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传》暗香正午

33、三二、踏雪寻梅

　　自那次初雪，嗅到雪中寒梅清香，世兰一心想要踏雪寻梅、心中向往不止。这一日清早，空中再次飘起了雪花，兴奋之余，按捺不住，便邀了曹宪，一同去梅园中赏梅。

　　世兰着湖蓝金万字锦缎棉袍，外罩同色斗篷，曹宪着大红色斗篷，内着艳红勾丝锦袍，二人共一纸伞，远望明丽鲜妍，一路说说笑笑向梅园而来。

　　好一场大雪，只见苍穹如盖，笼罩四野，如席大的纷纷雪花，轻飘飘自空中坠落。落雪甚厚，亭台楼阁，俱披霜挂银，万物在其覆盖之下，再无二色，惟余茫茫。

　　行至梅园，豁然惊喜。只见百亩梅园，含苞抽蕊，一片片小梅花明黄如腊，小巧剔透，朵朵怒放，挂于枝头，密密匝匝，累累连连，鲜妍明媚，薄似蝉翼，轻似绢帛。世兰见之忘俗，手扶枝头，看的如醉如痴。凑于鼻尖轻嗅，丝丝缕缕幽香，清心醒脑，直沁心脾。

　　曹宪亦以手扶杆，绕树而观，星眸闪闪，两颊微微泛红，竟是人比花娇。

　　二女在园中流连，乐而忘返，足上绵靴沾湿亦是不觉。

　　世兰绕树轻轻旋转，飘下片片清香黄腊夹杂雪花，落于脸上，甚是清凉，遂仰了脸，闭了眼睛，绕树一圈圈旋转，只觉天地寂静无声，清香盈怀。

　　曹宪见其陶醉，一笑，倚于旁边梅枝相看。

　　片刻，又抬眼看向远处，只见几个红绿相间的人影，绰绰向这边行来。

　　转头见世兰仍一圈圈绕树而转，笑道：“快停下吧，莫转的晕了，今日这里可没人背你回去。”
　　世兰一停，睁开眼来，脸上红霞一片，笑啐道：“偏就你一张利嘴，好话也不会说，劝了也不领你的情。”

　　曹宪咯咯地笑了，一扭头，见那几个人行的近了。竟是杜氏与房中丫头。后面还有一姝，容光绝代，大雪难掩其丽色，明净似月，秋水剪瞳，身姿翩若惊鸿，能有如此美貌者，除了甄宓，还会是谁。

　　曹宪心中冷笑，这甄宓当真是有手段，连府中最难缠的杜氏都与其交好，相伴来赏梅，果真是人品匹配，性情相投。

　　递眼色于世兰，世兰亦看到三人前来，停住脚看向来人。

　　及那三人行至眼前，曹宪微微一笑，向杜氏一礼：“见过庶母。”

　　世兰亦冉冉而拜。

　　又与甄宓互礼。曹宪笑道：“庶母好雅兴，竟和甄姐姐一同前来赏梅。”

　　杜氏平日里对卞夫人所出之曹宪畏惧三分，曹宪在府中颇得曹操与卞氏所宠，自小冰雪聪明，善猜人意。见曹宪笑问，便急急媚笑道：“我等是半路凑巧遇到，——宪儿亦是雅人，这大雪天气也不怕冷。”

　　甄宓只是静静笑望，忽然对世兰道：“妹妹身子弱，今日虽穿的多些，但这冰天雪地里的，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世兰心中一动，忽想起那日曹丕所言，心下了然，答道：“这曹府甚是养人，世兰这旧日子的弱身子竟一日强似一日，劳甄姐姐挂心。”

　　甄宓一笑，眼风扫过，一礼道：“夫人寻我有事，甄宓折梅几枝，便先行一步了。”

　　几人点头。甄宓遂在树上挑几枝花蕾硕大的枝儿去了。

　　曹宪目光注视于甄宓远去背影，杜氏见曹宪一直凝视甄宓离去，亦笑赞道：“甄姑娘好人品，好相貌，便是做个娘娘也当得，射猎那日我倒不曾去，倒是不解甄姑娘竟是未何没中选入宫。”

　　曹宪见她此言甚是出挑，心下恶之，淡淡瞥她一眼道：“想来在庶母眼中，节儿反倒不如再嫁的甄氏么。庶母这番话还是莫要再于人前说起，省得惹人笑没见识。再者传到我娘耳朵里，惹得我娘亲生气。”

　　杜氏本以为曹宪亦与甄氏交好，本是讨好之意，忽闻曹宪直言相讽，并提及卞夫人、曹节一层，不由得面上神色一变，心中惊惶，脸上神色难看至极，旁边小丫头倒是个伶俐的，见势不妙，便对杜氏小声说道：“主母，时辰不早了，还得早些回去。”

　　杜氏勉强笑道：“不打扰姑娘雅兴了，告辞。”

　　曹宪淡然一礼。

　　杜氏与丫头转身急急而去，忽然一拐，似是崴了脚，满肚子的火发借此发泄而出，喝斥丫头扶也不会，年青不更事。

　　曹宪与世兰冷眼看她离开。听闻骂声远远传来，曹宪面上冷若冰霜道：“趋炎附势之辈，也便只有指桑骂槐的本事，哪天再给她点颜色看看。”

　　世兰叹道：“算了，我知你是为我出气，莫要与这等人计较，也是个苦命的，何苦相轻。”

　　曹宪摇头，叹道：“你这丫头，倒是个无世与争的，这般拜高踩低之人，你越谦让，她越张狂。”

　　世兰笑道：“侠女，无需我出手，有你为我做主便是。”

　　曹宪无可奈何一笑。

　　二人看够了，便折了几枝梅，握于手中，顺原路返回。

　　一路笑谈刚才杜夫人之举，曹宪笑道：“亏那杜氏居然还能想出甄宓入宫当娘娘的话来，便是节儿不入宫，也轮不到她。”

　　世兰淡淡笑应着：“甄姐姐花容玉貌，风华绝代，这般人品，能入宫也不为过。”

　　二人忽然同时一顿，互望不言。

　　世兰脑中电光火石，顿时明白那日田村回程之中，自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

　　甄宓！

　　当时各家之女上前参拜天子时，甄宓在哪里？！

　　周围一片静寂，大雪消音，更显得万籁俱寂。曹宪冷笑：“她果然做的好打算，一心要嫁于我阿兄，连娘娘之位亦不能吸引她。看来，母亲那里，甄宓早己做过文章了。”

　　世兰轻轻点头道：“想是如此，那日甄宓一直与我等坐于一处，及天子过来时，己不见她，想必是在夫人处。”

　　曹宪点点头道：“如我母亲不肯，甄宓焉能避过天子不见？”

　　望向世兰，叹道：“看看人家，暗藏心思，争着嫁我阿兄。你这丫头，真不知你对以后有何打算，难不成你心中己有人选？错过我阿兄，我恐你日后后悔。”

　　世兰见她言词恳切，笑道：“世兰何幸，得姐姐如此关心，望姐姐日后攀龙成凤，妹妹便只仰仗姐姐一辈子罢了。”

　　曹宪无奈摇头，“这与世无争者，才最是难缠。”

　　这一日，貂蝉忽使人送信到卞夫人处，说是想念世兰，想接世兰来家中小住几日，望大人与夫人允许为盼云云。

　　卞夫在征得了曹操同意之后，便使青蕊请世兰来自己房中。

　　封冰践雪，小路滑泞不堪。世兰不知卞夫人唤自己何事，一边思忖，一边手扶韶儿缓缓而行。

　　正沉思间，听得有人唤道：“世兰妹妹慢行，且等我一等。”

　　世兰回头，见是甄宓从后面急急赶过来。

　　世兰停住脚步，温婉含笑：“姐姐勿急，路滑且慢行。”

　　甄宓身姿翩然而至，挽其手浅笑道：“妹妹何往？妹妹今日观之容光焕发。”

　　世兰与其并行在前，韶儿在后慢行。

　　世兰温言答道：“夫人召我前去，不知因何。”

　　甄宓笑道：“夫人这几日时常和我叨念妹妹你，要去看你，手中事情又甚多，想是今日思念的紧了，因此劳动妹妹一番。”

　　世兰早己耳闻甄宓频频出入卞夫人房中，此次为府中筹备二姐妹出嫁入宫之事甚受重用。见其言语间彰显与卞夫人甚是亲密，颇为心腹之意，笑道：“听闻姐姐最近成了夫人的左膀右臂，大小事体，夫人俱交由姐姐办理，我们这些闲散人等，便趁机躲懒了。”

　　甄宓淡淡一笑道：“甄宓左右也是清闲，得夫人青眼相加，有事可忙，打发日子罢了。”

　　拉起世兰之手，无限体贴地说道：“我知妹妹平日身子弱，姐姐这里还有自家中带来上好野参，送予妹妹补养补养身子。”

　　世兰点头笑道：“姐姐不必破费，无需如此。”

　　甄宓感慨道：“妹子须得知晓，女人家这身子乃是第一要紧的。我未嫁袁府之前，娘亲便叮嘱过，即便得了贵婿，也得需有好福气消受才是。”

　　世兰转过头来，望其皎洁面貌，玉容花姿，心中己是明白，那晚曹丕的那两句话，必是己入了甄宓之耳，其心存疑惑，不知自己心意，恐节外生枝，特来旁敲侧击。

　　心中暗暗好笑，不想这位姿容绝代的再嫁美人，甚是看重此次姻缘，竟如此费心揣测曹丕心思，看来果真如曹宪所说，自己不在意的，别人视为珍宝。

　　当下只是淡淡道：“姐姐勿虑，世兰对荣华富贵并无兴趣，即便有此运气，亦无福消受。”

　　甄密笑靥如花，映着周围冰雪，微有动人光芒：“妹妹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如此佳人，将来还不知哪家的公子有福抱得美人归。”

　　世兰无奈，笑望着甄宓绝美的容颜，心想，甄宓果然是美极，自己即便是知她心中之意，亦无法对她生烦，想来，那曹丕，此刻在许都之中，得有多少少年郎艳羡呢。眼下虽对自己情痴一片，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迷倒在甄宓裙下。

　　心下早己撇清这段恩怨纠缠，笑吟吟道：“妹妹年岁尚小，只等过了年吃姐姐和曹公子的喜酒呢。”

　　甄宓心中满意至极，面上却含羞带臊，笑道：“妹妹说笑，姐姐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作者有话说

　　更了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