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如初》煊玥

16、再造之恩沐家兄弟

　　破败荒凉的寺庙之中，中年男人负手而立，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淡淡道：“你来了。”

　　千千将头上的蜘蛛网拔下来：“师父，下次能不能找个干净点的地方接头。”

　　魏年哼了一声：“你如今翅膀硬了，竟然将百草灵丹集直接给了闻谷主。”

　　千千心里一个咯噔，百草灵丹集是她私自所得，魏年并不知情，可她没想到，不过前脚刚给了闻谷主，后脚就被魏年道破：“师父恕罪，我只是想让他尽全力医治小安。”

　　魏年转过身来，面上露出似笑非笑之意：“千千，你是江湖中人谈之变色的千机，亦是朝廷心心念念要追捕的大盗。你的身份一旦暴露，便是真正的死局。你弟弟的性命，你家人的冤情，将永不见天日。当年我救你时已经告诫过，从今往后，你必须听我的，你还记得吗？”

　　千千立刻跪在地上：“我从未忘记，这次是我的错，今后一切都听师父的。”

　　“罢了，赏宝大会在即，你即刻便去金宝山庄与你师兄汇合吧。”

　　“是，师父……九心藤的下落，可否告知徒儿？”

　　“待你取得藏宝图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是。”

　　千千起身欲走，魏年却又突然开口：“千千，这些日子你一直在京城，寻来的宝物少了些，我知你的难处，可你也要为我考虑，主人生起气来，大家都不能好过。”

　　千千点头称是：“徒儿一定努力挣钱，让师父在主人面前有所交待。”

　　千千连魏年口中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魏年有许多个像她这样的徒儿，遍布各处各行，为他敛财。而这些徒儿，都是魏年昔日救过性命的人，他教他们本事，他们再用这些本事替他做事。五年前千千掉下悬崖后，被魏年所救，魏年称知道她的身份，并告诉她，小安也还剩一口气，只要她愿意为他所用，他便能救小安。

　　魏年与闻谷主早年有些交情，加之小安所中之毒与天医谷颇有渊源，闻谷主答应救小安，并为她医治伤势。伤好之后，魏年给她寻了新身份，并教她一身偷盗之技，一手将她调教成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千机。

　　那时的千千虽遭遇变故，对朝廷对皇上甚至对很多人都在怨怼之心，可而对魏年，她依然坚定地说：“我不会做杀人放火，害人性命的事，如果我做了这些，爹娘舅舅他们一定不会原谅我，小安是沈家的儿子，我相信，他宁愿一死，也不想看到我为救他污了沈家之名。”

　　“不愧是沈家儿女，你放心，我答应你了。”

　　几年来，千千在魏年的命令下偷过许多东西，过程中不乏困难重重甚至性命攸关之时，但她都坚持了下来，她所做之事，早已分不清对错是非，只求能等到小安醒来，亲人洗冤之时。

　　面对魏年，千千始终承认，他对姐弟二人恩同再造。

　　几日后，皇宫御书房内，沐阳正拜见皇上：“陛下，紧急召我来，有何要事？”

　　“有消息传，藏宝图就在金宝山庄内，此次赏宝大会，各路人马齐聚金宝山庄，朝廷亦收到邀请。你和三皇子一起去，暗中打探藏宝图的下落。”

　　“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不知，金庄主一直对外宣称这是谣言，可无风不起浪。只是这金庄主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家财万贯又喜交天下好友，为了藏宝图虎视眈眈人的虽多，却不敢硬来，只能暗中打探消息。据暗卫传信，已经有好几波人死在了金宝山庄内。”

　　沐阳又言：“这已经是每三次放出藏宝图的下落，前两次皆无功而返，希望这次能有收获。”

　　皇上望着前方殿上盘桓的巨龙，幽幽道：“前朝灭亡之前，留下藏宝图，妄图东山再起，如今几十年过去，天下在朕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可前朝余孽贼心不死，实在可恨！”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查出藏宝图的下落！”

　　“你办事，朕很放心，你记住，藏宝图的消息宁可错信，绝不可漏过。”

　　“遵旨。”

　　“正事谈完了，也该谈谈你的私事。”

　　“舅舅，我能有什么私事？”

　　“你母亲前两日进宫，想让皇后办一场百花宴，邀请京城所有适龄的名门贵女前来参加。”

　　沐阳抚头：“母亲真是的，我还小，不急。”

　　“一个两个的都不急，是要急死长辈们吗？”

　　沐阳知道皇上是在说三皇子，可三皇子的心事，大家都能猜出一二，他可不敢多言，只能捡好听的来说：“早就听说皇后娘娘的身体大好，竟能操办起百花宴了吗？真是恭喜舅舅了！”

　　皇上闻言果然开心：“是啊，皇后的身体越来越好，对朕也越发贴心了。”

　　沐阳离开御书房时天色已暗，想着兄长今夜轮值，便想顺道去看看。

　　结果侍卫说，皇后娘娘喊了沐松去长信宫，至今未归。

　　沐阳疑惑之余，便朝着长信宫的方向走，到长信宫时，看到沐松迎面出来，身后无一人跟随。

　　“大哥！”沐阳喊了一声，才发现沐松十分奇怪，整个人都好像丢了魂一样，面上怔怔的，血色也退了大半。

　　“大哥，你怎么了？”

　　沐松这才看到弟弟，想到自己的失态，心中后怕，如果此时看到他这模样的是别人，那该如何解释：“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你到底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皇后娘娘交代了一些事，让我想起了从前。”

　　沐阳有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别担心，只是让我去庙里供上几块牌位。”

　　“是……谁的？”

　　“不可说。”

　　“大哥！”

　　“小阳，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大哥说的是什么？”

　　“母亲贵为长公主，从小喜欢舞刀弄枪，却嫁给了一派文弱的父亲，我们兄弟二人，却是随了母亲，自小就拿着木棍当剑耍。”

　　“我记得，我的武功都是大哥教的，与我同龄的玩伴，很多都被大人送到咱们家，跟着大哥学武，大哥是个练武的天才。”

　　“那你知道，我的武功是谁教的吗？”

　　沐阳哑然，他当然知道，却不可说。

　　“卢将军回京述职，母亲便左挡又拖，让他教了我整整一年才回边关，他夸我是练武的好苗子，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还教我日后用这身本领报效国家。后来练武每有瓶颈，便写信去问，他从来耐心解释，知无不言。那时我教一群小孩子武功，不管你们多吵多闹，我总是很耐心，那是因为，他对我也是这般。”

　　“大哥！”

　　“……没事，只是想起来，跟你说说，除了你，我也无人可说。”

　　沐阳能感受到大哥心里的难受，可如大哥所说，他因为年龄关系，跟卢将军并不相熟，当年那场变故里，他最熟悉的，就是那个一同长大，喜欢打架，他却打不过的小姑娘。后来她跟着卢将军去了边关，他卯足了劲努力习武，想在她回来时扬眉吐气将她打败，可是……她却再也没能回来。

　　想到此处，沐阳心中也低落起来：“大哥，我明日要启程去金宝山庄，不如今夜咱们两兄弟痛饮一番？”

　　沐松摇头：“今夜还要值班，喝不了。”

　　两人一路闲聊，无非是沐松叮嘱他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江湖险恶，万事小心。沐阳却不以为意：“我都行走江湖很多年了！放心吧！”

　　将沐阳送到宫门口，沐松突然问道：“你说，一直追着的那个女贼，千机？你怀疑她跟楚医师是同一个人？”

　　“是啊，大哥！我很怀疑。”

　　“你记住，没有证据，切不可乱来。”

　　“？大哥怎么突然提起了她？是因为她治好了皇后吗？”

　　“……是，皇后很喜欢她，所以你可别对她无礼。”

　　“知道了。陛下不是准许她四处游历？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很快！”

　　“什么？”

　　“你还不知道？她会和楚九歌，一起去金宝山庄。”这是刚刚在长信宫中，皇后告诉他的。

　　楚九歌是当年幽州疫情的幸存者，同时是神兵山庄的少庄主，虽然神兵山庄已不复存在，但江湖上还有许多人稀罕他锻造神兵的手艺，愿意与他结交。金宝山庄与神兵山庄有旧，金庄主便盛情邀请了他们兄妹二人参加赏宝大会。

　　沐阳还没回过神来，沐松又继续道：“这次出去，和三皇子一道，你要多留心些，顾好他的安全。”

　　“……知道了。”

　　对于和三皇子一道出去，他还真没想好怎么相处，小时候，三皇子简直对沈千宁宠得无法无天。沈千宁要打人，他一定第一时间递上鞭子，打完了人还要问沈千宁一句手疼不疼。

　　他和沈千宁切磋打架的时候，三皇子就在一旁狠狠盯着他，满脸都写着，他如果敢伤了沈千宁，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沈千宁去了边关，三皇子整日就靠着沈千宁的回信续命，对他们这些小伙伴也爱搭不理的。

　　直到五年前，一切天翻地覆，三皇子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也失去了从前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