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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2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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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打断他,“当时地下室的门是开着的?”
“哦,对对,是开着的!”杨林补充道,“警察来了之后跟我去检查了我的钥匙,一直都是放在职班室的柜子里没动过,我也不知道门是怎么打开的,警察说不是撬开的。”
“那门锁上不是还有电子密码吗?”
杨林摆摆手,“那个早坏了,王叔给我交班的时候还特地吩咐我早点让学校找人来修,说电子锁这学期开学时就坏了。现在也就一把普通防盗锁而已。”
“继续吧。”
“我们三个就顺着血迹到了地下二层,发现冷冻库的门也是开着的,血迹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当时冷冻库里没开灯,我们拿了手电筒,往里一照,就瞧见地上躺着个人,周围全是血,地上还有……还有肠子什么的……吓得我们赶紧往上跑,跑出解剖楼喘了会儿气,这才打电话报的警。”
“报警后到警察来之前你们几个都做了些什么?”
“通知学校的人,孙强给门卫室值班的人打了电话,说解剖楼死了人,已经报警了,然后门卫室值班的人打电话报告学校,警察大概15分钟左右就来了,学校的人过了半个小时才来。我们三个就一直在解剖楼外面站着,等到警察来了才带警察进去。”
“也就是说,你们几个从解剖楼出来,到警察来之前的这十五分钟里,都没有再进去过。”
“没有,”杨林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么惨的现场,哪还敢去看……”
我把头往放肺那一排架子的方向一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听说了……”杨林瞄了一眼架子,很快就把眼睛别开,“我们几个当时在值班室里被警察问话,又来了个警察说楼上有情况,我们才知道那个……内脏……不过我们几个没上去,也不知道楼上的具体情况。”
“对了,”我指指标本室的门,“我来的时候门没锁,是本来就开着的吗?”
“这栋楼里有好几间教室的锁都锁不上,早报上去了,校方说找人来跟地下室的门锁一起换新的,不过到现在都没换成。”
“这里的锁什么时候坏的?”
“这个……记不太清了,这些教室平时就算没锁也没人注意,反正这里面又不是放的什么好东西,平时除了上课的师生以外都没人来这鬼地方。”
我指指架子上空出来的那块地方,“你知道这里原来放的什么吗?”
“我……我哪知道……”杨林急忙说,“我虽然每天都要检查几遍,但这些标本看起来都差不多……这么恶心,也不想去细看啊。”
我装老成地点点头,又让他把我带去地下室。杨林先去一楼的值班室里拿钥匙,值班室很小,也就放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的空间,过道的地板上还放着个箱子,半开着,里面像是一些衣物。杨林的钥匙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屉也有锁,不过就是个普通锁,要撬开很简单。
地下室一层是解剖教室,挺大的,杨林说是上公开课用的,我就在外面看了几眼,没再进去,然后就去了发现张玲尸体的地下二层。地下二层有四个房间,最里面一间是存放尸体的冷冻室,进去才发现,虽然这栋楼外面看起来挺破旧的,但这里的设置还算高端。之前听人说尸体都是放在全是福尔马林的大池子里,不过这里的设备和白海云那间法医证物室里的差不多,是拉箱式的冷冻库。
“尸体就是躺在这里的,”杨林给我指了冷冻室的空地,不过不用他指我也发现了,地面上留着大滩的血迹,还用白粉笔画着人印呢。
人印基本成个字形,直挺地躺在地面,双手往旁边张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周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杨林说警方要求保存现场,也就没人打扫,不过走廊和楼梯上的血都清理掉了,标本室也打扫了一遍,不然现在楼里到处都是血。
“血量很大吗?”
“楼上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当时看到的走廊上一直到这里,一路上全是血。”
一路上全是血?而且血迹还延伸到四楼的标本室?
白海云说警察断定张玲是死后被移尸过来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地下室的门锁也不是撬开的。这说明凶手有钥匙,熟悉现场,并且能轻易搬动张玲的尸体。没有留下指纹,脚印也只采到几个模糊的,说明凶手有备而来,而且犯案过程十分谨慎。将血迹从地下室延伸到四楼标本室,把肺放到标本瓶里,证明他有着一定的目的性。再来就是现场大量的血迹,听白海云说,人死后再被分尸,出血量不会太大,就算是活着的时候放血,要从地下二层一直把血迹延伸到四楼的标本室,这需要相当大的量,要有比较专业的采血工具才行,否则血液流了一段时间后伤口就会凝固。
凶手应该是拿着什么工具盛了血液一路上留下血迹的,但他为什么要故意做这么复杂的事?做这些事不但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还有可能会惊动到值班的保安。或者说,他有什么一定不会惊动到外界的方法?能像幽灵一样嗖地就飘过去吗?
我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地方,要有也早被警方提走了。不过我也不能草草看完走人,太不专业了嘛。于是我就硬着头皮四处检查,巴不得能从口袋里掏个放大镜出来。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到了一个冷冻箱的编号上:209。
喂,这不就是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吴凡神经兮兮地跟我说的东西嘛!
……地下二层,冷冻室编号209……我本来想去好好感谢他的……
这个里面,就放着吴凡说的那个“他”吗?
我伸手去拉箱子,杨林急忙过来阻止我,“警察同志,这……这可不行啊,这里面……有……有死人啊……”
我往周围望了一圈,问,“这里这么多,全放的死人?”
“也不是……有些是空的,不过这个里头……”
我冷笑道,“我记得你刚才这么说过,你说,地下室里放的什么,你没见过,可也知道……你既然没见过,怎么知道这个箱子里有死人?”
“警察同志,你不知道啊,这个号码……这个号码在学校里都传开了……”
“有什么来头吗?”
杨林神色紧张,“……上周解剖楼来了一批新的标本……听说这是个死刑犯,还是冤死的,学生们都在传呢。”
“捐献的素材都是匿名,就算是犯人捐的遗体,警方和医院都不会特意对学校说明,谁说他是死刑犯的?还是冤死的?”
“谁传出来的我就不知道了……周一的时候我在楼梯上抽烟,听到两个学生在说,这次新捐的尸体是死刑犯,说肯定是冤死的,要不怎么会是这种表情……”
表情?
我一下子拉开箱子,杨林吓得急忙跳到一边捂着眼睛。尸体被装在袋子里,我把袋子的拉链全拉开,被冻到灰白的尸体就这样暴露在白灼的灯光下。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据白海云说杀了人还毫不悔改的死刑犯,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凶恶的杀人犯脸孔,反倒长相端正,裸/露的身体十分匀称,肌肉规整,肢体修长,目测身高在175左右,虽然头发被剃光了,但还是可以想象得出他生前应该是个不错的帅哥。白海云说得对,这几乎就是一具完美的尸体了,难怪那个恋尸癖舍得花钱给他安乐死,在运过来之前那变态还指不定对这尸体做过些什么呢。
唯一破坏这种美感的,就是尸体脸上的表情。这种表情,即便是普通人也很容易分辨得出来——不甘与愤恨,略微带着些悲伤。看了这样的表情,说他有冤情也不奇怪。
在死亡的瞬间将这样的表情遗留在世界上,这个人,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为什么事挂心吗?是冤屈吗?不,仔细看来,这副表情里并没有带着这样的元素,他没有为自己的下场喊冤,他杀了人,却毫不愧疚,那么,他杀的人该死吗?另外一个死者临死前,又是怎样的表情呢?
“警……警察同志……”杨林颤抖着说,“那个……关、关上吧……这尸体跟学校的案子……又没关系……”
“没关系你这么紧张干嘛?”
“警察同志,有些事……宁可信其有啊……这要真是冤死的……你招惹到他,说不定……说不定就……”
“他不是冤死的,”
“啊?”
“没什么。”
在这里多嘴也没意义,什么宁可信其有,他要真有,尽管诈尸来找我,我再让他死一回也不冤枉他。
正想把箱子关上,我无意中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住了手。刚才拉链从头顶拉到脚部,没注意看脚。在我又往袋子里面看这一眼时,却发现尸体的脚上像是沾着什么脏东西。于是我索性把拉链全拉开,往尸体脚下一看,这下不得了,头皮发麻不说,我整个人都给冻成冰块,快要变成这里的尸体之一了。
在这具尸体的双脚下,沾满了殷红色的污渍,虽然已经凝固起来,但这个颜色我却十分熟悉。
是血!全身都干干净净的尸体脚底,竟然沾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