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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顾府罪臣 ...

  •   “是皇上!是皇上啊!圣上万岁万万岁!”
      两人正漫步着,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呼出声,下跪于地,一时间路人纷纷相觑随之跪地高呼万岁。
      斯怀陵挑挑眉,凌天阙现在只是一副贵公子的打扮,想来是昨夜叶家相亲会上逗留至最后的人目睹了他查处杨烈的一幕这才认了出来。
      这下又麻烦了。就说这人不好好地待在府里,出来瞎转悠什么呢?又不是不知道身份已经暴露了,谁知道暗处是不是还有人想要他的命。还嫌不够显眼是么——
      斯怀陵豁然一怔,旋即低头无声轻笑了下,这多年的习惯,真是……
      这边的小骚动一下子掀起了骇浪,层层辐散出去,转眼间沿街百姓已经跪倒了一大片,举目望去,还站着的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百姓们的呼声参差不齐,却响彻云霄。
      凌天帝的名声实不可谓一般!
      斯怀陵扭头去看身边之人,只见他尊贵清冷,却毫无情绪。平静的面容,淡漠的眼神,好似这一片崇敬爱戴之声与他全无关系。
      一个帝王面对百姓时固然需要凛然不可侵的威仪,但更需要仁慈的流露,却不该是这样的无感。
      斯怀陵心中微微狐疑,凌天阙清晰而威严的声音已经响起:“平身。”
      百姓们却出于敬爱感恩之心执意跪送帝王圣驾,高呼“圣上英明,为百姓除害”之类。
      凌天阙也不再多言,示意斯怀陵跟上,两人便在一片称颂声中离去。
      终于再也听不到百姓的呼声时斯怀陵问道:“大哥现在要去哪?”
      “府衙。”
      “大哥的身份已经暴露,不带随从就这般出行没问题?”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自有人随侍着。”
      斯怀陵“咦”了声,惊讶地回头往四周看看。
      果然!四年前他只是隐约知道这人暗中培养了一批只听命于他自己的隐卫,而高腾曾是凌天阙最得力的隐卫之首,更是心腹。昔日莫等闲和凌天阙交往多年,对方所有的隐卫中他也只见过高腾而已。现在高腾由暗转明,定有人替补了他,隐卫的势力和实力只怕更甚于当年。
      “你看不到他们的。”
      斯怀陵不死心地左瞧右瞧了许久,最后才终于放弃了,随即好像突然想到般又问:“那大哥上回牡丹亭那边,怎么不见有人当场出来护驾?”
      凌天阙沉默了会,才淡声道:“那日我出门时就遣退了他们。”
      “为什么?”
      凌天阙这次没有回答。
      斯怀陵瞧他神情略有不对,也就闭嘴不语了。
      包子铺、牡丹亭、白衣教少主司徒登云的侮辱,这人的举动,究竟是在——
      莫等闲的死亡,对他来说难道还有什么值得缅怀的么……
      还是,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对那已死之人终究存在着愧疚?
      为了成就凌天帝的一代圣帝之名而将莫等闲这个唯一的污点毫不犹豫予以扫除的愧疚?
      斯怀陵心底冷笑一声,可少年清俊的面容上却依然挂着轻浅明朗的微笑,脚步轻快地屁颠着跟在凌天阙身边一起往府衙而去。
      将要到达顾府前,斯怀陵突然开口问:“大哥,顾少秋是不是也跟杨烈这事脱不了关系?”
      “嗯。”
      “真可惜了!听说他在百姓之中的口碑还算不错的。”
      凌天阙侧首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斯怀陵没去看他,已经先一步上前敲门去了,好像刚才这话完全只是他一时兴起不经意间提了提罢了。
      门尚未敲响就发现原本已经开好了条缝,斯怀陵略略一思量,心中便有了几分数,微微使力推开了红漆稍有些剥落的大门。
      两人一进去,便看见顾少秋已经携了家眷跪在了庭院里,不知跪了多久。
      照理凌天阙此次过来顾少秋应该是料想不到的,这么说莫非他自从得知昨夜杨烈出事后就一直跪在这等待也许根本不会亲临的帝王?或者是等待凌天帝对顾府最终处分的懿旨?
      不过凌天阙此次的私访,其深意倒也不同寻常。
      院中原本一直垂着首的顾少秋听见声响抬头看来,见到凌天阙时不由微微愣了愣,脑中想起钦差大人其实是凌天帝的事,连忙垂下头颅,不敢再瞻仰圣颜。他率先深深伏下身与地面几近贴平,三呼万岁。他身后一干眷属也纷纷伏身问安。顾夫人的怀里还揽着个未满十岁的幼子,稚子懵懂,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却似乎也被家里弥漫的异样氛围所感,竟乖巧地依偎在母亲怀里,一点也不吵闹,只大概跪得久了感觉不舒服想动动,被他母亲用力抓紧了一同向帝王行礼。
      斯怀陵不着痕迹地环顾了四周一圈,顾府的宅邸略有些陈旧,唯一出彩的是院里的花木,料是得到主人的悉心照顾,为顾府的不起眼增添了不少风趣。仆从的人数以顾少秋的官衔来说也是少了。
      顾府几位主子的服饰比之下人是好许多,却并不是出自江南知名织造坊的上等品,与时下其他官员家眷的奢华程度相差甚大。
      一宿加一上午的时间,顾少秋原本可以尝试令家眷先行潜逃,可他却反而携了众人从昨夜就跪罪到现在么?
      凌天阙径直走上前,穿过了跪列的众人。他没有言语,下面的人便一直伏低长跪着。等他走上台阶时才双手负背淡声说了句:“顾大人书房问话吧。”
      顾少秋领了旨紧随帝王去了书房,其他人则依旧垂首跪在原地。
      斯怀陵识相地没有跟进去,他回头瞧了瞧这群跪着的人,走到那小孩面前蹲下身:“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男孩看上去精神很不好,有气无力的,闻言才抬眼看了看他,又瞧了瞧母亲,见顾夫人没反对的意思这才小心回答:“顾家平。”
      “小家平昨夜可是没睡好?”
      “……嗯。”
      斯怀陵微笑道:“那小家平也没吃过东西了?哥哥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小男孩眼睛一亮,身体立马前倾,表情露出了对食物的极大渴望,嘴巴吞咽了好大几下,咕噜声清晰可闻,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希冀地瞅着面前之人:“真的吗?”
      斯怀陵笑了,朝他伸出手:“走吧!”
      “这……”顾夫人忙拉住了男孩,“罪妇在此谢过小公子的仁德,只是犬子——”
      “本公子可饿坏了,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就说让这小家伙陪着一起解解闷,夫人不必多虑。”
      “犬子乃罪臣之子,怎敢——”
      “哎呀!不多说了,等会要是有人怪罪下来就说我强拉他出去的好了。”说完真的拉着小男孩就跑了,对身后顾夫人有些惊慌的轻呼充耳不闻。
      等他带着顾家平回来时,一切还是之前离开时候的样子。凌天阙和顾少秋仍旧没出来。
      “瞧!这不都没事?”斯怀陵笑着对小男孩挤了挤眼,“吃得舒服了?”
      “嗯!谢谢小哥哥!”小男孩仰着脑袋朝他笑得心满意足。
      斯怀陵佯怒着微微崩起脸,弯腰抬手轻弹了小男孩的额头一下,教训道:“不是说了这‘小’字完全可以省略不计的呃!”
      “呃……”小男孩有些委屈地捂着额头,“小哥哥看起来就是小哥哥的样子,看着小哥哥我就会忘记拿掉那个小字了嘛!这只能怪小哥哥你长得太小了,刚就说小哥哥你吃太少了,所以才长不大嘛!”
      “你个小家伙!”斯怀陵听他一连窜的“小哥哥”就忍不住无力地抚额。
      顾夫人爱怜地看着爱子,眼神中流露的情愫忧伤而复杂,微微扭过头叹息一声,再回过头时已经挂起了端庄温婉的轻淡笑意,朝斯怀陵由衷表示了感谢,便招呼男孩重新回来跟在身边跪下。
      斯怀陵径自转悠开,转着转着就转到内院去了。内院跟外院一样清幽,以草木见长。他仰头看了看,提气跃上了就近一棵大树,便惬意地枕着粗壮的树杆半躺了晒太阳。
      上午的阳光照射下来一片暖融,化去了几分秋叶落地的萧瑟。他舒服地眯了眯眼,伸了个懒腰,头微微一转,透过褐黄枝叶的间隙看见不远处的底下几间房间的窗户微敞着,其中一间隐约可见里面一坐一跪两条人影。
      他没多看就调回了视线,打起盹来。
      书房里,凌天阙不知说了什么,便见顾少秋诚惶诚恐地膝行几步上前激动进谏道:“罪臣自知以死不能辞咎!罪臣身死也绝无怨尤,只望无辜家人得以苟且偷生罢了,如何还敢奢望圣上如此洪恩——”
      “既知是恩典,那就跪谢吧。”凌天阙的神情清冷华贵,却是不容置啄。
      “臣,臣——臣……”顾少秋眉头深锁,神色纠结,“臣”了大半天也没能臣出什么来。
      凌天阙悠然起身,拍了拍腰侧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承主隆恩’——”
      顾少秋依稀抖了抖,凌天阙嗤笑了声,轻慢道:“这四个字就这般难说么?难不成还要朕低声下气请求你么?”
      “臣不敢!臣惶恐!”顾少秋汗如雨下,上半身与地面贴得一丝缝隙也无,周围已经有了几处深色的青砖地上转眼又多了几点。
      “行了。朕今日说的,顾卿可听明白了?”
      “臣,明白。”
      “嗯。”凌天阙不再多言,提步便要离开书房。
      顾少秋神经的紧绷程度却似乎愈发加重了,精神紧张下鬓角额际青筋突出,耳朵下意识地微微掀动了几下,隐在官服里下垂的双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内心几番激烈挣扎,终于在凌天帝一脚即将踏出去时,他开口了,然而那么多难以明了的疑问中最后问出口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为什么?”
      凌天阙步履微微停顿了下,却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反问了他一句:“你忠的是这国,还是朕?”
      “臣——”顾少秋一怔,抬眼迅速瞧了帝王一眼,但眼底映入的只是对方凛然挺拔的背影,他垂下首抿了抿唇,沉声启口,“国与君,臣——”
      “顾卿不必向朕证明什么。顾卿只要一如既往将这江南百姓的福利放在首位即可。”
      顾少秋愣住了,帝王言下之意,难道是说对江南百姓的忠诚度可以超出对帝王自己的——忠诚度么?
      在顾少秋尚震惊难解的时候,凌天阙已经跨出了书房门槛。
      顾少秋不由自主重新抬头看去,帝王的步伐稳健刚毅、毫不拖沓,颀长的身影是全然理智的沉静与冷冽。他忽而联想到之前所听到的种种关于这名新帝继位以来的事迹,突然觉得凌天帝的所作所为中,似乎更多的是帝王对自己的严酷……
      这究竟是怎样一位心思悱恻的君王……
      顾少秋再不敢多看,忙垂眼起身跟了上去。这次不再只是出于对一位君王的敬畏,更是出于对凌天帝的臣服之心。
      凌天阙才走出来,就微微抬头朝院井里的大树上望去,直走到底下树上还是没动静。他随手折了根枯树枝便往上射去,只听树上一声惊叫,少年捂着屁股半跌半跃地落下地来,瞪着眼睛质问:“大哥你干嘛打我?”
      “走了。”凌天阙扔下这句就转身往院外走。
      顾少秋跟着过来向斯怀陵行了礼,就静候在一边等他先行。
      斯怀陵皱皱眉侧着身子,见顾少秋一直安分地垂着头,便又偷偷伸手往后面揉了几下,才跟上了凌天阙。
      外院顾府众人依旧跪着。
      凌天阙环视了圈,也没让他们平身,只漠然对顾少秋吩咐了句:“那就好生准备准备吧,别误了时辰。不刻之后刘公公会过来一趟。”
      “臣——”顾少秋顿了顿,颇有些大义凛然地下跪高颂,“谨遵圣旨!皇恩浩荡!”
      凌天阙拂袖往顾府大门而去。
      顾少秋端端正正跪送帝王之驾:“恭送吾皇万岁!”
      斯怀陵转身的间隙看见顾夫人一张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变得一片死灰,很可能他们一踏出去她就会失声痛哭了。
      两人出了府邸,斯怀陵说:“大哥准备将顾少秋也捉拿归案发配边疆么?”
      “不。我不但打算放过他,还要提升他来替补杨烈先前的位子。”
      少年闻言狠狠趔趄了下,快速跑到他前面,一边倒退前行一边问:“杨烈一事中,牵扯到的官员都相应受到了处罚,大哥为什么独独放过了他?反而还将他提为新一任两江总督?”
      凌天阙看了眼面前的少年,似真似假地道:“你不是说他在百姓间口碑不错么?”
      斯怀陵挑高了眉,明显也是不信:“顾少秋因祸得福难道只是因为小弟这句话?”
      凌天阙没有给与回应,往右手转了道继续前行。
      斯怀陵忙停下倒退重新跟了回去,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大哥真因我的那句话而放过了这位顾大人?”
      凌天阙只是淡淡笑了笑,继续负手踱步,半眯着眼睛微微遥望前头不知名的远方,神思幽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019 顾府罪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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