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乙女]学会时间回溯后，我大喊SL大法好》弗里德里希之鳄

4、#02“路”

　　不知过了多久，你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睁开眼。
　　头顶是黛色的天空，点缀着数亿璀璨的星。脚下是绵软的沙粒，在星光下反射着银屑般的光芒，你抓起一把细沙，感受着它们自指缝流下，其细腻程度即便褪去鞋袜行走于其上，也不会让人感到半分不适。
　　虽然陌生，但又带着莫名的归属感。
　　这便是亡者的世界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死成？
　　你很快便否认了后者——
　　生者的领域永远生机勃勃，而在你方圆几百米，视野可触及的范围内，没有一道同类的身影，甚至连一道生物的影子都看不到。

　　“向前走，对，要向前走。”
　　直觉不断催着你，仿佛将会在这里遇到某个熟悉的人，怀着对重逢的期待，你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这一走似乎走了几年，又似乎只过了几分钟，周围的景致不断发生变化，却从未与一开始出现明显的差异。当迷茫开始填补希望的间隙，你终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说祂是人影未免太不严谨——那只是一个耀眼的光团，看起来甚至没有能被触碰的实体，已经偏离了人类的形貌。勉强能被称为“身体”的躯干上突起一根根锐利的尖刺，一端略长，高高抬起，隐约能辨认出“头部”的形状。
　　“……”
　　出于谨慎，你没有发出声响。那“生物”却不知如何注意到了你，祂转过“头”“观察”了你将近一分钟，然后开始缓缓向你移动。
　　不知为什么，你没有跑。
　　你在等祂来告诉你某些重要的事，又或者在期待祂带你去往另一个“世界”，一个美丽的，不那么残酷的世界。可祂只是在距你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便不再有任何动作。

　　“……”
　　“……”
　　相顾无言，时光从对峙中悄然溜走，在你的双腿已经站的有些酸痛、视线也因那光的刺激有些模糊时，祂终于对你说了第一句话。
　　“你……想……改变……那……个命……运……吗……”
　　“你想……改……变那……个……命……运吗……”
　　声音与其说是出自对方的“嘴”，不如说是直接来自你的大脑。那是一种你无法捕捉的诡异音色，雌雄难辨、年岁难分。而那可笑的断句方式则让你合理怀疑，祂极有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说”过话，才浪费了那么长时间去回想如何组织语言。

　　“……你想改变……那个命运……吗？”
　　大概是见你没有反应，祂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这次的句子连贯了不少，也有了疑问的语气，尾音轻轻上扬。
　　“……那个命运？”你反问道。
　　“对……那个命运……”
　　“你……无法反抗的……绝望的命运……”
　　听着对方越发熟练的措辞，你决定刨根问底，明确那话里的含义。
　　“什么命运？”
　　“所爱之人死去……家族落寞衰败……生离死别……最后……含恨而终……”
　　本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在听到这里时猛然一抽。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一切……”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再次荡起波纹，一时间千思万绪在你脑中错乱纠缠，像一团理不开的乱麻，一颗颗死结将大脑硌得生疼。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祂到底是什么东西？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问你？
　　祂……真的有办法改变命运么？
　　所有疑虑纷纷扰扰，记忆最终定格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
　　“如果……能重来的话……”

　　半晌，你深深吸了口气，犹豫着询问：
　　“……你能帮我什么？”
　　“代价又是什么？”
　　面对你的疑问，祂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中，你感觉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视线将你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似乎是在掂量评估你的分量，以便对方给出最为合理的报价。
　　“……我能借给你一部分力量……其余的事……需要你自己去做……”
　　评估完成，祂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让你隐隐萌生出一种被轻视的不甘，但那话语却又牵动了你的神经。犹豫片刻后，你决定要将这笔生意问个清清楚楚。

　　“什么样的力量？”
　　“……用生命……交换时间的力量……”
　　“如何换取？”
　　“以……死亡为代价……换取回溯……剩余的部分……”
　　对方顿了顿。
　　“剩余的部分……由你自己……去发掘……”

　　回溯时间？！
　　尽管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一笔糊涂生意，但最基础的关键词却让你头皮发麻，全身汗毛竖立。
　　如果……真的可以回溯时间的话……

　　“那么……我该如何回溯？”
　　“……嗯……”
　　“……就用……你来到这里的方式……作为钥匙吧……”
　　来到这里的方式……
　　你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腕，那里的血迹已经干涸，如今只剩下一道骇人的伤口。几秒后，那伤口竟然也开始慢慢愈合，在你错愕间，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这么说来，想回溯就必须割破手腕，每一次重生都意味着你要重新品味死亡，而死亡过后便是新生。
　　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听起来似乎是一笔值得考虑的交易。
　　死亡对你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你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死亡，也亲历过生命行至尽头的沉寂。一张张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从你眼前闪过，有些人的影子已经模糊不清，那是曾在你生命中留下足迹的过客，无论你们的羁绊或浅或深，他们最终都在这场残酷戏剧中匆匆离场。

　　“回溯的时间点如何确定？”
　　“……由你的意志……自主选择……”

　　“……”
　　“你是谁？”犹豫半晌后，你还是决定问出这个问题。
　　尽管十分明确对方不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既然要从它那里继承如此大的力量，出于严谨，你还是希望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是谁……？”
　　“……我……是谁……”
　　“我……忘记了……”
　　几番纠结的喃喃低语过后，对方给予了你这样的回答。
　　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祂的语气依旧很平，但你无端地从这句回答中品味出一丝悲哀……在这神秘时空中与你萍水相逢的第一个“旅人”，扬言要让你回到过去，却早已失去了自己的过去。

　　“还有……别的交换条件吗？比如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之类的？”
　　这句疑问出于一种近乎冲动的同情，你隐隐期待着它能提出什么附加条件，或许是帮它找回记忆，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对方听到这里时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又生出不可名状的笑意，那笑意并不友善，带着些讽刺，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嘲笑你天真愚昧的善意。
　　“……代价吗……”
　　“……或许是……永远坠入地狱……吧……”
　　“那就成交吧。”
　　祂的回答很模糊，而你却没有丝毫迟疑。
　　你早已见识过地狱。

　　在交易完成的那一刻，你恍惚间自那生物脸上看到一双眼，祂瞳孔的颜色和你有些相似，其中却是你捉摸不透的晦暗深沉。那双眼睛你似乎见过，但记忆像是被埋在意识深处的角落，像隔着沾满雨水的玻璃窗般看不真切。
　　与其“对视”不过弹指，困意便席卷全身，大脑走向混沌，意识趋于沉沦。整个身体像沉入一片深海，星空、沙地、光……都渐渐离你远去。

　　在最后一丝神志被抽离之际，祂才抛来两句轻飘飘的补充条款——
　　“一切通过回溯而得知的信息……你都无法……宣之于口……”
　　“……祝你好运……天真的……小姐……”

　　哦。
　　先斩后奏的霸王条款，原来未知生物和人类一样狡猾，亏你刚才还对祂产生了一丝同情。

　　视野像被蒙上了一层黑布，一切再次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