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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爱恨歧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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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在八岐大蛇还是一条小白蛇时,他的意识其实是有些混沌的,眼睛也不太看得清东西,只能凭借蛇的本能去行动。
直到有一天,他在黄泉之国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金色。
他本能的追寻着那抹金色,缓缓靠近,可待他靠近了,又嫌太烫,太耀眼,想要离开。
有一双手温柔的圈住他,将他揽进怀里,八岐大蛇扭动身体想要逃,却被手的主人拦住,于是便恼怒的张嘴咬了手指的主人。
血是滚烫的,他咽下去的一刻整条蛇都在抖,可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他贪婪的想要更多,于是八岐大蛇将身体盘上对方的手臂,一点一点,越收越紧,咬死了不松口。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了什么。
“原来是要血和神力来蕴养。”
眼里的金色影子渐渐具象化,八岐大蛇吐着信子,这才看清自己眼前的人。
一头金毛,额间有着太阳形状的纹路,眼睛剔透干净,像是午后水面上跳跃的金色碎光。
水面上的碎光……
八岐大蛇歪着脑袋迷茫了一下。
我有见过水面上的碎光吗?
他被这个大金毛带了回去,从此也摆脱了混沌的蛇生,每天挑嘴不够甜的樱饼和不够新鲜的苹果,缠在大金毛身上吸食神血,让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待到夜晚,还要贴着对方颤动起伏的胸膛入睡。
八岐大蛇吐着信子,嗅见了空气中浅淡的樱香,混合着阳光炙烤过的清新,渗透进了梦里。
他最近有些嗜睡,还在不停的做梦。
梦里有个银灰发色的人对他说:“八岐大蛇,没有人教导的欲望会成为加速世界毁灭的养料,而你是那个不可或缺的引导者。”
“我该怎么做?”他听见自己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
“我会散布虚假的预言,而你将成为改变这个世界命运的锚点,推动世界走向终焉,在灰烬中新生。”
新生……
八岐大蛇动了动身体,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窗外月凉如水,料峭春风徐徐吹进房间,将薄纱帷幔鼓起。
他知道自己是谁了,也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那这个人呢?
八岐大蛇游曳到须佐之男枕边,抬起身体居高临下的打量这个一头金毛的家伙。
这个人是神明,这一点他无比肯定,但对方身上却有着一点属于他的气息,才让当初毫无意识的他本能的接近。
八岐大蛇低下头,将脑袋凑近温暖的颈窝,眼中流露出一些迷茫。
很好闻的味道,似乎在很久很久,那遥不可追的记忆里,他也在某个温暖的怀抱中这般嗅着颈间香。
也许他该快一点找回记忆。
八岐大蛇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醒后就有些急不可耐的缠着大金毛,大金毛以为八岐在和他闹着玩,结果一不留神就被他咬破皮肤吸食神血。
他吸完就跑,钻进柜子里就睡。
可每每醒来,都是在团的松软的被子里。
而那些混混沌沌的故梦中,他看见自己在繁荣的人间行走,在樱饼铺子里停留,被谁从居酒屋中扛起来,与谁在烟火中追逐,然后在战场上厮杀,在牢狱中对峙,在刑神场上互换身体,拼的你死我活中,抵着恨封进暗无天日的狭间。
然后……然后的事情太模糊了,他只记得从狭间出来后他谋划了一场很大的阴谋,找了很多不太靠谱的合作伙伴,结局是他显而易见的失败了,不甘的被再次囚禁。
惊蛰的雷声将他从混沌旧梦中唤醒。
他看着天际阴沉雷云,目光投向了那株常盛不败的樱花树。
那段模糊记忆的终点也是一株樱花树。
于是八岐大蛇扭动身体,爬向那株樱花树。
美则美矣,却总感觉少了什么。
他仰头看着那如微雨一样洋洋洒洒的花瓣掉落,感受腹鳞下传来的柔软触感,随着惊蛰的雷声打开了埋藏心底的一丝记忆。
鹅毛粉樱,漫天飞扬。
他看见一个人,一头金发,踉跄着从屋子里出来,目光焦急的扫视,锁定他身影后又手忙脚乱的向他奔来。
但八岐大蛇却觉得浑身冰冷,眼前模糊,身体支撑不住的倒下,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
“八岐!”他听见那个人这么喊他。
八岐大蛇抖动指尖,想要抬起手回应那个拥抱。
然而剧痛传来,让他不得不睁开眼大口喘息。
Part.2
睁眼?
八岐大蛇低下头,看向自己。
脚边是被撕咬残破的蛇蜕,而他则变成了幼小人类的样子。
小蛇神若有所思地调动神力为自己穿上衣服,心里翻江倒海。
所以……他和那个带他回来的人是宿敌吗?
就在他沉思之时,忽然听见屋子那边传来了极大的声响,小蛇神一惊,连忙藏在了树后。
大金毛从屋子里踉跄着跑出来,目标直指樱花树,可待他走近樱花树时,却又忽然放满了脚步。
八岐大蛇静静站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审视着,如蛇一般冷冷的目光,寻找着敌人的破绽。
若按记忆里所说的那样,他们应该是宿敌,他心想着。
可为什么那个大金毛看着空无一物的树下,眼里却落下一滴泪?
像是泛着碎光的水面上滴落的水滴,轻轻一下,荡开千思万绪的涟漪。
八岐大蛇发着呆,更加迷茫的皱起了眉,他还有记忆被藏在更深处……
小蛇神灵机一动,有了个主意。
“父亲。”
他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人一脸空白,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玩起来。
小蛇神装作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然后不断从大金毛口中试探“八岐大蛇”这四个字。
“我叫你阿岐。”
八岐愣住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大金毛温柔的金眸。
他们……不是宿敌吗?
八岐大蛇藏起疑虑与警惕,乖顺的继续试探,“八岐大蛇是谁?是我的母亲吗?”
他假意流露期待,实则那话不过是他随口一说的试探。
重生后的他其实没那么在乎他们以前的关系,如今留在这人身边隐藏身份,不过是对方的血可以助他恢复实力。
“算是吧,算是你……另一个父亲。”
哦?八岐暗中挑眉。这倒是有意思起来!
小蛇神敏锐地嗅到须佐之男话中的停顿,他垂眼掩下惊诧,饶有兴趣的用天真的语气询问,“那另一个父亲呢?他在哪里?”
须佐之男流露出了他看不懂的悲伤眼神。
他们之间忽然沉默下来。
八岐大蛇心里意识到什么……联想处刑神毫不犹豫挥剑斩杀他的记忆,小蛇神暗中警惕起来。
于是他压低声音,问,“你不喜欢另一个父亲?”
“我喜欢你的另一个父亲,阿岐。”他说着,摸着小蛇神的头,“我爱他,爱到骨子里,爱到恨他,爱到……想过和他一起离开。”
八岐大蛇垂着眼,掩下惊疑不定。
爱?
未免有些可笑……这个人竟然爱着前世的他?
须佐之男……堂堂处刑神爱上了他要行刑的罪神?何等讽刺?何等可笑?何等荒唐?
八岐大蛇失笑,自是不信,只当是对方哄骗小孩子的戏言——毕竟这位处刑神是出了名的会对各种活物幼崽心软的人,这也是他装作失忆还忍辱负重叫对方父亲的原因。
八岐大蛇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是虚无的使者,他还要去见证这个世界鲜活的,不一样的未来。
他还有一个仇要报,还有……
八岐心里忽然一顿,胸膛中新生的神格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还有……什么?
似乎还有很重要的事……可他,记不起来了。
惊蛰过后的夜带了些万物复苏的躁动,小蛇神初化形,心里却因前世记忆兜兜转转混乱不堪,怎么也睡不着。
大金毛倒是在他身边睡得很香。
于是他睁开眼,扭头去看。
昏暗的光线下,对方眉间折痕浅却清晰。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由自主的,八岐大蛇心里就浮现出这句话。
小蛇神出神地想着,眼里闪烁着蛇类冷冽的光。
他想起睡前大金毛在他眉间留下的吻,又想起他金子般澄澈的目光里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爱……他说他爱他……
八岐大蛇轻轻按着胸口,向来处变不惊淡然自若的蛇神,以无情无欲而闻名高天原的他,竟在这深夜里觉得茫然。
爱是什么……他不懂。
他出生以来只知罪恶与欲望由爱而生,从前他觉得由天照诞生的所谓的爱无用而无力,是对欲望的逃避和借口,可他却从未去探究过,到底什么是爱。
什么产生了爱?
若欲望是人类心中的原罪,那爱怎么可能单单只是天照的馈赠那么简单的东西?
神是因世人诉求才诞生,却并非是人类的造物主。
爱也应该是人心中的原初之物。
他想着,转头看着阴影下处刑神微蹙的眉头。
八岐犹豫着凑上前回以一吻,轻轻地,如羽毛一般落在眉心。
他垂下眼,看见神将大人浓而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还应该说点什么。
可是对着宿敌要说什么?
八岐大蛇想了很久,缓缓用那尚年幼的嗓音说。
“我回来了,须佐之男。”
Part.3
须佐之男养了一个小男孩,容貌气度极其酷似蛇神,整个高天原都知道了这事。
这大概是继上次须佐之男领回一条小白蛇后,天照的神庭第二次这般热闹了。
“那一定是八岐大蛇……八岐大蛇复活回来了!”一个神官颤抖着说道。
“回来做什么……那位处刑神不是已经将他杀了吗……为什么他还在!”
另一个神官颤颤巍巍的抱住头,“他是回来复仇的吗?他还要再次毁掉半个高天原吗!”
天照在众神的叽叽喳喳里,头疼不已,只能请荒做出预言。
星辰流转的轨迹中,从月海中浮出【命运之锚,轮回伊始】的字样。
“所以那个孩子是新的蛇神。”天照问道。
荒微微低头,“恐怕是的,天照大人。”
神庭中一片沉默。
“没有其他——关于新任蛇神的预言了吗?”天照的嗓音有些沙哑,还带着浓浓的疲惫。
“没有了。”荒垂眼说道。
“哎……”天照长长的叹息,“命运之锚,轮回伊始……莫不是曾经一切又要重演?”
“倒不尽然。”荒抬起头,手中月镜里,虚月女神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蓝灰色的眼睛中映照月光。
“天照大人,物是人非,山长水阔,所有人都变了,结局也总会改变。”
天照看着他,眉间八咫镜中闪烁火焰光芒。
“你说得对,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但似乎,也没有变很多。
须佐之男心中这般想着,然后曲起手指在八岐头上一敲。
“吃这么慢,饭菜都凉了!”
小蛇神慢条斯理,一口糖饼嚼了二十八下——须佐之男看着他数的,但究竟有几次也不甚清楚,那张小脸鼓动咀嚼的动作小的离谱。
这可能是他们蛇的习性。
“不要只吃甜的,你要吃蔬菜。”须佐之男夹了一筷子绿色放在八岐碗里。
八岐大蛇盯着碗里的蔬菜良久,面无表情的将之拨到了一边。
“……你见哪条蛇喜欢吃素?”
须佐之男面不改色道,“你另一个父亲。”
小蛇神一脸空白,简直快气笑了,却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去反驳他。
他干脆放了筷子,拢着袖子端端正正坐着。
“父亲,我们都是神明,不该贪恋口腹之欲,所以吃不吃菜对我们没什么影响的。”
须佐之男见小家伙一脸认真,于是也正色起来,“你说得对!”
“那以后你的樱饼就不买了。”
八岐大蛇:“……”自己给自己挖坑。
他眯起眼睛,多年不见,他这位宿敌到学会了口舌之利。
“好好吃饭。”须佐之男又夹了鸡腿给他。
八岐大蛇看着碗里油腻腻的饭菜就没胃口,脑海中莫名其妙闪过一个画面。
似乎……他们也曾这样面对面吃饭,可他将碗打翻了,于是冷了的汤菜洒满桌子,油腻腻的光看着就反胃。
八岐大蛇脸色苍白,目光扫过须佐之男的手腕,喉咙滚动了一下。
处刑神的血可以帮他恢复力量。
而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处刑神见八岐大蛇一动不动的坐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好好吃东西了,阿岐。”
那个含着他名字的特殊称呼让八岐大蛇回过神来,他粉紫色的眼睛转向须佐之男,直勾勾的看着他,“我没有胃口,吃不下。”
须佐之男皱着眉低下头看他。
他发现自从阿岐来到他身边后,总会给他带来许多熟悉的感觉,比如此情此景——当初蛇神离开前,就和他说,没有胃口,吃不下。
须佐之男不想要连这最后的念想也失去,他太渴望留下什么有关蛇神的东西了,若是阿岐出了什么意外,这一次他一定会彻底堕神,再难挽救。
“阿岐,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让你和你另一个父亲一样……”
“另一个父亲也是因为吃不下饭才死的吗?”
死这个字碰到了须佐之男的逆鳞,他突然就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八岐大蛇,目光凌厉中透着悲伤。
八岐大蛇起先还毫不畏惧的回视,看了一会后,他率先垂下了头,掩去嘴角饶有兴味的笑,然后故作委屈的上前抓住了须佐之男的飘带。
“我错了。”
小孩子的身体很好用,那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低了头站在原地也惹人怜爱,况且是蛇神这般长相娇软可爱的小孩。
明明没有哭,可是那粉紫色的眼睛却被灯火映照得水亮,一下子戳到了须佐之男的心。
他闭了闭眼,暗骂自己和这么小的孩子较什么劲,连忙蹲下来抱住了小蛇神。
“是我不好……我不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八岐大蛇唇边勾起笑容,他粉紫的眼闪烁幽光,然后轻轻将头放在须佐之男颈边,软软的蹭了下。
即便是小孩子的声音,却莫名带了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父亲,阿岐难受,阿岐好饿。”
须佐之男闻着八岐大蛇身上浅淡清冷的樱花木气息,喃喃责怪,“可是你不好好吃饭,不饿才怪。”
“不是的,父亲。”八岐大蛇忽然抬起头,他瓷白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晕,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般。
“我要蜕皮了,父亲。”小蛇神粉紫色的眸子在灯火下盈盈润润,须佐之男不由得注视着他的眼睛,心里水一样柔软。
八岐大蛇目光闪动,吐了吐信子,扬起天真的笑容,露出唇边尖锐的獠牙。
“阿岐需要你的血。”
Part.4
八岐大蛇吐着信子将那脖颈上渗出的血舔尽,眸光闪闪的看着那两个小小的血洞。
他没想到须佐之男答应的这么快。
小蛇神顺从乖巧的从须佐之男身上爬起来,抬手擦去唇角没有来得及咽下去的神血,他看着须佐之男关怀的眼神,定了半晌后又扬起笑乳燕扑怀似的抱住对方的腰。
“父亲,我要蜕皮了,帮帮我好吗?”
在须佐之男讶异的目光下,小蛇神变回白蛇的模样,小小的脑袋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嘶嘶的吐着信子。
处刑神这才明白为什么惊蛰前小白蛇会频繁吸食他的血。
“会痛吗?”他有些担忧的摸了摸小白蛇的脑袋上的小角,仔细看去时,蛇眼上已经蒙了白。
“嘶嘶。”小白蛇没有回答他,而是游走到他胸前,蹭着挂饰上的尖锐,试图将已经浮在身上的蛇蜕顶开。
“别这样,小心弄伤自己。”须佐之男连忙将小白蛇挪开,将他放在垫着粗布的床上。
他取来温水撒在白蛇身上,白蛇也尽力在触感粗糙的布料上来回磨蹭,然后从蛇吻处顶开蛇蜕,一点一点将旧的皮挣开。
须佐之男坐在一边静静看着,目光一刻不离的追随着小白蛇的举动,看着他新生的白色鳞片闪烁着幻蓝幻紫的碎光,神秘而美丽。
终于将旧皮褪尽后,八岐大蛇疲惫的变回人身,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阿岐!你……”
他听见须佐之男在他耳边颤抖的声音,紧接着,一床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柔软丝滑的触感让八岐大蛇一激灵,然后便是一僵。
“你长大了。”他听见须佐之男站远了一点,说,“原来蜕皮会让你的人形形体成长。”
小蛇神撑起身体,被子从他肩头滑落,他看向床边的镜子——此时镜中他的模样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
“谢谢你。”八岐大蛇满意地笑起来,毫不吝啬地对须佐之男弯起眉眼,须佐之男看着那张脸,却目光复杂。
和蛇神……太像了,比四五岁时的样子要相似太多,若有一天阿岐长到成年,会不会和八岐大蛇一模一样……
他敛下心里的思绪,上前摸了摸八岐的脑袋,“不用谢,阿岐,这是我该做的。”
八岐大蛇看着处刑神温柔的金色眼睛,倒映于其中的是他苍白姣好的面容,他看着那双眼,脑海中突兀的闪过一些画面……
凌乱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有金色,也有银色,交叠的两双手十指相扣,过于苍白的那一只紧紧抓着床单,手背上青青紫紫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八岐大蛇低着头,掩下眼中的诧异与兴奋。
原来……不仅仅是处刑神喜欢着他,他们也不仅仅是宿敌,他们甚至还有着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眼睛里晦暗不明,目光投向自己五指时,却有些惋惜。
不行,现在还不行,他的力量太弱了,他需要变得更强,足以保护自己,至少要能和须佐之男平分秋色。
“阿岐,你怎么了?”须佐之男见小蛇神低着头不说话,还以为骤然长大这件事让小孩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害怕,于是安抚的拍拍他的脑袋,揽着少年的肩,用被子裹紧他防止着凉。
“没关系的,长大是每个小孩都会经历的事情,不用害怕,也不用慌张,我会教你该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神。”
八岐大蛇回过神来,听了须佐之男的话一边冷冷在心里笑,一边却不以为然的应付了他。
须佐之男来教?那怕不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大爱众生……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还不如街坊邻里的话本子有趣。
小阿岐长大了,须佐之男便有些看不住他,有时从外面办事回来,时常见不到少年身影,他就火急火燎的四处找,生怕人不见了。
于是这时候蛇神就会施施然从樱花树上或是狭间外的树林里走出来,还故作不是大事的和急得冒火的处刑神打招呼。
好几次后,须佐之男彻底生气了。
“你去哪里了?”须佐毕竟曾是手刃无数罪恶的处刑神,冷沉着眉眼看人时总带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但八岐大蛇不吃他那一套,早在上辈子他就领教过这位处刑神的残酷暴虐,一点也不害怕,施施然的拢着他宽大的狩衣衣袖,矜持贵气的冲须佐笑。
“我见外面集市热闹,想去逛逛。”
“谁让你出去的?”须佐之男皱眉质问他,语气冷冽。
“我有手有脚,自己走出去的。”蛇神说着。
这话不知哪里激怒了须佐之男,也许是阿岐现在越来越像蛇神,让须佐之男心里非常忐忑不安。
巧合吗?这个孩子和八岐大蛇太像了……别说几乎分毫不差的样貌,那姿态脾性和一些爱好习惯都越来越像蛇神。
“阿岐,我不希望你没经过我允许自己跑出去。很危险!”他一把抓住八岐大蛇的手,将想要离开的少年拉回来。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须佐之男这般态度强硬的控制住他。自从小蛇神开始蜕皮长大后,他们就分房间睡了。
八岐大蛇看着那只宽大的手掌在缓缓用力收紧,他皮肤苍白的手腕便传来钝痛,但他却没有喊叫,只是冷冷笑着,抬起眼睛,看向须佐之男。
处刑神乍一看见那双粉紫色的眼,里面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属于蛇神的神色。
“首先,我是一个神明,不会有人能伤害到我。其次,我虽叫你父亲,可你心知肚明我们并无父子关系,你不能约束我的行为,亦不能囚禁我,限制我的自由。我想要去外面看看,我就去,你不能将我困在屋子里。”
这番话无情冰冷,让须佐之男心中刺痛。
他有些恍惚,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明明什么都不在意,可却隐隐倔强的白衣神明站在他面前和他理论说道。
“我不需要您的允许,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就像世界选择在最繁荣之后走向衰败,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你拦不住我,你也不能拦着我。”
须佐之男呼吸急促,似乎是气得不轻,他忽然就抬起手扬了过去,一掌打在八岐大蛇头上。
处刑神没收力道,一掌下去将不过少年身形的蛇神掼倒在地,八岐头晕眼花的眨了眨眼,抿着唇垂下饱含怨毒的目光。
“你打我。”
沉寂中,心乱如麻的须佐之男听见少年蛇神略微沙哑的青涩声音。
他看过去,只见少年单薄的肩背颤抖着,银色发丝滑落肩头,又随着蛇神微微抬眸而盖住双眼。
透出的粉紫色含了嘲弄。
“须佐之男,你打我。”
他没有再称呼他父亲,戏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有些无聊了。
处刑神慌张的跑出门,心头的懊悔和怒火淹没了理智,他走到那株樱花树前,无法抑制的心绪化作一道金色雷霆贯穿而下。
那株常盛的樱花树终于结束了生命,在雷击下变作嶙峋干瘪的焦炭。
蛇神静静看着那个金色的背影远去,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玉瓶。
里面盛了他趁着须佐之男睡着时采来的血,足够他恢复原来的身形样貌与实力。
须佐之男对他毫不设防,或者说,默许了这行为的存在。
“你的阿岐再也不会回来了。”
八岐大蛇轻笑了下,将瓶中鲜血一饮而净,来不及吞下的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雪白的衣领上。
像是一朵绽开的红梅。
鲜艳而刺目。
Part.5
须佐之男觉得这几天过得比这一百多年还让他憋屈。
阿岐越来越像八岐大蛇,带给他的那些不可忽视的熟悉感总是在午夜梦回之际让他回想起那两个预知梦。
一个是八岐大蛇死时梦到的,已经实现了,一个是阿岐化形那天梦到的,也让他胆战心惊。
他不断地猜想,那一幕会不会发生。
尤其是在他和阿岐吵过一架,他离开狭间木屋后。
须佐之男觉得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当初他因为没有搞清楚一切,铸成大错,最终将蛇神逼迫致死,这一次,他不想重蹈覆辙,再逼死他的阿岐。
冥思苦想下,他最终还是决定去找荒做出预言。
渺渺无际的月海之中,水波荡漾,有身形姣好的长发女神静静沉睡于其中,她眉目如月,泛着冷冷涟涟的光,唇角的柔和包含着无尽怜爱。
虚月女神怀中揽着穿蓝白狩衣的长发少年。
须佐之男在月海边停下脚步,他看着那海中温馨静谧的场景,轻轻唤道。
“荒。”
少年神使在疲倦中睁开眼睛,他转头看着须佐之男,慢吞吞的从虚月女神怀中起身,女神张开双手,化作虚影回到他手中月镜里。
月海的海水席卷过他的身体,于是少年神使身形拔高,褪去稚涩面庞,穿上了代表预言之神的神服。
“你还知道来找我。”
须佐之男垂下眼,半晌后才道出,“抱歉。”
“呵,若不是为了八岐大蛇,你怕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找我。”荒疲惫的揉揉眉心,踏过月海来到他身边。
神力驱使月海凝成小桌与坐垫,须佐之男看了看他,坐下来。
这便是要长谈了。
“你们预言出了什么?”处刑神看向荒手中的月镜,又转而看向如今的预言之神。
荒却不看他,反而看着月镜回答,“你想要听真实的预言还是虚假的?”
须佐之男无言地看着他。
荒嗤笑了一下,“罢了。”
“我就算告诉你预言,无论真假,你想必都不太会信,世人皆道我不信天命,殊不知你才是那个真正不信天命,誓要逆转的人。”
“预言是什么?”须佐之男沉声问道。
“【轮回不可停,命运不可改,结局不可定】。”
“这个预言有关于你。”荒睁开双眼,蓝灰色的瞳眸中似有星辰流转,“他回来了。”
须佐之男呼吸停了一下,紧接着颤抖着问,“谁回来了?”
荒却答非所问,“一起去神庭神议吗?”
处刑神深深看着他,最终还是随他起身了。
他跟着荒步入神庭,新的神明看见他露出了好奇的目光,认识他的神明则大多眼神一变,目光复杂的转头和他人窃窃私语。
须佐之男皱起眉,但什么也没说,他跟着荒走到最前面,天照大人仍旧佩戴八咫镜,端坐在神王王座上。
“须佐之男,好久不见。”
神王声音徐徐,缭绕着弥散在神庭中的每个角落,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一时间神庭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经久不息,嘈杂至极。
须佐之男抬眸看着高高在上的天照,继而缓缓垂下头,半跪在地行礼。
“天照大人。”
天照看着她的武神如同千百年前时一般低下头向她行礼,正有种似曾相识的物是人非感,叹了口气就要说话,神庭上忽然传来一道散漫低哑的声音。
“各位同僚,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须佐之男正要抬起的头僵住了,他缓缓转动眼睛看去,只见那道熟悉的雪白袍角从他身边逶迤滑过,停在他眼前。
“好久不见,天照。”
蛇神眉心金色神纹熠熠生辉,粉紫色的眼闪着晦暗不明的光,他唇角微扬,气度姿态如从前一般贵而不凡,说话的语气也是熟悉的调侃中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神庭中因蛇神的出现安静死寂。
天照看着八岐,良久后才找回声音:“八岐大蛇,你……”
“啊!这不是神将大人?”八岐大蛇丝毫未在意天照的窘迫,兴高采烈的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转身蹲下来。
须佐之男感觉自己的脖子里像是灌了水泥,他竟然不敢抬起头来,一双眼只盯着那截袍角,红了眼眶。
“别这样,神将大人。你干嘛跪在这儿?没有人能让你跪拜。”
神将大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
须佐之男闭了闭眼,将心跳失序的颤抖藏在眼底。
他顺着搭在他肩上的手臂看过去,那张记忆中从未褪色的脸便映入眼帘。
金色额文,银色长发,粉紫色的眼中倒映着一抹金色。
处刑神有些愣神的看着他,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一样说不出话,他站起来,就要伸手去将人拉近自己,却忽然觉得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
神庭中再次嘈杂起来,那些神明尖叫着四散奔逃,混乱无序的穿梭在神庭中,却被一条条巨蛇突然拦住,吞吃入腹。
“只有我能折断你的翅膀,捅穿你眼中可笑的正义。”
八岐大蛇冷眼将手抽出来,掌心中雷电凝成的神格灼烧着他掌心的皮肤。
“你……”
须佐之男失去神格,浑身脱力,体内暴虐的雷电之力失去主人的控制,从他身体中四散纷飞,半个高天原在他的神力肆虐中破碎崩塌。
天照连忙将周身神力散出去,形成巨大的罩子将破碎的高天原笼罩在内。
蛇神这次真的是突然袭击,若不说天照一直警惕着,恐怕又会导致大部分神明的陨落,危及人间。
她和荒一起保护着所有的神远离那两位,在一旁静静观望。
除却六恶神与审判天平,如今发生的一切与千年前的那次灾难几乎别无两样。
天照在心中嗟叹,“这便是命运之锚,轮回伊始吗?”
可在须佐之男的脑海中,荒有关于他的预言却浮现出来。
【轮回不可停,命运不可改,结局不可定。】
Part.6
八岐大蛇不闪不避,正面接下了那些雷电,他带着兴奋的目光看着力量失去控制的须佐之男。
“你曾神堕过。”
蛇神无比肯定的说,他上前几步抬起须佐之男的下巴,粉紫色的眼睛里瞳孔竖做一线。
“你神堕过……从何神堕?须佐之男,你为何而神堕?有什么能让你神堕?”
处刑神的眼神因暴虐的力量冲击而恍惚。眼中十字准星也仿佛失去焦距。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无法伸手抱住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他轻轻自嘲着,又坚定地说道。
“为了你,蛇神。”
这个答案让蛇神嗤笑不已,他显然是不信的,就像之前须佐之男对幼体的他说爱一样不值得相信。
于是他饶有兴味的低下头,故作认真的端详他的脸,“因你三言两语,叫我如何相信?”
说着,他勾起恶劣的笑容,垂下眼睫去用目光描摹武神眉目轮廓。
“因你在我年幼时照料我,助我恢复的善意吗?可你如今都不愿再叫我阿岐了。”
须佐之男骤然抬起头,他甚至鼓起力气伸手抓住了蛇神手腕,咬着牙关质问他,“你对那孩子动了手!”
“孩子……”
蛇神眼神闪烁,抑制不住的在嗓子里闷闷笑着,继而弯起了眼睛极尽嘲讽。
“你还不懂吗?没有什么阿岐,从始至终都是我,也只能是我。”
须佐瞳孔震动,眸中十字准星一下子锁定了蛇神。
“果然……”他忽然笑了下,眼神柔和一瞬,又掌心用力,一把将人往怀里一拉。
天羽羽斩从蛇神胸前横贯而过,八岐脸上疯狂的笑凝滞住,然后猛的咳出血来。
“你还是不信我……”须佐的嗓音颤抖,事实上他全身都在颤抖,蛇神腹中鲜血沿着天羽羽斩的血槽流下,将他握着剑的手浸没。
“我和你在虚无的轮回里纠缠了千年……我毁了你的神格夺走了你的堕化之力……我囚禁你在我身边三年……我等了你百年从虚无之海里捞回你的一点气息……”
处刑神眼角流淌的泪在血渍斑驳的脸上滚落,留下长长的痕迹。
他伸出手将八岐大蛇脱力的身体抱进怀里。
两人双双跪倒在残垣断壁中,头颈相卧,天羽羽斩就插在一人胸中。
“你无情无欲,你不信我爱你,你不想让我好过于是报复我,将我的堕神之力吸回去然后坦然赴死,你留下那株常盛不败的樱花树,你折磨我,要我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活下去。”
“我怎么可能活下去?”
血液相融,蛇神感受着在他每一根血管中贯穿流窜的雷电之力,那熟悉的感觉将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唤醒。
“不喜欢不代表不沉迷。”他说着,然后眯起眼睛从天上的花火转向那个一头金毛的年轻神将,神将大人眼中映着火光。
比那花火还要璀璨。
“须佐之男,你一定要阻止我吗?”千万世的轮回里,他看着那人浑身浴血,却依然坚定地站起来,抬起头,用剑指着他。
比那太阳还要耀眼。
“缘结红绳?你信这玩意儿?”他看着手腕上的绳子,避开了处刑神热切的目光,可在他消散前,他看着向他跑来的人,也犹豫过要不要伸手最后一拥。
比想象中还要爱他。
八岐自嘲般的笑了下,将头埋在须佐颈边发丝中。
原来,无情无欲的蛇神也会被一颗炙热的心打动。
“杀了我吧。”蛇神沙哑着嗓子说,“须佐之男,杀了我吧,无论是八岐大蛇,还是阿岐,都不该存在。”
“你不是正义的行刑人吗?你也看见了……我生来就是罪,天生背负恶,我就是你处刑的对象,杀了我,你的使命就完成了。”
“不……”处刑神却颤抖着拒绝,“那不是完成我的使命,是完成了你的,我不愿,也不会再杀你一次。”
蛇神闷闷的笑起来,抬起手摸到了须佐之男垂下的发丝。
“那还是我来吧。”
指尖挥动中,剩下的五柄天羽羽斩从八岐大蛇背后贯穿二人的躯体。
武神拥着蛇神的身体,金色的眼睛昏暗下来。
“你毁了我的锚。”须佐之男想要从他怀里渐渐冷却的身体上,汲取那么一点熟悉的樱花木的冷冽气息,但浓郁的血味盖过了所有。
“太自私了,八岐……”他喃喃自语,缓缓转动手中天羽羽斩,掏出蛇神神格。
两枚神格缓缓浮在半空中,彼此缠绕,纠结,融为一体,又一分为二,进入两人胸口中。
“现在换我来报复你。”
血流过两人拥护对方的手,一点红光闪过,缘结神忽然哆嗦着站了起来,看向那二人。
吸饱了血的红绳闪着艳丽的光,缓缓延伸出长长的线,一圈圈将两人缠住,形成了巨大的茧。
“缘结红绳?你还信这个?”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Part.7
高天原又一次的整改施工开始了。
荒站在天照身前,向她行礼。
“预言最终还是实现了。”天照叹息着,“小荒,是我错了吗?”
“您没有错。”荒双手垂在身侧,他蓝灰色的眼睛里月华流转,星光闪耀。
“这本该是千年前就注定的结局。蛇神与处刑神同归于尽,极致的正义与极致的邪恶相互依存弥散世间,带来真正的平衡。”
“可是这千年来失去的也太多。”天照眉间八咫镜光焰流转,“没人能想到须佐之男会对八岐大蛇动心,生了欲望;没人能想到八岐大蛇会最终选择放下,独自赴死。”
“他们各自都有了对彼此的欲望与执念,那曾是我想尽办法剥离出去的东西。”
天照抬起手放在胸口,深深呼吸,“可如今,六恶神被净化,我抛弃的一切又回到了我这里,我才知道我当初错了。无人全善,亦无人全恶,阴阳调和,善恶同源。”
“如今他们二人神格化为阴阳庇护世间……可全善的神格中多了一点黑,全恶的神格中多了一点白。这样的变数不知是好是坏。”
“阴阳互生,自是好的,而您也没有错。”荒又重复了一遍,他说道,“还记得我的预言吗?”
“【命运之锚,世界伊始】。”天照说道。
“【轮回不可停,命运不可改,结局不可定】。”荒又道。
他看着天照,掌中月镜光华流转,虚月女神从中浮现,她温柔的眼神凝视着荒,张开怀抱轻轻笼住她最疼爱的星之子。
“其实还有一个预言。”荒说。
“哦?”天照微微坐直身体,看向他。
“【爱,能胜一切】。”
“我不想吃这个。”八岐大蛇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也不管是不是一头乱发或是形象不佳,自顾自用面无表情的脸耍着性子。
“别耍小性子,你不吃药伤好不了。”须佐之男皱起眉看他,一手拿药碗一手拿蜜饯。
“你现在可不是小孩子,别想用这样子让我心软,自己不吃我就灌你!”
八岐大蛇一听,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须佐之男,然后就把被子一掀,露出他苍白躯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指着肩上的,“这是你昨天咬的。”
他指着胳膊上的,“这是你前天挠的。”
他指着胸口正中,挑着眉笑起来,“这是你拿天羽羽斩掏我神格的时候捅的。”
“你还凶我!”
须佐之男哑口无言,面对蛇神的诡辩他一向没什么辩解能力,虽然他大可以也脱了衣服将身上的伤一个个数给八岐看——对方牙尖嘴利,爪子更利,他背上的挠痕现在都还很深。
“那怎么办?不吃药你别想好。”须佐之男说不过他,又不知道怎么哄劝,只得将碗一放,坐在他身边,也耍起性子。
“呦!”蛇神新奇,眼里兴味盎然,反而凑了上去,“神将大人也会耍小性子?”
处刑神冷哼,带着十字准心的金色瞳孔低下来,凝视蛇神粉紫色的眼睛。
“没有你懂得审时度势,阴险狡诈。”
蛇神吐了吐信子,一边调笑一边凑近,“你还在埋怨我装成小孩的事情?不是说了那时我记忆有损什么都不记得嘛。”
处刑神抓住他伸向自己的手,严肃认真,“满口谎言,要我如何信你?”
八岐眼神漾漾,唇角勾着浅笑,忽然凑上前在须佐之男眉心落下一吻。
“须佐之男,我回来了。”
他粉紫色的眼睛是闪着光的,像是剔透的水晶,像是缤纷的落樱。
晃晃荡荡,飘进了须佐心里。
“我知道。”他将八岐大蛇拥入怀中,“那天……我听到了。”
“啊~你果然听见了!早就知道还陪我演戏!”蛇神下巴垫在武神肩头,闷闷笑着,半晌后,他趴在武神耳边徐徐低语。
“父亲,阿岐不想喝药,不喝了好吗?”
那语气散漫轻纵,调笑三分打趣三分,剩下全是似有若无的勾引。
须佐之男心尖一颤,不受控制的搂紧他。
“这可是你说的。”
八岐大蛇:“……?”
床幔水波一样撒下,又被风吹拂起边角,隐隐约约泄露春色,卷进去无辜的粉白樱花,溢出声声婉转低语。
狭间的木屋门外,那株樱花树又开了,这一次,它随着春去冬来,不再四季常盛。
因为要等的人,已经回到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