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失航》花不南

12、第十二章

　　江宁宁怔在原地，像是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还没风吹来，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凉。

　　林春还说了许多，可是她的眼前只有林春一张一合的嘴巴。
　　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缩小，又把对方放大，更不要说暗恋。

　　她如今开不了口的爱意，在此刻又藏回了黑暗里。

　　林春连续把那个人夸了一通，仅仅是京北人这一点，就反复说了多次。
　　江宁宁再傻也清楚了林春的用意。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在自己的沉默中回了家。

　　晚上，她接到了林予之的电话。
　　如果换成过去，她会很开心，可此时她竟然看着林予之的名字来回地跳着，却没有一点勇气接通。

　　今日的林予之也出奇的有耐心，电话一通一通地打。
　　见江宁宁不接，直接打到了沈梅那边。

　　简单的问候后，林予之直接问道：“梅姨，我给宁宁打了许多通电话，她都没接，是在忙什么事情吗？”
　　沈梅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反复将手机拿下来确认打电话的人是林予之，她回头看了看自己家女儿紧闭的房门。

　　江宁宁就不是无缘无故不理人的性格。
　　在小学的时候，江宁宁很生气地要和一个同学绝交，才是提笔的年纪，就长篇大论地写了一封信递给人家。

　　如今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地连林予之的电话也不接了。

　　沈梅唤了一声：“江宁宁。”
　　江宁宁听见声音条件反射地冲出来，像是小狗狗一样：“怎么了？”

　　沈梅指了指电话：“林予之的电话，你要不要说两句。”
　　江宁宁的小脸瞬间耷拉下去：“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聊吧。”

　　林予之在那头仔细地听着听筒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听见 江宁宁的声音，她几乎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整日整夜地将江宁宁三个字翻来覆去地想，两人的聊天记录里江宁宁发过的语音也翻来覆去地听。

　　想到要寄药，她第一个就想到了江宁宁，但是又怕自己忽然地离开让江宁宁生气了，又找到沈梅。
　　可兜兜转转，她都不过是想和江宁宁再说话罢了。

　　可她也没有想到江宁宁会那么讨厌她，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说。

　　“阿姨，宁宁不愿意就算了。”林予之声音难以掩饰地低落，可依旧不愿意为难江宁宁。

　　沈梅瞪了江宁宁一眼，拿着电话夹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见江宁宁耷拉着头回了房间，只能讪笑着和林予之解释：“可能最近连日下雨，医院里又忙，宁宁有些感冒不舒服闹情绪。过几天就好了，过几天我再让她给你回个电话。”
　　林予之听见江宁宁生病了，心都揪起来几分：“宁宁生病了？不严重吧，有没有吃药看医生。”

　　可话说完，沈梅都忍不住笑了：“宁宁她自己虽然医术不精，但是简单的感冒她还是会给自己看的。”

　　林予之沉声点头：“嗯。”
　　低头想了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荒唐。

　　有一天竟然也会说出这样不过脑子的话。

　　“那阿姨注意身体，我回来了再来拜访您。”

　　电话挂断，林予之又熟练地点开微信上和江宁宁的对话框。
　　一字一字地输入，又一字一字的删了。

　　最后看着那空空荡荡的输入框，心里又觉得有几分空虚。
　　想起沈梅说江宁宁生病了的事情。

　　几乎就是一股脑地冲动，她敲下【记得好好吃药。】发送过去。

　　可怜那边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妈妈口中已经“感冒”的江宁宁，看到林予之给自己发的信息，简直一头雾水。
　　强行理解时许久这句话的意思，她自作聪明的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和林春说的。

　　江宁宁把这行字复制粘贴在林春的短信上，再添加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发送出去。

　　再回到和林予之的聊天框里，发送【已传达。】

　　江宁宁自认整个过程聪明无比，几乎是林予之只说了几个字就深刻地理解了她想表达的所有意思。

　　林予之却蒙了，反复看着江宁宁的信息，只觉得生疏无比。
　　她这些年虽然在外闯荡，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实验室里，鲜少有和女孩子有这样的交流。

　　她困惑极了。
　　下意识截图下来想要发送给相处得还不错的同事帮忙参考，又怕被猜中心事。
　　纠结了许久，最后成了一通电话。

　　“你最近没有什么项目需要我为你排忧解难啊。”秦时雨接起电话下意识回忆着。
　　说完还不忘抱怨两句：“倒是我这个项目现在遇到了点问题，听说主任让你来帮我，你转头就走。”

　　林予之笑了笑，淡淡说了一句：“这几天看了一些你们组的资料，我整理了一份可解决的方案，到时候发到你的邮箱里，你参考一下。”
　　秦时雨一听林予之肯帮忙，心下松了一口气就连态度都好了几分：“怎么说，找我什么事？”

　　林予之清了清嗓子，要把自己的私事这样说给别人听，对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一时之间有点难以启齿。
　　秦时雨是一个急性子，等不了林予之这般的纠结：“快说，我的耐心有限，我的时间更有限。”

　　林予之深吸一口气，婉转地表达着：“我有一个朋友。”
　　秦时雨想也不想，直接反问：“你哪有朋友？”
　　林予之无语：“……”

　　转而想了想自己确实没什么朋友，干脆直接承认：“是我。”
　　秦时雨憋笑：“不会是什么感情问题吧？”
　　林予之咬牙：“是。”

　　秦时雨瞬间觉得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也不香了，甚至催促着：“那你快说。”
　　林予之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找秦时雨的选择。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此刻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地说下去。
　　好在秦时雨听完，严肃认真地想了想，认真地分析道：“我觉得回复的已传达三个字是一个第三方言论，她应该是在赌气，不想和你说话，所以选择用一个第三方的人物口吻来代替。”

　　林予之觉得此刻秦时雨的是这个说法烧脑无比，拿起笔在一侧的稿纸上匆匆写下了第三方，想了想又写下了江宁宁的名字，两者之间画上一个箭头。

　　可一点都想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关系。

　　只能问秦时雨：“第三方是谁？”
　　秦时雨说：“大约是她想象中的一个人物，然后这个人物替她来回答你。”
　　林予之点头：“明白了。”

　　秦时雨接着下结论：“所以她引出这个人物还是在表达内心的不满，你应该解决的也是这个不满。”
　　林予之点头：“嗯，我知道了。”

　　秦时雨说：“我觉得你可以给她买一些东西，她喜欢的包包首饰什么的，你如果需要品牌的sales我可以给你推微信。”
　　这句话问倒了林予之。

　　虽然和江宁宁认识了那么长时间，但是她好像确实不知道江宁宁喜欢什么东西。
　　在她的印象里，从前的江宁宁只是喜欢吃东西，整个小镇里哪里有好吃的东西她总是知道得很快。
　　因为从小的个子不高，常常被同学笑话，所以还喜欢喝牛奶。

　　至于其他的，她曾经给江宁宁买过围巾，但是从来没看见江宁宁戴过，应该是不喜欢吧。

　　秦时雨见林予之沉默，问道：“你不会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吧？”
　　林予之有些羞愧，却也只能点头：“嗯。”

　　她对江宁宁的了解太少了。
　　仅有的一点点了解还是基于过去朝夕相处的记忆里。
　　偏偏那么一点记忆，已经在重新认识江宁宁的时候全盘推翻了。

　　秦时雨忍不住吐槽：“你明明那么在乎人家的感受，但是又不在乎人家喜欢什么 ，那你把她当成是什么？”
　　林予之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回答不了的不仅仅是这个问题，还有她奇怪的感情。

　　在小镇的时候尚且能记得自己梦想的天，记得自己清楚规划的航道。
　　可回来了以后又总觉得自己在失去什么，又或者有什么应该带走的东西留在了理镇。

　　秦时雨说：“要不你还是回去看看吧，反正你还有段时间。”

　　林予之低头看着纸上的字，箭头所指的方向，却是一片未知。

　　理镇连续下了几日雨后，终于出来了太阳，买早点烟火气唤醒着整个小镇沉睡的味蕾，稀稀疏疏打招呼的声音从窗户传入家家户户。
　　沈梅喜欢每天早上醒来之后下去走走顺便买一份早餐带回来。
　　就走这么一段的时间，整条街巷里的八卦都能收入囊中最后回到家来一一汇报。

　　“哎呀，那个老李不是病重很长时间了吗？天天嚷嚷着这里疼那里疼的，你给他开了几次药，他又非不买，说你医术不精，一定没有用处。”沈梅吐槽着。
　　江宁宁往嘴里塞着油条，整个嘴塞得鼓鼓囊囊的，还不忘点头附和：“我记得。”

　　沈梅又说：“现在又在嚷嚷着头疼，要去找你看病呢。”
　　江宁宁无奈，每次那个李叔来，什么检查都不愿意做，开什么药都不愿意买，就连挂号费都不愿意出，非要说和自己是熟人，只在午休的时候找着过来，一来聊整整一个多小时，都不愿意离开。

　　江宁宁记得，上一次自己实在想上厕所，没办法了，只能自己出钱把开的药给结算了，至此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出现。

　　听说是自己买了很多保健品在吃，所以身体好了一些。

　　可这一次又要来，江宁宁忽然觉得自己的小钱包有些不安全。
　　“妈妈，那个李叔家里很贫困吗？”江宁宁问。

　　沈梅翻了一个白眼：“好歹也算是个国企的退休员工，每个月总有那么多钱，哪里会很穷？”
　　说着沈梅又翻出了那个老李的历史：“从前他就喜欢炒股，买彩票，总是和我们嚷嚷着一夜暴富什么的，但是你也看见了，就是越来越破败，前几年他炒股失败彻底清仓了，把他老婆的钱也给亏进去了，他老婆崩溃就不和他过了。”

　　江宁宁点头，喝了一口豆浆。

　　沈梅戳了戳江宁宁的脑门：“你可别再给我犯傻，还给他买药。他这些年买那些保健品，什么骆驼奶什么人参丸的可都不便宜，一个骆驼奶要好几百呢！”
　　江宁宁吃痛捂着自己的脑袋，委屈撇嘴。

　　中午，那个老李果然来了，倒也不是前几次的空手，这次还提着些鸡蛋，只是和以前一样，不挂号。
　　“宁宁，前些天人家给我送的鸡蛋，说是吃了以后大补呢，你拿去尝一尝。”老李说话很热情。

　　江宁宁想起以前自己给他买单的药，也不想客气了，伸手收了回来：“谢谢李叔。”

　　老李捂着头说：“对了，这次你来给我看看，我这个头为什么总是疼。”
　　江宁宁简单检查了一番后建议道：“这个头疼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还是需要系统地做个检查。”

　　老李听见，从裤袋里翻出一个老旧的手机，甚至屏幕都是碎裂的，从图库翻找了几张照片后，他递给江宁宁：“我就知道你们医生都是这个套路，我准备好了。这些都是我以前单位体检时候的报告单，我用手机拍下来了，你看看。”

　　江宁宁看了一眼，那手机像素根本没办法还原影片的信息。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老李，讪笑着建议道：“要不还是重新检查一下吧，这个影片距离现在的时间太久远了，没有参考价值了。”

　　下一瞬，那李叔拍桌而起，对着江宁宁教训道：“我干儿子说得对，你们这些医生就是想骗人钱，骗人做一堆检查，开一堆药的。”

　　江宁宁胆子本来就小，当即就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李叔继续说：“我要不是头疼得厉害，听我那干儿子的，也不会来找你！看来你也还是不靠谱！当医生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江宁宁被凶得很委屈，小声说：“那个检查真的不具有参考性。”

　　李叔摆了摆手：“你也别和我说那么多废话，我现在头疼得要命，赶紧给我开一些止疼药。”
　　江宁宁只能写一张止疼药的单子递过去，还贴心地标注了价格。

　　谁料那李叔指着鸡蛋就说：“宁宁，你妈妈没教你做人的道理吗？我都送你鸡蛋了，你不送我些药？你是这里的医生，你要药，不是随便拿？”
　　江宁宁被这个荒唐观点给震惊到，一时之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那李叔生怕江宁宁不动，大声地呵斥着：“快点！不要磨磨叽叽的。”

　　江宁宁很委屈，但是又求助无门，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回到家江宁宁耷拉着脸，一副可怜小狗的模样把鸡蛋递给沈梅。

　　沈梅定睛一看，面色不悦：“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去买的。”
　　江宁宁很委屈：“是啊，三百块钱的鸡蛋呢。”

　　沈梅看着自家可怜兮兮的女儿，一股火气直上心头：“咱们菜市场门口天天免费领鸡蛋，你没看见吗？”
　　这句话无疑是给了江宁宁当头一棒，当即瘫倒在沙发上。

　　沈梅捂脸，也清楚这家女儿性格，不想再追究了。

　　江宁宁把头埋在枕头里，委屈控诉：“这一天好欺负人啊呜呜呜。”

　　话音刚落，门铃声响起。
　　江爸爸去开的门。

　　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快递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摞在了面前，快递员拿着一个清单递给江爸爸：“收件人江宁宁是这里吧？”
　　江爸爸点头：“是。”

　　快递员递过去笔：“那就签字接收吧。”

　　江爸爸一头雾水却还是问了问：“那寄件人是？”
　　快递员看了看单子：“京北的SKP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