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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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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低烧了。
根本不用量,光凭泛酸膝骨与隐隐作痛的关节,雪乐眼眶涩得几乎落泪。
暖风口应该被程栋掰到另一边,再加周围旅客嗡嗡交谈,形成雪乐喜欢的低频催眠音。程栋的外套是棉服,手感极其厚重,雪乐就算想抬胳膊,也得花费不小的力气才能掀开。
他睡不着,还不想睁眼,鼻腔连带喉咙的血腥气未散,仍残有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感。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嗅到熟悉气息,雪乐下意识埋进程栋的衣服里,程栋体热,哪怕披几小时也比自己穿整上午来得温度高。
他蜷缩在火车座椅里,甚至不到半数路程腰背疼得不像是自己零件。
“自作自受。”
姐姐渡雨的话萦绕在侧耳,她点起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薄荷味似散开的水雾,拢到半仰在小榻的雪乐。
“见过扶贫的,没见像你这样赶着杆子蹬鼻子上脸,说吧,那小子能成立公司你往里面砸了多少钱?
“……没多少。”
当时雪乐的姿势同眼下相似,望向播报整数的古董音乐盒闹钟,雪纺长裤及脚面——渡雨知道他冷,特意将房间温度调高。
“你没遗传到阿姨半点儿精明。”
“程栋不会害我,他虽然是山里出来的,从来没向我讨要过一针一线。”
“呵。”
“是真的。”
渡雨懒洋洋按灭烟,她扭头看被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弟弟,感叹其冰清玉洁长相同时憾他识人不清。
她又不是没见过程栋。
表里不一的狗崽子,五官长得人模人样,眼神就跟淬毒的刀,多看两秒都觉得瘆得慌,还带有穷人家孩子独有的高度敏感与难以觉察的自卑。
“如果有天,你被他剥皮拆骨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渡雨起身,走到弟弟身边,微微俯身凝视他困倦红透的眼,另外没拿过烟的手捏住他下巴,呼出来的气息奄奄:“姐姐帮你订棺材。”
雪乐笑了,他点头,脸轻轻贴在渡雨温热掌心,像是卸去全部重担,毫无防备地在阿姐身边沉沉深眠。
但他心想的却是程栋不会这么做。
梦境断续,雪乐好些次都无法连成完整,等被人拍肩晃醒,睁眼瞬间他忘却梦到的东西,程栋正抱着几个盒子担忧看他:“乐乐?怎么了,做噩梦了?”
尚未完全苏醒的雪乐眯眼,恰巧挂在睫毛的水珠滚落,陷入他紧抿的唇。
“程栋。”
“哎。”
低烧所引起的疼痛如针扎,全身关节酸胀无力,雪乐还是个不愿让旁人可怜照顾的性子,他吞下到嘴边呻吟。
“菜有肉吗?”
“我怕你上火,选了几道清口的。”
盒饭一样样摆在小桌板,程栋挨个打开,清炒虾仁时蔬、醋溜绿豆芽和焖葱花鸡蛋羹。
绿得雪乐憋气:“……”
以为他不喜欢,程栋有瞬间无措。
他们两人虽自大学期间相识,真正熟悉确定关系已经大三,恰巧撞上程栋忙实习、创业、拉客户跑业务,他们三天里能坐下来吃一顿饭都算多的。
摸清楚雪乐口味也是半年后了。
“绿叶菜很少。”程栋确定一次性筷子没有毛刺后才询问雪乐想吃哪道。
火车伙食翻来覆去没个花样,要么太咸要么太淡,雪乐象征性嚼了几口就埋起脑袋,说什么都不吃。
程栋也没说嫌弃,自顾自地用起碰过雪乐唇齿的筷子,好像压根没拿第二双一样:“我问乘务员了,如果有需求可以随时去餐车点碗阳春面。”
多年来的习惯让程栋进食极快,雪乐愣神空隙,饭盒已经见底。
“你们兄弟俩关系挺不错啊。”
不知何时,对面原本消失的大姐坐了回来,乐呵呵望着雪栋二人,忽然改口提及方才未刨根问底的事。
“跟大姐说说,有没有女朋友啊?”
“见双方家长了吗?”
“你们俩年纪相差大不大?听姐姐一句劝,别信年纪大会疼人那套哈,该没眼色的还没眼色。”
大姐絮絮叨叨好半天,她打开话匣子,从家长里短扯到鸡毛蒜皮,再抨击丈夫不会疼人,最后一锤定音程栋会是个好女婿。
后者尴尬笑,藏在桌底的手始终按揉雪乐膝盖,他知道恋人体寒,所以没事时都会这么帮他按摩。
大姐意犹未尽,视线转向左边,自始至终,那堆衣服都没啥动静。
以为左边的男生脾气软,她上下打量一番:“长得挺俊,就有点……虚。”
程栋揉膝的手稍顿,眉心不可忽视蹙起,刚要制止中年妇女的多嘴多舌。
“谁给你的狗胆点评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尖嘴猴腮的样子。”
雪乐冷脸。
他容貌本就美赛凡人,外加不见血色的皮肤与冷淡态度,更为这份美丽添上几分不食烟火。眉眼泼墨似画,眼底厌恶赫然,一时间,那位大姐竟无法与其对视,就算被含沙射影也支吾半天没说出完整的句子。
恰巧走错车厢的座位原主人握着车票寻来,大姐图便宜买的无座,她被这么不冷不热呛声,也没心思撒开膀子跟小这么多的异性骂街,灰溜溜离开了。
“……”
雪乐闭眼。
他身子本就不舒服,这么折腾后额头泌出湿润薄汗,比起毫无边界感的陌生人,程栋似是而非态度更让他生气。
就算程栋敏锐觉察他烦躁,随之而来的道歉并未令雪乐紧绷神经松懈。
到最后,雪乐踢掉程栋外套,抬手使得暖风口对准自己,不顾后者手足无措,沙哑嗓音往外蹦字。
“所以,你其实是想找异性结婚、生子,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