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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冰镇饮料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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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日晴 四月里公园的寒冷和冰镇饮料无关
今天,枫打电话说明天回来,当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突然觉得有点陌生,是的,不过分离五天,竟觉陌生。
还是我们本来就是这人世间偷欢在一起的一种孽,所以在一起是吸尽罪罚和欲念,盘根错节的吃人树,分开却只是茫然若失,心头浅浅一抹水痕?
我不知道,就象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会有胡思乱想,为什么在大晴天里坐在公园的阴凉处喝着尚不适合这个天气的冰镇饮料。
在这个和每一天无甚分别的四月天里,融融的草地上小孩子在踢着足球,摔倒了再沾着青草的碎屑爬起来,两个队因为进球的问题激烈而正经地争吵,面红耳赤。不知谁胜谁负,但最终比赛继续。
我知道,相处的人都会吵架,可奇怪我和你不会。一年多了,不是没有机会,而是都在避免,彼此不言传的避免,大概我们都明白本身脆弱到极点的东西,根本不经触碰。
否则就是分离。
突然很冷,紧攥着手心的温度也捂不热听装的雪碧,我在抖,和四月里公园的冰镇饮料无关。
何明飞完全没料到的是第二天早上仍然没有见到顾亦晨归来。再默认地不干预对方,一夜不归的现象却彼此都从未有过。
心里疑惑而担心。是的,他当然知道顾亦晨不是孩子,他有思想有头脑,有不同于任何人的独特性格,他不喜欢别人的过分热心,即使亲密如他们仍保持一种无法突破的疏离。
可他其实从来无法拒绝别人对他不顾一切的好。这点何明飞从一开始就知道,不用他说,就是没道理的知道。
现在也该打个电话了。何明飞一边按键一边瞄了眼墙上的钟,十点零八分二十三秒。
电话很轻易的接通,嘟嘟两声后一个好听的女声传入耳中,“喂?你是手机的主人吗?”
“啊?”何明飞愣了,马上醒悟过来,“我不是,我是他的朋友。是他把手机遗失了吗?”
“对啊,”对方很是好笑的说,“我们拿错手机了。”
不约而同地没有在手机里解释什么,他们约定好地点见面。女子说她在下月河公园,中心草坪的第五张长椅旁。
下楼,打出租。
何明飞赶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接近午时的阳光奶油般酥暖地照耀着青翠的草坪,公园里的人也如雨后蘑菇疯狂滋长。
然而他还是很快找到了目标。那个女孩,或者该用女人。她穿着薄绿色的质料轻柔的长衫,无论处在任何景致里,都恬静的出奇。
“你好。”这样的措辞在任何时候都不显突兀。
“我猜也是你。”她说,并很自然的一笑,原来很美,渗透人心的美。
何明飞深深赞叹一番,和她一起并列坐到那只从门口数来列第五的长椅上。
“电话里你说和他拿错手机了,是怎么回事?”
女子抬头看着他,这样的直视对一个陌生人并不算礼貌,但她来做却让人无法产生反感。
“能告诉我你朋友用什么样的手机吗?”
哦,何明飞笑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还是该把她称做女人,虽然她那么柔弱恬静,但不代表盲目简单。
“深蓝和银灰相间,翻盖,有外屏…”何明飞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手机所知有限,以他对画面敏感的脑袋居然无法构造出全貌,只有一个很模糊的影子。
快一年的相处原来铭刻下的也不过是他这个人,甚至人也只有表层吧。
女子看着他,嘴角勾起很微小的笑容,她轻轻的说:“E728,没有挂绳,没有任何装饰,手机用的很随意,右侧边有摔过的划痕,还有…”她的笑意深了点,接着说:“屏幕背景图是你。”
手机递到何明飞手中,他木然地翻开盖,在天蓝色的背光下是一副用手机拍摄的画面,是自己的背影,被阳光和阴暗勾兑在一起的背影。
合上盖,他捏紧了掌中的机器,右侧边有划痕,他感觉到了,可之前他并不知道。有点好笑不是吗?在一起快一年了,他对他随身物品的认知程度竟还不如一个刚拿到的陌生女子。
这就是越熟悉越陌生吗?
女子瞧着他,很有趣的说:“如果你打打这个电话,会觉得更有意思。”
无法抗拒地掏出自己的手机,他用的是黑色直板,很简洁的构造。忍不住想,不知道亦晨是否了解他的物品?
翻出名字打过去,顾亦晨的手机响起低沉而寂寥的铃声,他凝视着外屏,上面显示着打进电话者的名字——冰镇饮料。
从不知道自己在他的手机里居然是这么个名字,何明飞愣住了。
女子缓缓说:“你的朋友很特别,大半个早上只有他一人独自坐在长椅喝饮料,然后独自一个人离开。”
何明飞没有问女子怎么注意到这些的,一个没有时间流动感的喝饮料的男子,重要的是这个男子是顾亦晨,即使是摆在人流中仍能立刻吸引你目光的顾亦晨。他奇怪的是他们俩怎么会拿错手机。
“嗯,我叫何明飞,怎么称呼你?”
“我姓傅。”很标准的回答。
何明飞笑了笑,“傅小姐,你说和他拿错了手机,你们俩交谈过?”
女子摇摇头,五官的线条始终柔和,“我们只是恰巧都在一个公园,恰巧都独自坐在长椅上,恰巧都用一个型号的手机,恰巧都去买饮料,于是拿错了手机。”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笑起来,好多恰巧,而且还有更多,看似无稽而奇妙,可其实人生不就是小小的巧合共同体吗?
低下头的何明飞紧捏顾亦晨的手机,一次次用手揉娑右侧的那道划痕,挺深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存在多久。他突然想,自己忽略的会不会不止是一只手机?
记忆里何明飞还是第一次踏上顾亦晨上班的写字楼。他知道他在这里工作,也和他在楼下的前坪上会合过,但从未真正走进去和他的工作环境有任何交集。
其实顾亦晨对他也是如此。他们始终没有约定过却默认地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彼此都做的如此自然,甚至于连自己都不觉得那是刻意。
十一楼,两个单薄孤独的数字。何明飞带着女子穿过走廊,推开软件开发部的玻璃门。
一个印象中所有大公司具备的整齐而疏离的大厅出现在眼前,大约十多个隔间,十多个穿着各异,做着不同工作的上班族坚守着各自的岗位。
只是大厅内很安静,不是一般的没有杂音,而是每个人都在肃穆地体察着什么,以至于每个进入厅中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感染上不苟言笑的紧张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