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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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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恨得上头,阿犮还得意地将它展示在我面前,然后好心地将我口中的布料抽出:“您看,我这刀工可有退步?可还需要再练?”
我死死地盯着他,一呼一吸都扯着整个胸口疼,咽喉只能断断续续地吐着:“你,你,你,不得,好死。”
他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将我的血肉垃圾似的轻轻一扔,布料一塞,继续认认真真地开工:“颜右使呀颜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会诅咒。去了人界一趟,莫不是真的忘了,我们这些鬼蜮的祟,可从来都没有好生,又岂会期待好死。凭什么他们人界就能坐享好字。出生就比我们完好,生活比我们更好。天道不是说众生平等吗?他眼里的众生怕早就把我们除名了!”他语气说得加重,连带下手也重了。
这浅一刀,深一刀,可难为了我这条鱼肉了。疼得肌肉抽搐,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却无一点缓解,还得听他直播凌迟:“这片,不行,末端稍厚。这片,不行,落刀深了。这片,更不行,厚薄不匀称。。。”
我现在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脑袋嗡嗡,恨不得他一刀我杀了。免得受这一刀刀的切肤锥心之痛。
也不知道自己硬撑到了第几刀,反正十指抓破了,脚后跟也磨破了。感觉身子漏风的破洞越来越多,像极了一块被粗暴使用坏了,千疮百孔的抹布,再不堪一击。
可就是这么一块破布,依旧被阿犮片得津津有味,嘴里还时不时叨念:“这就是人界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他乐呵一声,刀子不再是片,而是往里刺了又钻:“可一挑就破,太不耐磨。这可不像颜右使你以往对我们的要求呀。炎石垒砌的身体,钢刀刺不破的骨血,法术伤不透的精魂。”
他絮絮叨叨的话从我的耳边飘过,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深究或是辩驳,只感觉身体能承受的极限马上就要到了。而他把我从破旧不堪的抹布又当成了可精心雕刻的泥石。只是这块石头非草木无情。刀子的每一个走向,都让我的神经紧绷又爆裂。这种来自地域的折磨让我无法思考,只想麻痹自己,早点超生。
“这磨刀石,我喜欢。”他的开心一定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这不,他划破我的胸腔,将刀子放在我露出的肋骨上磨。我感觉牙齿颤抖地都咬不住布料了,眼神越发空洞,睁开的眼睛装不进任何事物。对于这般无尽的苦楚,不得不开启逆来顺受。
他也发现了我的无动于衷,将我的布料从口中取出,依旧开心地调笑我:“颜右使,您的津液把这块布都浸湿了。您不是老教导我们,要注意言行举止。你这般狼狈的模样,要是被你那些祟崽子们瞧见了,怕是要哭碎了心。”
瞧我没有动静,他的刀子使劲地往里面探路,直接刺破了我的肺。胸腔一个闷哼,我机械性地嚎了一声,再无声响,好似一潭沉寂多年的死水。
不服气的他直接怼上我的脸,瞠目结舌着:“颜右使,你的傲骨呢?你对鬼蜮不切实际额、痴梦般的那些幻想呢?你不是说人界和鬼蜮有朝一日能和平共处吗?那你现在受的这些苦,他们人界可有一个人知晓,可有一个人愿意冒险来救你?”
人?救?我不清不楚的思绪只想到了一个,口里自然细碎咀嚼着她的名字:“霞,霞霞,霞。”我知道,她要是知道我正遭受着这样煎熬,她一定会,她一定会乘风破浪、过五关斩六将,舍身来救我。
一想到她,一想到她披荆斩棘,凌乱了发丝,疲惫了脸颊,手握淌血的利剑,一步一步,向我坚定地走来。死尸般的我又模糊了眼睛,委屈不甘骐骥的眼泪开始溢出。我的聂云霞呀,我在这个时空唯一的安全区,唯一可以寄托的希望。可我望穿了黑斑的石墙,也没有看到七色祥云。
身体好疼,眼睛好累,心里好丧。疲惫的眼睑开始往下塌。
可越玩越兴奋的阿犮却没有停手,继续剜着我的血肉。我感觉灵魂已经被这一刀刀生剥出了□□,开始往上轻飘,好似一朵自由的云,总算可以回归蓝天的怀抱。心里突然有些欢喜。。。
当我再次被弄醒,躺着得我已经被困上了木架。眼缝里晃动着有两个人影,耳朵传来两个声音。
“三千三百五十六刀。阿斗,你可真不顾曾经的师徒之情。”
“你不是也算好了这最后一刀,才姗姗来迟,做个假好人,可不是你。”
“谁说我要做好人。”
他们的话音停了,我瞧见黑乎乎的有个人从另一个人的手中拿过亮堂的刀子,迈着散漫的步伐,向我走来。好似他只是在逛花园,看哪朵花儿最娇羞,摘回去,放入瓶中赏玩。
他边走边调侃:“好这个字,还是留给我们颜右使。”说完,他已站到我的眼前。嘴角噙着的笑,和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模一样。他轻轻举起手中的刀,向我心脏上贴着的最后一片血肉精准地削去,嘴里还念着:“颜右使,你都这般模样了,还不承认自己是祟不是人。你就这般厌恶身为祟的自己吗?”见我不开口算是默认,他有些恼怒了,一刀裹挟着黑烟直接捅进我的心窝子,严厉呵斥着:“当祟不好吗?你可是从祟山里生出来的。没有祟气的孕育与滋养,你哪有现在这般能耐!怎么杀都杀不死。”
这一刺,正中心脏,而黑烟的助力让这把刀如同带了雷电痛击,又心脏出发,麻得我全身上下一抖,又是沉甸甸的一次惨疼,直接让我再次清醒了大脑,看清了眼前的离未。
他的眼里长满了仇恨。他的眼角滋生出带刺的黑线,开始四处蔓延,爬满他的脸庞,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将他牢牢地束缚其中。看得我汗流浃背。
可当我一低头准备躲避他恐怖的直视时,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吓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我目光所及之处,身体已无一点皮肉,只剩完整的骨架。要不是上面还零零碎碎挂着些血肉,肋骨下跳跃着一颗鲜红的心脏,上面还插着一把冒烟的刀子,恐怕我都要认为自己看见的是一副从实验室搬出来的人体骨骼模型了。
见我被自己的样子惊呆了,离未掏出他的扇子,抬起我的下巴,意味深长着:“颜右使,你猜,你这个模样,在人界,他们还会认为你是人?你不过是披了人皮的祟,他们口中深恶痛绝的邪祟!”
我微张着嘴巴,脑子里有一万个为什么,也低不上一个怎么会这样?认真感受着心脏在有刀子的介入下,还能有力地跃动。我,真的是一个怪物。我,难道真是他们口中的祟?邪祟?
见我依旧徘徊在新的认知下,离未继续为我火上加油:“颜右使,你说,你这个邪祟,在人界,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郭叔义的莲花池底,那一堆堆不成形的白骨。
“颜右使,你只要告诉我,你找到的神器放在哪里。我就放了你,以及你那位朋友。”他说得温柔而又郑重,“我保证,只要你交出神器,我定护你俩在鬼蜮和人界毫发无伤。到时候,你想带着她闲云野鹤,还是驰骋两界,都可以。”他想到了什么,又凑近我,魅惑着:“或者,你继续回来当你的颜右使,助我大业。让我们一起功在千秋,福泽万祟。”
见我眸子一闪,他则用扇尖划过我脸颊仅剩的皮囊,慢悠悠着:“造福鬼蜮,拯救祟山的祟儿们,不是你一直的夙愿?想想霞谷的小祟们,他们可都是你一只一只从祟山捡回来。你从仙界讨来的一缕霞光,再用自己半身精祟滋养,养育着久不成形的他们,可至今数十载,他们连半个人影都化不成。你的霞谷再不回去罩着,精祟一散,霞光易碎。他们可要被周围虎视眈眈已久的各族鬼祟们破了禁制,闯进去,无论大小,食之果腹。他们可是食你精祟才能活下来的小祟们。若用人界的话说,你可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你要是不在了,他们谁也保不住。颜右使,你果真这么狠心,连他们也能抛下?”
他说的一个字,我也听不懂,只能难为地吐出:“我,真的,不是她。”这一句,我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可他们怎么就是不信呢?只是现在,我低头看着这幅骨架,说得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从原来的时空穿到这里,发生了太多让我不敢相信的事。我起初以为的梦,到现在一次次切实的痛,总是在提醒我。我这个外来人,也许真的不只是一个外人。而是他们口中提及的那个颜右使。只是她,被关在了我的灵魂深处。解封密码,一定不是芝麻开门这么简单。可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
一口恶气从心底冒出来,我冲着离未大声呐喊:“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