵倔强的仰头，瞪着锦心，伸手用力拽她，长长的指甲在锦心手背上划出几条红印。
锦心露出一个冷笑，狠狠撒了手。唐采灵没料到计划失败，反被锦心制住。她咳了一声，倒退一步。“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人？”声音微微颤抖，手捂住被掐出红痕的脖子。
已经踏出两步的锦心蓦然转过身来，冷漠道：“轮的到你来问我吗？！”她眼神不自觉的带上凌厉，依稀是半年前妙音阁呼风唤雨的步护法。唐采灵被唬得眼神一闪，她从没想过，看起来天真烂漫的步锦心，毫无心机和不落没甚分别的步锦心，那个在左微澜面前退让懦弱的步锦心，竟然会有这样阴郁的目光，这样凌厉的气势！“走！”锦心拽着她胳膊一路把她拖回了自己的院子。
既然无法现在杀她灭口，那就把她放在身边看着。虽非长久之计，却是目前唯一可以拖延时间的法子。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回 清城派（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