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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番外 双生 ...

  •   AD 2080

      地球人口突破120亿。联合国针对人口爆炸而采取了相应对策——“红火星殖民计划——RED MARS PROJECT”。

      开拓当局制造了经过遗传因子调整而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老化速度的试管婴儿。他们的年龄增长大约是一般人的1.5倍,并且被当作将来的移民计划的主要负责人培养。

      AD 2085

      莉莉丝在SAU(南亚洲共同体)诞生。

      AD 2088

      该隐在欧洲柏林诞生,亚伯在欧洲伦敦诞生。

      AD 2089

      赛丝在美利坚联邦魁北克诞生。

      AD 2110

      “你好,我是该隐。你就是亚伯吧,早就听说我还有一个同卵的弟弟,可是我们这对双胞胎却到现在才见面呢~不过以后大家就住在一起了,还请多多关照啊,弟弟~”

      看着眼前笑得一脸阳光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亚伯怎么都觉得别扭。原来自己笑起来是这个样子啊,可是……为什么以前都没有看到过呢?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偏偏他却可以这么开心地笑出来呢?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他老在笑呢?不管人家是对他好还是不好,不管别人打他还是骂他,他都是一副没事人一般的笑脸。他是傻瓜吗?

      而且他很温柔,就像一阵暖风,能吹进人的心灵。莉莉丝也很温柔,她是四人中最年长的大姐,所以她总是很温柔地和他们说话,在伤心的时候安慰他们,在痛苦的时候保护他们。可是,即使身为女性,在面对伤害了他们的人的时候,莉莉丝却会显露出她威严的一面,就像庄严的圣母。可是那家伙……他的温柔却是不论什么人都可以得到的。亲人、朋友、敌人,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没有区别一样。

      所有人都喜欢他,爱戴他,同是被制造出来的人,只有他不会被欺负。他就是用那张笑脸去骗取那些愚蠢人类的好感的吗?

      所以亚伯和赛斯都不喜欢他,四人中就只有他被孤立了出来。可是他却并不寂寞,他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人,相比之下,他们三人却显得不合群了。

      可是就算知道自己被讨厌了,那家伙却还是一点自觉也没有,照样有事没事就来找他,还亲热地弟弟弟弟地叫个不停。什么弟弟!既然弟弟和其他人都一样,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在当时,谁又能想到日后他们的羁绊会那么深呢。

      或许命运就是这样开始的吧。

      AD 2120

      第一批火星殖民团出发。

      “可恶……那家伙……以为自己当了总负责人就了不起啊!竟然把我关起来……”

      “亚伯……别抱怨了,谁叫你刚上飞船就跟人打架呢。在这种密闭的船舱里,不管是多么强大的人,心理总是会有焦虑与不安。大家相互理解就行了,何必动手呢?”

      “哪会啊!我看他就是个强人,他就像在家里一样自在呢。”

      “该隐他要管理所有的事务,如果他都急了,这里不就乱成一团了吗?”安抚着不服气的亚伯,莉莉丝说,“你怎么就爱和他作对?”

      “谁跟他作对啦!明明每次都是他来惹我!”

      莉莉丝叹了口气,真是无话可说啊。谁惹谁的问题,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亚伯就像是一个因为吃不到糖而闹别扭的小孩,每每做出一些蠢事想要引起该隐的注意,而该隐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而摸不着头脑。

      都说双胞胎能够心灵相通,而这两个却连普通人的沟通都做不到。相互误解或错过了对方的真实意愿,这却是旁人如何都帮不上忙的事啊。

      “你这么讨厌他,怎么每次见他来找你之后,坏脾气的小老虎就乖得跟个小绵羊似的。呵呵~”

      “什……什么……小绵羊?!”这么大了还被人叫成“小绵羊”,亚伯本就很白的脸白得发青了,“谁……谁啊!他才是小绵羊吧!整天就笑嘻嘻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看见就气死人了!”

      “哎,有时候,极度的讨厌就是喜欢的表现哦。”

      AD 2122——

      银发青年缩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的一角,抱着膝盖蜷成了一团。毫不理会透明的墙壁外莉莉丝与赛斯的呼喊与劝解,蔚蓝色的眸子狠狠地大瞪着,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却干涸得一丝神采也没有。

      叹了口气,莉莉丝焦急地看着毫不理会自己的弟弟。处罚是二十四小时的禁闭,可他身上的伤……

      “怎么了?”

      身后转来温柔的嗓音,转过身,一张与禁闭室里的人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了视野里,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头闪烁着如阳光般温暖的光线的金发,与脸上那令人如慕春风的微笑——这是银发青年绝不会露出的表情。

      “该隐……”

      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莉莉丝为难地看着透明玻璃墙里的人。

      “亚伯的伤……”

      走到玻璃墙边,该隐用手扶着厚厚的墙壁,说,“既然还有力气发脾气,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听到这话,赛斯厌恶地皱起了眉头,道:“明明是那些人不对!为什么你每次都帮着那些外人来惩罚亚伯哥哥?!”

      “谁先动手就是谁的错。故意伤人,关禁闭已经是很轻的了。”

      “是他们先欺负亚伯哥哥的!”大声怒吼出来的赛斯一下子跳到了该隐的面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话说得有多难听!他们做事处处都针对我们!他们怎么欺负我们都没错,我们就只能忍气吞声吗?是啊,他们又不会针对你!你就是帮着他们来对付自己人所以才赢得那些个‘好名声’的!”

      “赛斯!”莉莉丝急忙将暴跳如雷的赛斯拉住,“这又不是该隐的错!”

      “那就是我们的错了?!”

      “一点气都受不了,还怎么做事?这种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人一挑衅就发火打人,还有立场处在领导的地位管理别人吗?”平静地说着,该隐望着玻璃墙里的人,“从我们来到这里,哪一天没有听到闲话?要是听一次打一次,这里老早就乱成一片了,还谈什么殖民开发?被骂了就当作耳旁风,工作不合作就跟他们讲道理,不服从上级的命令就依法处置。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偏要使用武力,这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

      赛斯咬紧牙,突然转过身跑走了。莉莉丝担心地看着赛斯的背影,对该隐说:“还是你来劝劝亚伯吧,你们也算是双胞胎,那孩子只听你的。”

      “我会的,”点了点头,该隐说,“不光是亚伯,你也要去劝劝赛斯。她都不是小孩子了,看问题却总是这么狭隘,这样还怎么进行工作呢。”

      “我知道了。”说完,莉莉丝便往赛斯消失的方向去了。

      在莉莉丝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之后,该隐转过身,望着玻璃墙里的银发青年,蔚蓝色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爱怜的神色。

      “你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才还满是笑意的脸上已是一片苦涩,“就算是受气,也受了这么多年了。你就没学会忍忍吗?”

      没有得到回应,该隐轻笑了一下,在玻璃墙边跪坐了下来。身体靠在毫无温度的玻璃上,再将额头贴在上面。

      “你是在气那些人,还是在气我?要是气那些人欺负你,拿什么东西发泄一下就过去了;要是气我把你关起来,等你出来以后,我让你打一顿好不好?”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猛地抬起头,银发青年凶狠地吼叫了出来:“打架算什么?那些愚蠢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简直就是浪费资源!所有的人都该死!迟早……迟早要把他们全部都杀掉!”

      “亚伯!”痛心地看着像一头被击怒的狮子一般,在牢笼里疯狂地咆哮,蔚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焦虑,“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你就不能冷静一会儿吗?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在这里生气,对那些人一点影响也没有,相反,他们倒是会因此而兴灾乐祸……”

      “你住口!”

      突然被吼的该隐一下子愣住了,玻璃墙内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与仇恨,似乎用世界上最清澈的泉水也无法将它洗净。

      “亚伯……”

      “滚……”

      “哎?”

      “滚!你滚!滚——!!”

      “亚……”惊得呆住的该隐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却也慢慢地站起来,转身走掉。

      “笨蛋……”看着摇摇晃晃的身影,满是血丝的眼里多了一份痛惜,“你以为我是……为什么……笨蛋……”

      好不容易让像暴走的小猫一样上窜下跳的赛斯安静下来,莉莉丝哭笑不得地揉着她的头发说:“你啊,跟亚伯一个脾气呢。可是,就算你再气再急,也不能那样说该隐啊。他作为火星基地的负责人,身上的担子可是很重的。”

      “……我知道啦……可是……”

      “好了……等下去给该隐道个歉。”

      “才不要!”

      “赛斯!”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老好人的得性。他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还要拿什么法律规章来说教。从小就那样,不管别人怎么欺负他、针对他,他都是那一副毫不在意的笑脸。亚伯哥哥……亚伯哥哥之所以跟那些人打架,还不都是为了他!”

      “什么?”

      “亚伯哥哥是为了他才打架的!”抬起头一脸不满,大大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亚伯哥哥是听到那些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所以才教训了那几个人!他到好,反倒把亚伯哥哥关起来了!”

      “是这样……”

      了解了事实的莉莉丝叹了一口气,“一笔胡涂帐,也不知从哪儿算了。我看,得找个机会我们几个好好谈一次,不然……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然而莉莉丝的打算却并没能实现,不久之后发生的那件事,使他们四人从此以后,再也回不到从前。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该隐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道:“这绝不可能!”

      “要是像以往那样的小打小闹,我们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这回可是在大厅广众之下杀人,看见的可不只一个两个,现在整个基地都为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必须依法处置……”

      “不……不可能……亚伯他……怎么会杀人……”

      “可不光有两百以上的人证,监控录像里也有。你自己去看看吧。”

      听了证人们的描述,看完那段铁证如山的监控录像,该隐来到了关着亚伯的单人牢房。银发青年像往常一样抱膝坐在角落里,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一动不动。

      痛心地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弟弟,该隐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

      “是你做的吗?”艰难地开口,该隐慢慢走到亚伯面前,“你说啊,是不是你?”

      “是。”

      抬起的脸孔却是那么平静,就好像是问他吃了饭没有一样。

      “啪”。

      狠狠地扇了亚伯一个耳光,苍白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片红云。

      “这回又是为什么?你还有什么理由?”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该隐死死地握住拳头,指甲刺进了掌心。

      蔚蓝色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寒冰。亚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丁点动作。

      “你到底想干什么?真要把这个基地毁了吗?本来移民就是一件颇受争议的事,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就先忍着,忍着,忍着!这是多难的事吗?这是每个人都会的事!可你……”

      转过身,该隐叹了一口气,“这回我保不住你了……这么多人证,还有监控录像……整个基地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有人都要求公开处决你……我已经把你交给军事法庭……你好自为之吧。”

      正要抬步走出牢房,身体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住。亚伯从身后抱住他,将他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放手。”

      “不要。”

      “放开!”

      “不!”

      “……”

      “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那不是……很好吗?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吗。”

      “我……”

      突然,该隐的手肘狠狠地顶在了亚伯的肋骨上,因吃痛而蜷起身子的亚伯松开了手,被一个转身的该隐一脚踢在了地上。

      “或许……在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该期待着认识你,我的弟、弟。”

      军事法庭的最终载决是将杀人者流放到火星最荒凉的原野之上,任其自生自灭。在这个过程中,只有莉莉丝和赛斯在为亚伯争取机会,而该隐则异常地沉默,几乎没有出席所有的会议,只在最后身为基地最高领导必须出席的最终判决会议时露了面,却仍然一言不发。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宣判之后,赛斯怒气冲冲地闹进了该隐的办公室,却在大吼一声之后愣在了原地。

      “……该隐哥哥?”

      颓废地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默默流泪,从未见过的景象让赛斯一时无法反应。他……在哭?那个总是一脸微笑的温柔的人,那个所有人的偶像、火星基地的精神支柱,那个从不特意维护亲人关系总是对我们说教的兄长?

      “……啊……赛斯啊……”

      半天才反应过来的该隐擦掉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说,“如果是为亚伯的事而来,就大可不必了。军事法庭的最终判决,就算是我这个总负责人反对也无效的。如果你要骂我……就骂吧……”

      “我……”一时语塞的赛斯看到此时的该隐,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起来,“亚伯哥哥……会死的……一个人在那里……他会死的……呜……”

      看着这个并不亲近自己的妹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除了生气以外的表情,该隐慢慢地说道:“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我和他,却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奇迹。可是……虽然并不在同时同地出生,可我们……毕竟是有着同样的基因……一模一样……如果他死了……他死了,我也会死的吧?一样的东西啊……生命,也是一样的吧……”

      无法理解此话含义的赛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小声地说道:“莉莉丝……莉莉丝她……”

      “她怎么了?”

      “……她……在押送亚伯的飞艇开走之后……一个人开车去追了……”

      “……”

      就算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呢?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挽回的了。

      深红的荒原上一片死寂,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之下炽烤的沙土反射出眩目的光辉。莉莉丝开着车子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一路搜寻而来,终于在死寂的原野里找到了唯一的活物——已经濒死的亚伯。

      流放的处刑往往比死刑更加残酷。一个人在这片无论如何也逃离不了的荒原之上徘徊,看着如同地狱的回廊一般的沙漠,在漫长的高温的白日之后是寒冷而同样漫长的夜晚。数着太空服里的氧气一点点耗尽,在极度的孤独与恐惧之中走向死亡。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虽然她只是作为试作品而诞生的试管婴儿,与其他三人并不是同机型,但她将他们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与自己有联系的亲人来看待,失去哪一个都使她无法接受。喜欢调皮捣蛋的赛斯,总是惹事生非的亚伯,还有温柔知性的该隐,即使会受到惩罚,她也一定不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死去。

      所以,她要将亚伯接回去,然后向军事法庭申诉。就算是以命换命,她也一定要救回亚伯。

      “你怎么来了?”

      进入车子的亚伯看到莉莉丝后大吃一惊。本以为只有赛斯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然而来的却是莉莉丝。

      “我来带你回去,”莉莉丝说,“我们再去争取一次,一定会有办法的。”

      “莉莉丝……”

      没有将自己真实的意图说出口,不然这个倔强的孩子是不会回去的。往基地的方向开去的他们,却不知道此时基地里有着另一番较量。

      “哼,亚伯那个蠢货,这回总算是把他除掉了。”

      “果然啊,只要拿他亲爱的哥哥来激他,他马上就会发狂。恋兄情节的家伙。”

      “不过这回可是死了人啊,我们本来的目的就是让他不断生事,然后安全科总负责人换人就行了,没想到……”

      “死个人又算得了什么!有该隐护着他,他以前不管做了什么都没被怎么样。死了人就不同了,军事法庭一出动,就算是该隐也护不了他了。”

      “是啊,碍事的家伙就是要彻底消失了才好,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也就好办多了……”

      为自己阴谋的成功而洋洋自得的人们根本没有空闲来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妥,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双蔚蓝色的眸子正闪着恐怖的凶光。

      “去给我调察这个名单上的人,还有他们的同党,只要拿到一点证据就给我全部逮捕。还有,派人去接应莉莉丝。”

      残酷的尘暴说来就来,漫天的红沙一瞬间席卷了荒原,让人防不胜防。小型的火星车在尘暴之中雪上加霜地发生了故障,停滞不前。

      “可能是沙子积在缝隙里了,我去看看。”

      “等一下!”刚要行动的亚伯却被莉莉丝一把抓住,“外面这么大的尘暴,连行走都几乎不可能,等它停了再出去。”

      “这种尘暴一般都要持续四五天,但车里的氧气已经不多了,得快点回到基地,不然连你也会死的。”

      “你说什么蠢话!要是现在出去,别说等氧气耗尽,你马上就会被这风卷走的!”

      火星基地。

      “大佐,据观测,荒原那里发生了11级的尘暴,现在这种状况不能出动任何飞艇或火星车。”

      “你的意思是说就让萨尔中佐死在那里吗?这种尘暴一般都要持续四五天,有时候甚至要持续一个月!萨尔中佐开出去的车子现在氧气最多只能使用五天了!”

      不……如果多了一个人的话……只能使用三天不到……

      “可是大佐,就算勉强派人出去,飞艇也只能开到荒原的边缘地带,之后要动用火星车,到了那里,恐怕……”

      “可恶!我自己去!”

      “大佐!不行!你是基地的总负责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滚开!”

      被推到一边的副官惊讶地看着这个一向温和的人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要不是那一头金发,他真要以为刚才和他说话的是那个已经被流放到荒原里的人。

      “奥德大尉,大佐现在要到你那里征用飞艇去荒原营救萨尔中佐。多派点人跟着去……哪还管得了什么暴尘?大佐刚刚都已经发火了,跟亚伯中佐暴走时一个样,吓死我了……”

      那么接下来,他的工作就是在飞艇回来之前,为他所崇拜的该隐大佐清扫暗中的那股逆流。如果大佐来不及营救亚伯中佐……那么估计那些人会死得很惨的。

      然而在该隐往这边赶来的同时,荒原之上却发生了另一件进一步将二人推向死亡的事。被风暴卷起的大块岩石不断击打着火星车,一段时间之后,向风面的金属接口发生了龟裂,氧气迅速泄露。

      “怎么办?”虽然开启了应急防护系统,但这也只能使他们支撑一小时,如果不及时到外面修补空隙,氧气很快就会漏光。

      “工具给我,”急忙找到备用工具箱,亚伯顶着夹杂着漫天红沙与碎岩的尘暴出了车子。然而车身的损伤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而且,在这种环境下,别说尽快修好车子,就是想要安安全全地站在沙地里也很困难。

      可恶……如果不是因为来救我,莉莉丝也不会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

      正在亚伯自责的时候,风暴却突然变小了。乘着这个时候亚伯赶紧作业,然而眼睛的余光却瞄到了另一件奇异的东西。

      在他面前有一个小山丘,这种小起伏在荒原上很常见。然而引起他注意是,在被狂风卷起了尘沙以后,那个小山丘上竟然显露出了一块灰黑色的东西,并在黯淡的阳光之下隐隐约约地反着光。然而在他想要仔细看清楚的时候,风暴再一次袭来,飞舞的狂沙将能见度经束在了两米之内。

      暂时将最大的缝隙修补好,亚伯丢下其它地方的缺口再次回到了车内。

      “亚伯!”

      看到亚伯一身狼狈,莉莉丝担心地叫着他。而他却并没有理会莉莉丝的担心,迅速打开侦察器,搜索着这个离他们不远的小山丘。

      “那是什么?!”

      看着屏幕上显露出的一个巨大的船形,莉莉丝惊讶地叫了出来。

      “好像是飞船!”

      激动之下,亚伯一时忘了自己身处的险地,进而对飞船的内部进行扫描。然而扫描的结果令他大大地振奋,这艘被掩埋在沙土之下的巨大飞船虽然被损坏,但它的内部却有着他们目前最需要的能源!

      有能源就能转化氧气,亚伯让莉莉丝对这艘不明飞船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他则再次去了车子外面。

      这一次他并没有管那些大大小小的缝隙,而是直接检查了发动机口。果然,那里横着一块较大的岩石,在狂风中拼尽了所有气力,将那块岩石清理掉,再换了几个受损的零件,发动机又开始运转。

      虽然不能完全修复,但只要能开到三百米外的小山丘,他们就有得救的可能。开着车来到那那片因狂风而显露出的灰色地带,亚伯和莉莉丝在等风暴再次减弱之时下车来到了飞船边。找到紧闭着的入口,亚伯动用了微型电脑,没想到刚用电流刺激了金属,入口便打开了。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是那些高等生命体在沉睡之前所设下的程序。进入到飞船内部之后,探测器分析了空气的成分,竟与地球大气的成分相差无几!亚伯首先试探试地取下了头盔,然后他知道,他们得救了。

      在他们进入飞船的那一刻起,飞船内部的电源便自动开启。呈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大吃一惊。在宽敞的中央大厅中,杂乱地横着数不清的可能是“尸体”的干燥物。整个飞船就像是它们的坟场,一片死寂与诡异。

      “这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外星人……吧……”没有经过分析,谁也说不好这是什么,亚伯回过头问道,“我们暂时安全了,向基地发出求救信号了吗?”

      莉莉丝为难地说,“风暴中没有信号,发送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别急,等下再试试。而且,如果你没有按期回到基地,也会有人出来找的吧。”

      将车上的食物和水都搬到了飞船里,幸好莉莉丝出发之前想到亚伯的状况,带了两周两人份的食物和淡水(从基地到荒原来回两周),如果节约使用,支撑一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然后二人就展开了飞船内部的探索,一圈下来到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与地球人造的飞船结构相似,毁灭的原因在于和地面相撞时发动系统受损。而且能源也不像先前亚伯所想象的那么多,仅支撑整艘飞船的电力和氧气转换大概还能运行两到三个月。不过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他们等到来救援的人——至少会有人来救莉莉丝。

      而在一个特殊的房间里,与其它大厅中的干燥物所不同,却陈列着几具形态发生了一定转变的干燥物。飞船内部还有一些外来文字,却因不知其用途而没有动。在初步调查外来飞船的第四天,他们所期待的援兵就到了。该隐带着人在狂怒的尘暴中找到了莉莉丝的车子,当然,也找到了这艘日后为之生出令世界改变的飞船。

      回到基地以后,该隐马上下令在荒原的尘暴结束之后将那艘庞大的飞船运回基地调查,而他的副官此时已将那股暗中的逆流全部逮捕。该隐申请军事法庭重新审理此案,将亚伯的故意杀人罪减为过失杀人,并因亚伯找到这艘外来飞船的遗迹而免去对他的处刑。至于准备阴谋策划政变的那伙人则全部被依法处决。

      这次事件就此结束,而且再也没有人过问。因为人们马上投入到了对外来飞船的探索的热情之中,以殖民团联合国宇宙军少佐,“红火星”计划管理部技术开发部总负责人赛斯为首的研究小组立刻对这艘飞船及飞船上疑似知性生命体的干燥尸体进行研究。

      而这个时候,亚伯却第一次主动来到了该隐的房间。

      “有事吗?”

      虽然惊讶于亚伯的到来,该隐却也一如既往地平静应对。

      “……谢谢……”

      “?”

      “……谢谢你……来救我……”

      “……我是去救莉莉丝的。”

      “我知道。”

      几句话之后,又是一段难受的沉默。面对这样的亚伯,该隐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僵硬地拿个杯子去接水。

      “还有事?”

      转过身来看到亚伯依然维持着刚进门的姿势站在门口,该隐一时觉得有点好笑。他们不是兄弟吗?还是一般的兄弟都无法达到的连基因都相同的双胞胎。为什么会比陌生人还要疏远呢?

      又是一陈沉默,然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从来都是两个极端的双胞胎这回竟罕见地如同有心灵感应般地同时说出了同一句话:

      “对不起!”

      惊讶的对视之后是尴尬的脸红。然后,该隐打破了沉默。

      “那个时候……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说……不该期待着认识你……自从我知道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弟弟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期待了。想象还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然后天天乖乖地听指导的话,就是为了让他多讲讲在伦敦的弟弟的事。”

      “该隐……”

      “见到你之后,就像照镜子一样,我们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头发的颜色不同。指导告诉我那是伦敦方面的人为了有所区别而给你进行了调整。认识你之后才发现,原来我们却是完全不同的。你从来都不笑,总是一张生气的脸。然后我就想,原来我生起气来是这个样子啊,为什么以前就从来没看到过自己这副表情呢?然后我想了各种方法来逗你开心,谁知你却总是跟我作对。虽然知道自己被讨厌了,可我不甘心啊。我们是兄弟啊……不是都说双胞胎是有心灵感应的吗?为什么……我们就不行呢……”

      看着低着头苦笑的该隐,亚伯在突然间好想流泪。忍住想要冲上前去将他抱在怀里的冲动,亚伯来到坐在床边的该隐面前跪下,仰起头望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不是的……”握住该隐的手,亚伯发现长久以来,他们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过话,总是自己因为各种理由在向该隐发火,“我没有……没有讨厌你……”

      或许一开始是讨厌,因为嫉妒他有着自己所没有的心胸与气度,嫉妒他没有和自己一样的遭遇。可是慢慢地,这样因嫉妒而产生的讨厌却变了质。明明是兄弟,为什么他对自己和对其他人都一样呢?一样带着一张笑脸,一样温柔地说话,全部都一样,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们是兄弟啊……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特别一点呢?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仰望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亚伯发现这头金发只有长在他的身上才会那么耀眼,“我只是……只是不甘心……我……”

      “亚伯?”

      “……我……不甘心……你对谁都这么好……我不甘心……”

      “亚伯……”

      看着不知道怎么说话,却又急着表达自己的亚伯,该隐微笑着抚上了他的银发。

      “真的吗?你没有讨厌我吗?”

      “当然是真的!”被质问的亚伯一着急,一下子站起来按着该隐的肩焦急地说道:“我们是兄弟啊,怎么会讨厌你呢?”

      “那就好……”蔚蓝色的眸子里浮出了晶莹的水光,该隐握住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长久以来困绕自己的阴云被风吹得无影无踪,“……那就好……”

      然而他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对方眼里是多么诱惑。脖子因仰起头而拉出优美的曲线,苍白的脸上扬溢着幸福的笑容,盛满细长眼睛的泪水终于溢了出来,消失在了鬓角的发际。一瞬间的失神之后,亚伯情不自禁地吻上了红润的嘴唇。

      “——?!”

      因这常识之外的变故而脑中一片空白,在反应过来应该推开他的时候,该隐发现自己已经被禁锢在了对方的怀里。

      “……亚伯……!你……”长长的湿吻之后,该隐气息不稳地喘着气,不可至信地瞪着冒犯自己的人。

      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的亚伯瞬间涨红了脸,想也没想就转身跑掉。愣着的该隐看着消失在口门的背影,抬手抚上刚才被吻过的嘴唇,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感情。红云渐渐地在苍白的脸上泛起,胸中的那颗心脏从未跳得这么快,就好像发烧了一样。对啊……是发烧了吧,是幻觉吧?不然……亚伯为什么会……

      几个月之后,迅速攻关的研究小组发布了比较确切的信息。他们为这艘飞船取名为“方舟”,研究表名,在大约数百万年前,“方舟”因不知名的原因与火星相撞,检察飞船电脑系统时因异种文字的缘故而不能得到有效的数据,所以“方舟”损毁的具体原因尚不得而知。“方舟”内部疑似尸体的干燥物被认定为外来智慧生命体,其结构与人类完全不同,根据制作“方舟”的科技与工艺,可以认定它们的科技水平相当高,远在人类之上,因为“方舟”已经具备了远程宇宙航行水平,可以在各大星系中随意穿行,而人类的载人航天却至今不能飞出太阳系。

      然而这些都还只是次要,比起接下来的消息,简直无足轻重。虽然所有的外来生命体都早在数万年前到达火星时已经死亡,然而却从它们的尸体上发现了特殊的杆状细菌群,其发现者赛斯将这种能够破坏宿主红血球的杆状细菌群命名为“Bacillus.Kudlak”,即“溶血性杆状细菌群”。而在亚伯他们发现的那个特殊的陈列室里的干燥尸体上,研究人员发现了另一种细菌,即杆状细菌的高等变种——十字型细菌群,并将之命名为“Bacillus.Kresnik”,即“十字形杆状细菌群”。研究表明,这两种细菌群寄生在人类的血液中的话能够抑制细胞的老化并加强细胞的生命力,即能够使宿主的生命力大幅提高。

      在发现到这一点之时,研究小组马上将杆状细菌群进行了培养,并成功实现了栽株。然而与此同时,十字型细菌群则屡遭失败,最终放弃了培植并将之谨慎地保管了起来。

      随即,这个消息在基地里被封锁,并开始在志愿者的身上进行杆状细菌群的移植试验。当局本来的打算是在试验成功之后,再将这种细菌大范围地在移民中推广。然而消息却不胫而走,在得知了这种能够大幅提高生命力的细菌的存在之后,很快地在移民中引起骚动。迫于压力,当局不得不公开了细菌的存在,并承诺在试验成功之后,一定会将这种细菌在移民中推广。

      然而平静却并没能维持多久,移民中一些心浮气燥的思想一天天膨胀。长生不老,这是古往今来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移民中一些反政府份子开始组织民众闹事,怀疑当局想将细菌独吞,并煽动民众成立了反政府武装,为争夺细菌而向政府发起了武装攻击。

      为了制止这场暴动,联合国宇宙军中佐,“红火星”计划安全科负责人亚伯带着一队防暴部队去镇压闹事的武装民众。然而与暴动起来不顾一切地拼命的民众比起来,以“尽量避□□血事件,以理服众”为基础的政府军却有着太多缚手缚脚的顾忌。防暴部队与非法武装相持不下,连亚伯也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

      在听说了此事之后,该隐立刻带着副官卡奇拉来到现场。在看到亚伯的时候,银发青年已经十分狼狈。本应好好束在脑后的银发已凌乱不堪,眼镜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个地方,一张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连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该隐出来向暴动的民众对此事进行了一一说明。最高领导的魅力暂时将场面控制住,事态才没有进一步扩大。但仍有人对他的话进行质疑,并在提问之时用很难听的脏话对该隐进行人身攻击。该隐忍住不快,仍然理志地回答了他们。然而这时,意外发生了。

      站在一边维护秩序的亚伯在多次听到辱骂该隐的污言秽语之后终于暴走,将其中一个家伙纠出来狠狠地暴打。好不容易被该隐控制住的场面再次失控,民众和防暴部队发生了近乎肉搏的战斗,整个广场已经到了不得不使用非常手段的时候了。

      “亚伯!”

      担心处于暴力中心的亚伯,该隐想要下去找他,却被他的贴身警卫拦住。

      “大佐!那里很危险!”

      “通知宇宙军了吗?”

      “已经通知了,最快五分种就能到。”

      看着广场上一片混乱,该隐内心深处的厌恶忍不住泛起。虽然以温和知性来赢得了大众的好感,然而他却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他的恨其实并不在亚伯之下,只是他将心中的恨深深地埋藏了起来,从不轻易浮出水面。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人类,现在各种各样的嘴脸都暴露了出来。自私、贪婪、愚昧、胆小、粗俗……所有这些都混合在一起,在这场暴动中显露了出来。政府不将细菌拿出来就是要私吞,然而要是在试验还不知道结果的现在将细菌拿出来,以后出了什么事还是要怪到政府头上。反正怎么做都有错,那还有什么顾忌呢?

      “联络军队,到了以后不必顾忌,凡是反抗者一律消除。”

      “……是。”

      卡奇拉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的上司了。似乎自从上次亚伯中佐被流放的事件以后,一向温柔的该隐大佐便开始改变,变得有点失去理志,不顾后果。

      可是上天却连这五分钟也没有给他们,让他们等到宇宙军的到来。暴动终于波及到了被保护在周边的该隐。看到该隐所在的地方被卷入了战斗,亚伯急忙从乱军之中一路搏杀,来到了只剩下副官保护的该隐身边。看到该隐带血的嘴角,亚伯丢下手中几乎无用的警棍与从民众手中夺过来的铁棒,拔出了腰间的枪。

      几声枪响之后,围攻该隐的几人纷纷倒地。防暴部队得到了这个信号以后马上易守为攻,在放出数枚□□之后,广场被一片浓烟笼罩,而在这片烟海中,枪声纷纷响起。防暴部队和民众都终于开了火。

      “你没事吧?!”急忙拉住该隐的亚伯仔细地检查着他的伤势。

      “别管这个,叫你的人先撤退,宇宙军马上就到……”

      在话音未落之时,该隐突然在浓烟中看到了一个指向亚伯的枪口。来不及多想,身体就先行动作,挡在了亚伯身前。在混战的广场上的一角,几声不起眼的枪响之后,白色的制服上已经是鲜红一片。

      “该隐!!!!!!!!!!!!!!!”

      “大佐!!!!!!”

      接住倒下的该隐,在亚伯还来不及举枪之时,向他袭来的子弹却射进了该隐的副官司卡奇拉的头部。愤怒的亚伯将袭击者打死之后再回过头来看怀里的人时,鲜血已经将整件衣服都染红,并源源不断地从胸口几个小小的黑洞中流出。

      “该隐!!!!!!!支持住!!!”

      脱下军装按住创口,可是此时的该隐已经失去了意识。宇宙军终于赶到,并迅速清理了战场,将剩下的非法武装份子逮捕,反抗者加以消灭,并为伤者进行治疗。

      重伤的该隐与卡奇拉被立刻送往了基地军医院。然而几颗子弹都分别打在了要害上,并由于失血过多而引发了器官衰竭。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可恶!该隐!!!!!该隐!!!!!!!你们放开我!!!让我进去!!我要看着他……该隐!!!!!”

      像发疯似地踢打着将自己关在外面的手术室的门,被几个同僚死死拽住的亚伯狂怒地挣扎着。他死死地拉着手术室的门把,不管别人使再大劲也捭不开。试图给他注射镇定剂的医生在靠近他之时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而抱住他身体与四肢的几个人也已狼狈不堪,医院整洁的走廊里一片混乱,只能听见亚伯近乎凄惨的怒吼声。

      当莉莉丝闻讯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该隐正在接受手术,生死不明,亚伯又在这里发疯,这使得莉莉丝的怒气一下子冲上脑门。走上前去当着众人的面,一个毫不留情地耳光狠狠地落在了亚伯的脸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发疯!!!你想害死他吗?!你这个混蛋!!!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你除了添乱还会什么!!!!!!!!!”

      一阵怒吼将亚伯从狂乱中拉了出来,看着从未见过的一脸怒意的莉莉丝,亚伯慢慢地放松了身体,拉着门把的手也滑落了下来。

      “不……我不要他死……不要……该隐……呜……”

      像个小孩一样坐在地上哭起来的亚伯使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想把他拖走又怕他再次发疯,让他自己坐在那哭又觉得看着难受。

      莉莉丝走上去将他抱住,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不想他死就别在这儿打扰手术,跟我回去……”

      “不!不要!!!!!!!!!”又一次大叫起来的亚伯焦急地拉着莉莉丝的手说,“不要!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他出来!!!!我会安安静静地,绝对不打扰手术!别赶我走!!!求你了别赶我走!”

      为难地看着激动的亚伯,莉莉丝望了望手术室的门。平安出了来到好,要是等下有个什么万一,他不是又要发疯了吗?可是看到亚伯哀求的眼神,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他。但不准闹事,听到了吗?”

      然而在亚伯还没来得及答应之时,赛斯却穿着满是鲜血的手术服焦急地走出了手术室。

      “赛斯!怎么样了?!”

      拉下口罩,赛斯却是一脸少见的严肃神情。

      “恐怕……”

      看着旁边几乎已经崩溃的亚伯,赛斯硬是将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一直都听见他在外面大吵大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情况已经不容犹豫了,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赛斯将莉莉丝拉到了手术室里,想要跟进去的亚伯却被拦在了外面,再次大吵大闹了起来。

      “已经无能为力了……”

      “什么?!”从赛斯的语气中听到了绝望的信息,莉莉丝双腿一软,几乎倒在了地上。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办法……”

      “什么办法你快说啊!有办法就有希望的对不对?”

      “就是移植Bacillus.Kresnik。”

      “!!”

      “你也知道,Bacillus有着奇迹般的延命效果,Bacillus.Kudlak的人体试验也得到了初步的成功。可是刚才我已经给他移植了Kudlak,却没有任何反应……”

      “可是,Kresnik不是培植失败吗?”

      “但它却一直好好地存活在人类血液之中,没有植株就用原株移植。Kresnik是Kudlak的高等变种,复原能力及延命效果是Kudlak的几十倍甚至数百倍。现在也只有这种方法有希望,再晚就来不及了!”

      看了看门口,莉莉丝下定决心说:“好,那就试一试。可是……”

      “还有亚伯,”赛斯也看了看门口,说,“怎样跟他讲就看你的了,如果移植失败……”

      拿出一个小型的针管,赛斯继续说,“你就先用这个让他冷静一下。”

      “好。”拿了针管藏在袖子里,莉莉丝看了看赛斯娇小的背影,走出了手术室。

      “怎么样?怎么样了?!”

      刚走出手术室,亚伯便牢牢地抓住莉莉丝的双肩大力地摇晃着。

      “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你小声点!”

      听到此话,亚伯立刻收了声。莉莉丝将他拉到走廊的另一头,然后使了个眼色让几位同僚守在了手术室门口。

      “听着,该隐现在很危险,只有一个办法有可能救他。”

      “什么办法?!”

      “赛斯要给他移植Kresnik的原株。”

      “什么?!Kresnik不是没有培植成功吗?为什么不移植Kudlak?那个的人体试验不是已经成功了吗?”

      “试过了,没用。”莉莉丝拉住几乎跳起来的亚伯,“你听我说,赛斯之所以决定这么做是有一定把握的。她的研究项目再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你要相信赛斯能成功,相信该隐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知道吗?你现在就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你要清楚,你现在再急也没用,你没有能力救他。而你能为他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祈祷。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赛斯,而我们,就在这里为他祈祷,好吗?”

      像是呆住了一样,亚伯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僵硬地答应了。坐到走廊的椅子上,低下头,双手合十,亚伯做起了他从未做过的事——祈祷。正如莉莉丝所说,他没有能力救该隐,除了等待,他还能做什么呢?

      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掉了。看到赛斯出现在门口,亚伯急忙跑到她面前,然而当赛斯拉掉口罩露出脸时,他却突然不知道该问什么。红红的眼圈,紧咬的嘴唇,一股不好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赛斯……?”

      听到莉莉丝的呼唤,赛斯抬起眼,大滴的泪水却无可奈何地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呜……”

      这句话里所包含的信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亚伯却没有像先前那样大喊大叫,而是径直走入了已经没有人拦他的手术室。无视了其他工作人员,亚伯来到了手术台边。两个手术台,两具被白色的布单掩盖的人形。他伸出手想确认,却僵在那里连碰都不敢碰一下。许久之后,眼前的视野开始模糊,胸口好难受,无法呼吸,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好像要死掉了一样……这样也好啊……没有心灵感应的双胞胎,最终还是能够去到同一个地方……吧……

      然而双胞胎的预言最终也没能在他身上实现。醒来之后,该隐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好,放到了黑色的棺材里。穿着笔直的银灰色军装,宽大的棺材里放满了盛开的红色蔷薇,鲜艳的花朵却将失去血色的脸庞衬得更加苍白。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这样的……他应该被万人拥戴,站在高高的地方露出温柔的笑容……他应该身处最显眼的位置,让所有人顶礼膜拜……他应该……可为什么……他却躺在冰冷的棺木中,为什么连耀眼的金发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亚伯……”莉莉丝轻声地叫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先去休息一下……你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了……去休息一下吧……”

      爬在棺材边上的亚伯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该隐的脸,一动不动,比躺在棺材里的该隐更像个死人。两天了,他一句话也没说,不搭理任何人,不吃不睡,连水都不喝一口,拉也拉不走,连麻醉剂都没有办法给他注射。

      “亚伯哥哥……”身后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转过身来看见的却是躲在房间里哭了好几天的赛斯。

      “赛斯……你没事吧?”

      几天下来,本就娇小的人更是瘦了几圈,原本圆鼓鼓的脸颊都凹了进去,眼睛下面也浮出了深深的黑影。自己的三个亲人,一个死了,一个比死还痛苦,一个因痛苦而不成人形,莉莉丝忍不住再次流下了泪水。

      慢慢走到亚伯身边,赛斯却看不到他的脸。散乱的银发披散在肩背上,盖住了他的脸。

      “……对不起……亚伯哥哥……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已经被哭肿的眼睛再次流下了大滴的泪水。

      “都是我没用……救不了该隐哥哥……”

      “赛斯,这不是你的错。”莉莉丝按住颤抖的小小肩膀说,“不要再自责了……这是无法挽回的事,伤害自己就有用了吗?”

      这话并不只说给赛斯听,莉莉丝更想要亚伯能够了解。

      “现在我们得振作起来,基地失去了总负责人,必需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才行。”看了亚伯无动于衷的背影一眼,莉莉丝继续说道:“难道就这样让他的努力白费吗?移民的暴动还在持续,得想办法解决才行。”

      “可是……该隐哥哥不在了,还有谁可以主持大局呢?说到领导者的话,是一定要从我们几个之中选的……”

      二人同时向亚伯看去,莉莉丝叹了一口气道:“亚伯……你难道就这样看着该隐这几年的心血白费吗?”

      出乎意料的,几天以来,她们第一次听到了亚伯的声音。凄凉而无助的笑声,嗓子已经沙哑得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呵呵……基地?呵呵呵呵……”

      “亚伯?”

      “……基地会怎么样……关我什么事?”笑得双肩不住地颤抖,亚伯用干哑的声音继续说道:“他的心血又怎么了?他就那样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像他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我干嘛还要管他……基地……毁了不是很好吗?是那些人……那些人把他杀死的!!是那些愚蠢的人类杀了他!!!!!!!!”

      被这番话所惊住的二人一时无言,亚伯接着说道:“对了……干脆杀光那些人好了……”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打断亚伯的自言自语,莉莉丝气愤地说,“你要真这么做,该隐知道了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那又怎么样?正因为他不会原谅才更要这么做!……这是对他的惩罚……对他抛弃我的惩罚……”

      他疯了……莉莉丝简直不能接受自己所看到的事实。该隐走了,连亚伯的灵魂也一并带走了吗?再这样下去……她将会失去两个亲人……不久前,她才刚刚把亚伯从死亡中救出,可是该隐却去了,然后,亚伯也要跟着去吗?

      “……亚伯哥哥……你别这样……别这样……呜……该隐哥哥……亚伯哥哥……”

      与棺材中的人一样苍白的脸上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就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亚伯撑起身体,跪在棺材旁边弯下腰,单手捧着冰冷的脸颊吻上了毫无血色的嘴唇。看到那张脸上浮现出的幸福的表情,莉莉丝再次流下了眼泪。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不幸降临在他们身上呢……

      突然,就像童话里才会发生的奇迹一般,得到王子之吻的睡美人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改变。该隐的尸体发出柔和的光茫,就像是温暖的阳光一般,连空气的波动都被改变。惊异地看着这种奇迹地发生,三人失去了语言,惊呆在那里看着这个奇迹。

      金光中,室内静止的空气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绞乱。微风浮动,鲜红的蔷薇花瓣纷纷飘在了空中,像精灵一般舞蹈着。

      最后,奇迹终于发生了。原本紧闭着的眸子缓缓睁开,似乎是熟睡之后的清晨,将蔚蓝色的瞳孔映得更加清透明亮。手腕慢慢抬起,撑住棺材的边缘,通体闪着金色光茫的人从棺材中坐了起来。

      都以为自己在做梦的三人呆呆地一动不动。金光慢慢地消失了,在空中舞蹈的花瓣像失去了力量一般纷纷落地。然而奇迹却并没有消失。坐在棺材里的人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死了吗?”

      将手按在胸口,却能感觉到胸中平稳有力的跳动。该隐不解地低着头思索,蔚蓝色的眸子像是没有情感的玻璃球,美丽却毫无生气。

      “……该隐……哥哥?”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赛斯。曾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又再一次亲眼见证了他的复活。这从科学上来讲实在是太诡异了。

      “赛斯?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在基地广场上……”

      走到该隐身边,赛斯摸了摸他的手。手是热的,动脉中的血液也在心脏的强压之下有节奏地流动。抬起头时,赛斯大声地哭了出来。

      “哥哥!该隐哥哥!”

      抱着扑到自己怀里哭泣的赛斯,该隐觉得十分诧异。

      “该隐?!”

      大力地抓住该隐上双肩上看下看,在确认了他确实活过来了之后,亚伯也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他哭了起来。

      “该隐……你……干嘛要吓我们……”

      经过生死之劫的四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却乎略了复活之后的该隐那原本时刻闪烁着温和的光茫的蔚蓝色眸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该隐的复活令原本因他的死亡而陷入混乱的基地重新振作了起来。在经过仔细的检查之后,赛斯惊喜地发现植入该隐身体的Kresnik不但好好地存活在他的血液中,而且已经成功地繁殖增长。该隐的复活正好证明了Kresnik戏剧般的效果,然而与他同时植入的副官卡奇拉却并没有复活,在调察之后也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成功的喜悦让人们主动乎略了这一问题,接下来,赛斯将Kresnik在基地里进行了初步移植。然而在移植的时候,Kresnik却在其他人身上出现了排斥反应,最终移植成功的只有和该隐一样同为试管婴儿的亚伯和赛斯,莉莉丝因其机型与他们不同而没有移植。然后,Kresnik被冷冻保存起来,并将此事严密封锁在了基地里。当局开始大规模地为移民们植入Kudlak,以平息这场因争夺细菌而暴发的动乱。

      只是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基地内部的分裂正在暗中不可避免地发生。参加殖民团的成员都想要为了各自国家或民族的利益而在暗中策划着夺取“方舟”和细菌的控制权,基地内暗的矛盾日益尖锐,并最终发生了激烈的内乱。争斗之中波及到了预定返回地球的宇宙船控制系统,船体本身受到极大的损害,不用说归还地球,连与地球的宇宙军总部联络也变成了不可能的事。

      而在这整个事件中,总负责人该隐对此的态度却极为奇怪。以往总是能够很好地将动乱控制下来的他,却对此不闻不问,听到内乱的报告也只是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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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舟”和细菌的存在传到地球之后,地球上各国过去累积的矛盾在此事件的引导下瞬间激化。为此,一场规模空前的世界大战打响。联合国体系崩溃,全球的人都被卷入了这场战争。为了各自的利益,各国不惜动用了核武器与生化武器,大片的陆地与海洋都受到了严重的污染,无人地带的范围越来越广,人类的领地最终只缩在了极少的几块地区。在此战争中,受到污染的大洲、海洋与岛屿之上所有生物全部灭绝,110多亿人死去,这确实是讽刺般地克服了地球人口膨胀的问题。人类面临灭亡的危险,文明程度倒退到了中世纪时期,地球正在死亡。这就是后世所谓的“大灾难”。

      火星殖民团无法再获得来自地球的援助而被孤立在了宇宙之中。为了返回地球,处于内乱中的人们再次联合了起来。研究小组已经破解了“方舟”内外来文明的文字与技术,移民们导入了外星人飞船的技术,开始修理在内乱中受损的移民船。因人类的科技还远远不能达到外来文明的程度,不能制作远程宇宙航行的引擎,所以这一部分仍是利用地球的技术制造。而控制系统却是运用了“方舟”本体的外来技术。因此,这艘飞船之后被正式称为“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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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星殖民团开始归还。

      然而在看到地球上的惨像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原本由蓝绿二色构成的美丽星球现在已经是一片死寂。海洋上翻滚着黑色的波涛,一片片的大陆均已变成灰色的荒城或黄色的沙漠。生命探测器只在污染相对较轻的欧洲大陆上有所反映。

      受到了相当的打击的殖民团内部召开了一次全集会议。深刻检讨了以前因为私利而产生的内乱,殖民团决定返回地面,并帮助同胞们复兴地球。

      他们选择在欧洲降落,“方舟”则滞留建造在非洲鲁文佐里山上方连接的卫星轨道上,作为控制中心兼资源的供给处而使用着。轨道电梯的本体是人类目前得到的最细最强韧的线,由富乐烯纤维所延伸出的38000千米长的巨型电缆。卢文索里地下的大型核熔炉为它提供电力保证,构成电缆各部分的超导电线圈形成了强力的磁场。

      而在地球看来,这个如同椭圆卫星一样的飞船经常像一轮满月一样浮在空中,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五天,无论昼夜,在南方偏东的方向都能看到它。从上面垂下很细的线,上下浮动,就如同一枚红色的月亮。这就是后世所称的归还者们的故乡——“吸血鬼之月”。

      然而回到地球之后,Bacillus.Kudlak却突然发生了变异。由于紫外线的照射引起了异常活动,红血球的消耗量也上升到了数百倍以上。由于贫血症所引起的强烈的吸血冲动使得文明程度已经退化到中世纪的人们联想到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吸血鬼”。异变发生之后,回归者们之间也发生了大混乱,然而作为最高领导的该隐却并没有出面处理此事。因自身的科技水平与特殊的身体能力而骄傲自满的回归者们对地球人产生了轻蔑感,所以强制要求退化的人类献血,并开始袭击地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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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时间的冲突使得人类与回归者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战争终于打响。

      为此,回归者们的内部也由于不同意见而发生了分歧。在再一次召开的全体会议上,始终坚持要以理教感化地球同胞们的莉莉丝对此做出了长时间的演讲与说明,然而在她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整个会场却是一片沉寂。

      “振救?当初我们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到地球的!”赛斯愤怒地说,“可是我们都看到了些什么呢?这些愚蠢的人类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将他们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变成了一片废墟!他们现在的退化是咎由自取!”

      亚伯也站起来说:“想要帮助他们进行复兴工作是绝对不可能了!由于Bacillus.Kudlak的变异而产生的变化已经使他们对我们极端防备,其实只要他们了解了真相,自愿合作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然而那些愚蠢的人类却因为害怕就将我们称为‘吸血鬼’,对我们的工作进行抵抗。这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复兴,我们也用不着再管他们!”

      “产生了这样的误会是因为文明退化的他们对此不了解,只要我们仔细为他们讲解他们就会……”

      “别做梦了!”打断莉莉丝的讲话,赛斯说,“短命的家伙们只能考虑到眼前的状况,要与他们讲道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只有长生种们才适合做地球的新主人!只有在长生种的领导与管理下地球才能够复兴!那些愚蠢的人类只能作为我们的奴隶和家畜而活着!”

      “赛斯……”

      “赛斯说得对,”亚伯接过话,“人类存在的价值就只剩下他们体内留下的可供我们使用的鲜血而已,这不是家畜是什么?你难道还妄图和那些畜生们沟通吗?别傻了,莉莉丝。为他们着想一点都不值得!”

      “亚伯……”

      痛心地看着自己的弟妹,莉莉丝真的感觉到她已经不可能说服他们。可是……转过头去看着从开始到现在一言未发的该隐,莉莉丝向他投去了希望的目光。温柔知性的该隐,一个有着强大能力而又富有极度的个人魅力的完美领导者。现在也只有他,才能挽回这一切了吧。

      感觉到注视着自己的视线,该隐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莉莉丝的目光。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丝微笑,该隐慢慢站起身来。看到总负责人即将有所表态,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难道还有人对这场战争的必要性进行怀疑吗?”

      高傲而冰冷的视线像一把利刃一般刺向了莉莉丝。在听到最高领导的表态之后,全场一片欢呼。

      “按你们的心情去将所有的敌人消灭吧。我们要以火焰更新世界!”

      在这一句激动人心的战斗口号之中,全集会议以绝大多数的赞成票而结束了。会后,莉莉丝来到了该隐的办公室,她不相信这是那个温柔的人会说出的话。

      “为什么?”

      被质问的该隐像个好孩子一般微笑着。

      “为什么?这个问题真奇怪。那么,为什么不?”

      “你不是这样的!该隐……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我‘应该’是怎样的?是谁决定了我‘应该’是怎样的?”

      “该隐!”冲上前去抓住该隐的肩膀,莉莉丝痛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勾起一丝迷人的微笑,像玻璃球一样漂亮的眼睛也像玻璃球一样不带任何感情。

      “你忘了吗?那个时候,我是怎么死的。”

      像是听到了声晴天霹雳,莉莉丝惊呆在了原地。原来……是这样吗?在你温柔的外表之下,竟也包藏了一颗复仇之心吗?

      然而莉莉丝并不知道,此时的该隐怎么会有复分之心?与Bacillus.Kresnik开始了精神上的融合的该隐已经完全了解了Kresnik的真实意图,并与他心中黑暗的部分不谋而合。消灭一切,让这个星球完全死去,这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莉莉丝带着一小部分反战的志愿者们离开了总部,开始四处进行反战的游说工作,并在技术方面帮助人类。然而她的努力却并没有得到哪怕是接受帮助的地球人的支持。陷入恐怖状态中的地球人对莉莉丝率领的支援团进行了攻击,将他们全部钉在了十字架上。而当亚伯知道此事后赶到现场之时,除了重伤的莉莉丝,其他人已经全部死去。

      愤怒的亚伯启动了纳米机器,而Kresnik能够提高身体技能的结论在此得到了证实。发狂的亚伯杀死了在场的所有人之后进行了屠城,以此事件为导火索,人类的又一场灾难开始了。奈特罗德三兄妹利用自身无与伦比的战斗力与“方舟”上的超前技术,以百万计开始了对地球人的屠杀。这就是后世所称的“世界公敌”。

      养伤中的莉莉丝听说此事之后,对他们彻底地绝望了。她利用自己的身份取出了被封印的Kresnik原株,植入了自己的身体。

      虽然与奈特罗德三兄妹的机型不同,但同样身为试管婴儿,基因与人类大不一样,是不是也可以呢?那就看天意吧。

      AD 2215

      移植成功的莉莉丝带着回归者内的和平派离开了“方舟”,与地球方面唯一的抵抗组织——泛国家机关梵蒂冈展开了接触,成功地实现了人类的再团结。而离开时,莉莉丝将“方舟”的控制中枢的一部分进行了程序保护,并将解除密码设定为自己的遗传因子。

      这就是后世所称的——圣女降临。

      得到莉莉丝帮助的人类与归还者们进行了几次大的决战。在人类第一次与归还者们的战斗中取得胜利之后,人类的信心又重新被提升。而在技术方面得到支援的人类开始着手复兴地球,人类从此振作了起来。

      在“卢浮之战”中,人类大获全胜,并且亚伯也作了俘虏。再次见到了亚伯的莉莉丝将他带了出来,独自开着飞艇带着他来到了灭绝地带。

      “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看着与自己疏远的弟弟,莉莉丝指着荒芜的地球对他说道:“你看看,喜欢这里吗?”

      “哼!”

      “不喜欢吗?”莉莉丝笑笑说,“是啊,谁都不会喜欢这里,不管是人类,还是归还者们。荒芜的地球,与火星有什么区别呢?你忘了你被流放到火星荒原上时所看到的景色了吗?”

      “……怎么会忘呢……”痛苦地皱起眉头,亚伯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是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让地球变成第二个火星!”莉莉丝愤怒地指责道,“在完成了你们所谓的‘大计’之后,连现在仅存的欧洲大陆也会变得和这里一样!那就是你们想要的吗?既然如此你们还回来干什么?回去火星不就好了!”

      被骂得哑口无言的亚伯望着荒芜的景色,眼前浮现出的是火星的荒原。视力所能及的地方,只有平缓起伏的红沙与碎岩,地平线之上是广袤无垠的寂寞的宇宙。一个人呆在那里,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慢慢地在绝望中死亡。

      泪水忍不住从眼中流了出来。亚伯颤抖着说:“不是的……不是那样……我……不想要那样……”

      “亚伯,”捧起亚伯的脸,英俊的脸庞被泪水打湿,显得那么脆弱,“人类正在改变,他们是能够改变的。相信人类,相信我。过去的确是发生了很多不幸的事,给你们都带来了痛苦的回忆。可是在这个荒凉的宇宙中,要是连唯一的同伴都没有了,你们又想上哪儿去呢?”

      没有了同伴……没有了同伴,还能去哪儿?就像那时候,一个人徘徊在火星的荒原之上吗?

      被释放的亚伯回到总部,不断地思考着莉莉丝的话。将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他决定去找该隐。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听完亚伯的陈述,该隐笑道,“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呢,亚伯。是莉莉丝说的吧?”

      “是。但是,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将一切都毁掉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一脸奇怪的该隐歪着头问道。

      “该隐?”突然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亚伯问,“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有意义的吗?为了争取归还者的生存空间,我们打响了战斗,而现在,人类已经有所觉悟,也是时候收场了。如果任事态这样发展下去,最终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不可挽回的事……什么事是需要挽回的呢?”

      蔚蓝色的眸子就像晴朗的天空一般美丽高远,却又正如天空,空旷而无垠。第一次注意到了不寻常的事,亚伯看着怡然自得地靠在躺椅上的该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的眼里再也映不出任何东西,他的笑容变得虚空而飘乎,就连他的存在,也越来越令人无法理解。

      “该隐……你以前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从客观方面考虑吗?为什么我都能想到的问题你却要否认呢?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变得……变得像……过去的我一样?”

      “我,就是我,一直都不曾改变。只是以前需要隐藏的东西,现在没必要隐藏,以前需要忍耐的事情,现在也没必要忍耐。将那些愚蠢的人类消灭,亚伯,这不正是你的愿望吗?”

      “是的,过去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到了现在这种状况,消灭了人类根本就没有意义!”

      “那又有什么是有意义的呢?”靠在躺椅上的该隐望着前方空虚中的一点,用做梦似的口气缓缓地说着,“行星,生命,文明,这些东西在宇宙中又有几样有意义呢?没有人类,地球照样运转,文明的倒退,生命的消失,行星的毁灭,这只是宇宙膨胀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烟花而已。”

      空虚的语气使人感觉他似乎就要消失在空气中了。坐到该隐身边,而他却像毫无察觉一般继续自言自语着:

      “在这个宇宙中,生命始终都是脆弱的啊。不管再怎么强大,或再怎么弱小,不管文明程度再高,或仍处于茹毛饮血的时代,不管有智慧还是没有智慧。生命最终的结局都只有自取灭亡这一条道路而已。就算是智慧高如制造了Kresnik的生物,最后也一样被他们自己所制造的纳米机械所摧毁……”

      “你说什么?!”按住该隐的肩膀,亚伯强迫那双虚空的眸子对着自己,“制造Kresnik的生物?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见了……”含笑回答着,像是述说着一件美好的事物一般,“数亿年前,位于宇宙某处的拥有地球人直到毁灭都不可能达到的高等科技的不知名生命体创造出了拥有群体意识的纳米机械。然而最后,他们却被他们所创造的纳米机械所毁灭。然后。它们就开始了在宇宙中的流浪。在流浪的旅途中,它们经历了好几个知性文明世界,当然,这些世界也都被它们所毁灭。它们就这样,在流浪的过程中毁掉它们所遇到的文明,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飘流。

      “直到数百万年前,它们带着它们的家畜——Bacillus一超寄宿在了某种山丘状有知生命体的身上。也就是我们在“方舟”里看到的那些干燥的外来生物的尸体。毁灭了他们的文明之后,它们建造了宇宙船再次开始了流浪之旅。但这次却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宇宙船在达到太阳系之后和火星相撞。山丘状有知生命体全灭。然后,宇宙船和Kresnik以及Bacillus一起呆在火星的地下开始休眠。直至再次被新的生命发现——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属于Kresnik的记忆。我看到了与人类完全迥异的其他生命形态,我看到了奇迹般的另类文明外星风景,我还看到了……还看到了广袤的宇宙中的景色,那些美丽的事物是人类直至毁灭为止也无法看到更无法想象与理解的东西。跟那些比起来,生命的存在实在是宇宙的污点。将它们统统毁灭,然后……然后就可以再次回到宇宙之中,然后,就可以再次看到那片奇伟瑰丽的天地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你看到了那些?可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赛斯……也应该没有……”

      “啊……可能是因为我死过一次的原因吧。或者说,我已经死了吧,现在,我就是它们,它们就是我……我和它们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吧?”

      “该隐……你……”诧异地看着向往着虚幻中的事物的人,亚伯冲他喊道,“你醒醒吧!那些记忆不是你的,那些事情你做不到也不能做!你还没发现吗?现在的你,已经被Kresnik控制了!以前那个有着自己的主见与观点的温和知性的该隐已经被Kresnik取代了!不要让它们占据你的思想,该隐!”

      “为什么不?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

      “不……不行……”看着这样的该隐,亚伯发现自己离他好远。他已经和Kresnik完全融合了吗?甚至在精神上?他……也要像那些东西一样……去到那空旷孤寂的宇宙之中了吗?

      “该隐……把它们分离出来……把移入你体内的纳米机械全都分离出来!我们不要什么长生不老了,我们不要什么特殊技能了,做回平常的人类,像一般人一样生活,老去,死亡。你要到哪里去我都陪着你,好不好?我们一起……把体内的纳米机械都分离出来……”

      “亚伯……”将手放到亚伯的头上,该隐笑道,“这是不可能的啊……已经……无法挽回了了……”

      “该隐……”

      “必需……要有一个结果了……人类何去何从,归还者何去何从,我们……何去何从……”

      “该隐……结束战争吧。不要再去管什么人类了,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好吗?就算你想在宇宙中流浪,把这里的一切都结束掉之后,我陪你去……无论到哪里……我都陪着你……”

      “是吗……你愿意陪我去吗?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愿意……”

      紧紧地搂住该隐,生怕他从自己眼前消失,让自己再也找不到。沉浸在对未来的构画中的亚伯却并没有看见那双看着窗外蓝天的蔚蓝色眸子里,映出的是怎样一幅画面。

      AD 2220

      战争进入相持阶断。该隐向莉莉丝发出“是时候该探索和平的可能性了”的信号,将在各地作战的亚伯和赛斯召回。为了探讨人类的未来,四人再次聚集在了“方舟”之上。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吗?”赛斯不屑地说,“人类的未来就是作为长生种的家畜,这一点我当初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而且现在也不会改变。如果人类不放弃抵抗,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地狱更恐怖的灭亡!”

      “人类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我们在梵蒂冈的这几年向他们一点点地说明了他们所能够理解的当初的那项直接导致了今天这种处境的计划。只要人类和归还者们和平相处,地球就有复兴的可能!”

      “只有在长生种的领导下地球才有可能复兴!”

      “这并不存在谁领导谁的问题!人类和归还者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在此条件下才有可能满足两边的利益!”

      “我不是叫你们回来吵架的。”该隐打断二人的争吵,说,“今天的讨论是以和平为前提的为人类未来的规划。正如赛斯所说的,愚蠢的人类不适合做这个星球的主人,所以必需由我们来为他们规划未来。而我们的条件是人类必须接受的,这就是停战的前提。”

      “地球的主人应该由人类和归还者一同来担任,你这样是不公平的!”

      “这与公平与否无关,而是‘必须’的事。战争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我主张停止战斗。”

      “不行!”赛斯跳起来说,“不使用武力人类是不会服从的!”

      “使用武力也只能是表面服从而已!现在人类不也在抗争吗?”

      “那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的力量,他们早就乖乖听话了。说到底,这场战争原本应该很快就结束了的,是因为你的缘故才使战争拉长!”

      “我……”

      “赛斯,冷静点。”

      该隐安抚住暴跳如雷的小妹,“现在也不存在说服谁的问题了,你们两个的意志已经充分表明了你们的立场。亚伯呢?”

      罕见地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亚伯望着该隐意义不明的笑脸,低下说轻声说道:“你知道的。”

      “好吧,”叹了一口气,该隐说,“看来再讨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那么,关于和谈与停战,投票表决吧。”

      “我反对!”赛斯说完将头扭到一边。

      “我赞成。”不甘心地看了赛斯一眼,莉莉丝将目光投向了亚伯。

      “亚伯,你呢?”

      看到该隐的微笑,亚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赞成吗?虽然心里有着这样的愿望,然而知道该隐是绝对不会投赞成票的,如果如他所愿投了反对票,这不但对不起莉莉丝,也对不起自己。

      “我……弃权。”

      “亚伯!”莉莉丝已经急了。一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弃权,而该隐……

      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该隐,莉莉丝说,“该隐,你召开这次的会议不就是以和平为前提来讨论的吗?我……”

      “你不要多说啦!该隐哥哥是不会同意的!”

      “该隐!”

      叹了一口气,该隐露出一个苦笑道:“我,赞成。”

      “什么?!”

      “该隐哥哥?!”

      不可至信地大叫出声,亚伯和赛斯毫无疑问地大吃了一惊。

      “为……为什么?”

      “……”没有回答亚伯的疑问,只是露出了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但是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亚伯心里升起,这件事太诡异了,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该隐哥哥!你忘了那些人类是怎么对你的了吗?以前是没有办法,可现在形势已经不同了!”

      “好了,赛斯,先安静一下吧。”转过身,该隐对莉莉丝说,“既然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么我们就去商量一下和谈的时间地点及要向人类方面提出的大概内容吧。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拟订了一个大纲。”

      “是吗?”露出欣喜的笑容,莉莉丝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事实,“我就知道,一向理志的你是不会任这个事态继续恶化下去的。”

      “什么嘛!计划都订好了,那还把人家叫来做什么?!”不满的赛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不管你们定了什么计划,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

      “承不承认等下把大纲拿过来你就知道了。”该隐向她笑笑,然后就和莉莉丝一起消失在了电梯里。

      “切,该隐哥哥怎么回事啊,当初可是他下定决心开战的啊!”

      “赛斯……”

      “嗯?”

      “你有没有觉得……该隐不大对劲?”

      “咦?”

      来到大会议厅,莉莉丝奇怪地说,“怎么你将提纲放在这儿?不是应该在你的办公室吗?”

      “因为这里空间大呀。”

      “空间大?”

      “滴”的一声响之后,大会义厅的所有出入口都立刻被封锁。觉察到不对劲的莉莉丝转过身来,疑惑地叫道:“该隐?”

      “空间大,才好解决问题。”

      密闭的空间中,静止的空气被异样的波动绞乱,锐利的风刃将室内的陈设打破,碎开的玻璃和金属片浮在空中,变成了危险的利器。

      “该隐……你……?!”

      避过危险物品,当莉莉丝再回过头来时,往日那个温柔的青年已经变成了恐怖的吸血鬼猎人。金发在空中飞舞,六只白色的羽翼优雅而缓慢地扇动着,就如同降临的天使一般。然而美丽的脸孔上分明露出了残酷的笑容,这使莉莉丝头脑中一瞬间闪现出了圣经中的一句话——

      将自己伪装成光之御使的恶魔并非罕见。

      “该隐!你到底想做什么?”

      “清除障碍……只要没有你,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血红的长矛飘乎着向莉莉丝袭来,察觉到该隐是真的想致自己于死地,莉莉丝也不再留情。程序启动,红发飞舞,蓝色的羽翼带着闪电出现在了交织的强光中。

      光剑挡住了长矛的袭击,然而强大的生物电流却将飘浮在空气中的金属碎片吸引过来,变为成千上万的刀片,令人防不胜防。二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只是力量相当,一时间竟不能分出胜负。

      想着只要将他打伤就好的莉莉丝利用空气中的尖锐碎片,引导着它们向该隐发起猛烈的攻击。该隐急着对付莉莉丝,当看到被电流带过来的碎片时,有点慌了手脚。急忙退后抵抗,而莉莉丝则乘此机会将光剑对准该隐拿着长矛的右手刺去。谁知正忙着躲避碎片的该隐一个意料之外的移动,光剑直直地刺入了该隐的腹部。

      “唔……”

      受了伤的该隐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在了地上。本想只要他失去战斗力的莉莉丝没想到会将他伤得这么重,一时心急,便飞到该隐身边,将捂着伤口痛苦地蜷缩起来的该隐抱在怀里。

      “该隐!对不起,该隐……我不是……你忍一下……我马上叫亚伯……”

      话还没有说完,莉莉丝便失去了语言。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已经不能说,也永远不会说了。乘此机会,该隐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这颗庄严美丽得如同圣女般的头颅拧了下来。

      瞪得大大的眼睛最后所看到的,是如同恶魔般阴沉的笑脸。白皙的皮肤,薄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梁,闪着红光的眼睛,浮动的金发——最后的意识中,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乖巧的脸蛋,笑得眯起来的蔚蓝色眼睛,金色的短发,就像一个小天使。他温和地说着,我是该隐,以后请多多关照,莉莉丝姐姐……

      电梯的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出现在亚伯和赛斯面前的是一身血污的该隐。和衣服一样苍白的脸上也和衣服一样被鲜血污染,蔚蓝色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寒。

      “该隐?!”

      “该隐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担心地跑向他的赛斯却被亚伯拦住,疑惑地抬起头,亚伯正大睁着眼,看着该隐提在手中的东西。

      “啊……”发现他的目光,该隐将提在手上的莉莉丝的头举起来,微笑着对亚伯说:“亚伯,现在妨碍你的人都消失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莉莉丝——”赛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死死地瞪着该隐手中还滴着血的人头。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你——!!”

      冲过去狠狠地给了该隐的脸一拳。该隐跌倒在地的时候,莉莉丝的人头滚落在了一边。亚伯大声地冲着倒在地上的人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杀了莉莉丝!!她是我们的亲人!亲人!!!她那么爱你!!!!!!!!她从来都是帮着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一边怒吼着,亚伯狠狠地有脚踢着倒在地上的该隐。然而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却并没有一丝反抗,而是任他拳打脚踢,一声不吭。

      “可恶!!!!!!!!”提着该隐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你还手啊!为什么不还手?!你不是连莉莉丝都杀了吗?你下得了手杀她!!!!!!!!!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对我们好!!!你连她都杀!!!!!!为什么?你说话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她碍事……”

      一脚踢在该隐的腹部,撞在墙上之后,该隐无力地滑下。刚好踢在伤口上,本就还没止住血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在地板上流动,染红了一大片。

      “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为了你的目的,为了Kresnik的目的,你真的要把一切都毁了吗?!地球,人类,归还者,还有我们,你都要毁了吗!!!!!!!!!!”

      “亚伯……”想要伸手拉他,却再次被银发青年踢飞。感觉内脏已经受损的该隐已经不能动弹。

      抓住该隐的衣领将他拖到连接飞船外部的出入口,强化玻璃罩从天花板上降下,将该隐罩在了里面。抬起头,望着那个走向控制台的身影,该隐伸出手抚上映着他的影子的那片玻璃。

      反映过来亚伯要做什么的赛斯大叫了一声:“不要——!!”冲上去将亚伯死死抱住。可是亚伯依然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扭,该隐身下的地板一下子分开,被鲜血染红的白色人影向地球掉了下去。

      从窗户看着人影一点点地变小直至不见,亚伯终于崩溃了。他发狂似地破坏着方舟内部的一切,连赛斯都不能接近,只得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他伤心地哭泣。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你杀了莉莉丝!!!!所以你该死!!!该死!!!该死!!!!!!!!!!”

      就算是吸血鬼猎人,从太空中降落到地球,经过大气层的时候的摩擦也足以将他烧为灰烬。他不可能活着了……不可能……不可能活着了……

      在终于得知自己失去了他之后,亚伯抱着头痛苦地大叫起来。他不在了……不在了……他死了……真的死了……自己杀了他……是自己亲手杀了他!!!!!!!!

      “该隐!!!!!!!!!!!!!!!!!!!!!!”

      再也不能回到自己身边,再也不能对现自己的诺言。还记得不久之前,自己还说要陪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还说要一直在一起,去宇宙中流浪。可自己却杀了他,杀了自己的兄弟和至爱!

      为什么我们总是背道而驰?为什么你总是误解我的意思?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为什么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心意?为什么身为连基因都一模一样的我们却没有心灵感应?为什么你死了……而我还活着……

      不……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听你的话,乖乖地呆着不惹事生非,你也就不会被卷入那场暴乱……是我没用……如果那个时候我保护好你,你就不会生命垂危而移植Kresnik……如果我早点注意到你的异常,你就不会被Kresnik占据心灵……如果……

      如果我和你一起去死……那么来世,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做兄弟?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兄弟,不再有基因的改造,不再有权利与义务,不再有痛苦和悲伤……

      我杀了你……杀了自己的兄弟……这是我的罪……不但杀了好几百万的人,连自己的兄弟也杀掉……罪孽深重的我……来世,是否还有资格与你再次相见?是否还有资格爱你?是否还有资格做你的兄弟?

      “……哥哥!亚伯哥哥……亚伯哥哥!!亚伯哥哥!!!”

      熟悉的声音终于将陷入疯狂的亚伯拉回了现实,小小的脸蛋已经被泪水弄花,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小手泛着青白。这才回过神来的亚伯发现自己走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打开的连接外面的出入口,而赛斯正死死地拖住自己哭喊。

      “亚伯哥哥!!亚伯哥哥!不要丢下我!!不要!呜呜……不要丢下我……”

      “赛斯……”

      跪坐下来将她抱在怀里,亚伯终于清醒了过来。对了,我还不能死……不能死……

      我所犯下的罪,要我自己去偿还。这是我的报应……是杀了他所应得的报应……一个人留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只能用回忆来填满思绪……这就是我的报应……

      可就算是回忆……也并没有留下多少甜蜜……才发现,从见到他起,两人的心便从未真正走到过一起。那么多年来……却总是不断地错失……错失……错失……是啊……我们错过的时间太多了……我们失去的事情……太多了……

      被疯狂中的亚伯破坏的“方舟”机能基本停止。亚伯抱着莉莉丝的遗体回到了地球,被梵蒂冈保护起来。之后,为了守护她的遗体,他一直呆在罗马的地下墓地,用自己不老不死的无尽的生命来偿还这深重的罪孽

      失去了领导的归还者们陷入了混乱,被人类军各个击破。赛斯带着同伴们一起组建了地球上唯一的非人类国家“真人类帝国”,并用她自己的理想领导着归还者们复兴地球。

      然而在杀了莉莉丝之后吸收了其身体内的Kresnik的该隐,却并没有死亡。通过大气尘时被烧成灰烬,然而拥有双倍Kresnik的该隐却再次从灰烬中重生。

      失落的物语之后,历史又是人类和归还者们共同演义的新的篇章。那些存在于遥远的过去的爱恨情仇,都已被深埋在了经历过那次劫难的猎人们的心里。只有在连风儿都沉睡了的夜晚,偶尔抬起头来仰望南方的天边那轮永不消失的绯红次月之时,往事才如潮水般,在罪人们的心头涌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番外 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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