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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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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怀御身为整个狼群统领的儿子,怎么会给被他给驯养。
他只低下头一下一下顶着叶栖的胸膛,不吭不哼,但是用行动说明他的不快。
这崽子拱起人来,那是不知轻重,使了牛劲拿来顶他,叶栖都快被他铁石一般的脑袋撞碎了。
福子最看不惯他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见他还敢得寸进尺,欲动手将他拉走,就瞧见叶栖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
“乖一些。”
穆怀御的肚子与此同时响起饥肠辘辘的咕噜声,叶栖怔了下,而后轻声笑道:“我说怎么今日如此磨人,这是饿了,福子,你去煮些米粥。”
先生何曾这样对过他,福子见他两人其乐融融相处,心中想了数百遍不和一个畜生计较,心不甘情不愿起火煮粥。
待米粥煮好,叶栖手指搅动汤匙,福子看他又要亲自喂,不满道:“先生,这才月中米缸已经见了底,他再这么吃下去,如何养得起。”
叶栖听着这才想起来,今天原本要去领俸禄,谁知道一时忘了。
他将米粥吹温,塞进穆怀御早就张大等待的嘴巴,不以为然道:“明天去领了俸禄就好了。”
福子本意是说叨穆怀御,但叶栖没半点反应,他自然不好再多言,只是先生每月俸禄有限。
虽然现在是多养了一张最能吃的嘴,但按理说也是绰绰有余。
可每月先生的俸禄一发,便只留下维持三人生活的银两,其他一并拿出布粥。
福子劝道:“先生,冬天炭火吃食要比平时花销多上不多,不如减少布粥开支,自己多用些。”
“冬日百姓只会更加难过,前有动乱,蝗灾,近五年赋税又年年上涨,豪强肆意压榨,百姓大多流离失所,米粥一月就五次,他们也难过。照例给吧。”
福子又问:“还是以湘王名义吗。”
叶栖点头,看着眼前单手扶着他膝前专心鼓动嘴巴,已有七岁却还瘦小如五岁孩童的穆怀御,喃喃道,“他要得民心才行,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福子没听清,“什么?”
“无事,你早些睡吧。”
福子一走,满屋除了炭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就只有在吃饭时才不闹腾的穆怀御的细碎咀嚼声,火光照在两人脸侧,真有几分师徒和睦的氛围。
近几日到了饭点这崽子就开始悄默默的围着他转悠,不喜的热食肯吃了,往他屋里跑得也多了。
叶栖年岁只二十,就已体会到亲手抚养,一点点成长的乐趣。
“今日比昨日乖了许多。”
他刚夸奖着喂了碗里最后一口粥,穆怀御吃饱喝足就翻脸不认人,扭头趴外间的榻上去睡了。
叶栖让他这来回一打岔,早前坐在这想的事情一时间串不到一块去,索性不再想,也进了里间睡下。
夜间太静,落雪下的像盐,窸窸窣窣飘在木窗,惊扰着叶栖许多不曾梦到过混乱的以前。
如今日一般的漫天飞雪,从西南传来他只见过几面的父亲战死的消息,本就和他一起夹缝求生的姨娘七窍流血而死的模样,他第一次亲手举刀杀了下人夺回姨娘尸体时,祖母震惊失望的神情。
一幕又一幕在他的梦中回转,像要化作吃人的野兽,一口一口吞吃他的血肉。
他明知这不过是场做过多次的梦而已,偏他被梦魇中,旁观着一切却又做不出任何改变,像在一次次诉说他的无能。
他的呼吸愈发粗重,脸也发着病热,不安的紧促眉眼。
穆怀御趴在他身侧观察了一会,轻嗅了几下,便以一个极其嚣张,被叶栖看见定会被骂不知轻重的姿势骑在他的胸前。
随后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上,团成一团,踏踏实实的睡了。
叶栖被压的呼吸不顺畅,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醒来时看见的就是他这幅模样,忍不住骂道:“这时候知道冷了。”
他以为这崽子早睡熟了,谁知一低头便看见深夜中盯视他的双眼。
也许是穆怀御的目光不似平时慵懒,反而认真。
霎时间,叶栖联想起得知他消息日夜寻找足迹时,穆怀御恰巧骑在头狼的背上经过草原,与站在矮山的他遥遥相望。
看向他的眼神戒备,只有不属世人的幽森寒光,完全融于野兽之中。
越想起那一幕的陌生警惕,叶栖便越想起来他两岁时,在西南的营帐之中,众人的起哄声下,摇摇晃晃朝他走来,有模有样的端茶拜师。
叶栖冰冷的手指摸着穆怀御的脸廓骨骼,轻叹道:“你啊……何时才能通人性。”
穆怀御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闭上眼继续趴在他的身上睡,还是叶栖将他拉在身侧,盖好被褥,碰到他冰凉的手臂,才知他还知冷暖。
叶栖醒了一次,再入眠十分困难,大概是他自娘胎里来的体弱,经白天的凉风一吹又在作祟。
好不容易忍下头痛,再睁开双眼,叶栖不用人提醒也知晓他又昏睡了不止一两日。
他背手试了下散乱着长发的额头,已下高热,便随手披上外衣,刚走至房门前,就听见外面的声音。
“都怪你,自你来这就没过好事,整日只会好吃懒做,若不是那日去找你先生怎么会病,真不知你到底是不是故意,怎么次次都挑先生能找到的时间逃走,你若真想走,这四天可都没人看着你,也不见你离开过院子。”
福子看着趴在檐下和他一起守着药炉的穆怀御,手下使劲摇动扇子,顺道想将他扇走,病了才好。
可无论他说的再多,这东西都没半点反应,不知整天在想些什么,好像真的听不懂。
但……仔细想想除了第一次是看守不到位,第二次好像是他说了些湘王府的事,恶言了几句他就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他真是湘王的孩子。
福子又想起先生说过他脖子上挂的长命锁,他次次都是卧睡,他还没看见过是什么样式。
“哎。世人都道你出生时院里进了狼,是不祥之兆。”他踢了穆怀御一脚,像在踢一只猫,道:“你如若真是湘王妃的嫡次子,你可知你母妃自你失踪半年后就过了世,许多人都说是被你克死了。”
福子想了会觉着可能性还真不小,反应过来道:“噢……我知晓了,先生定也是被你给克病……。”
“福子。”叶栖嗓音带着病后的微哑。
福子扇子掉在地上,立即惊得站了起来,“先生……”
他怕看见先生失望的表情,始终低着头,脑袋乱成麻,想解释他没有恶心,只是不服气才出口胡言。
可心中又觉得这两三月甚是委屈,先生为何替他脱奴籍,为何带他上墨先生的学堂,为何教他民无长幼贵贱之分。
如今又厚此薄彼,如此看中穆怀御,眼里也只看得到他。
若先生质问,他已经做好了全盘托出的准备。
谁知叶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直身身子看着他的穆怀御从地上抱了起来。
随即便回房换了衣物,说他前去取俸禄,无视福子劝言的他风寒未好,不能出门。也不让人跟着。
叶栖一走,剩下的时间福子便红着眼眶坐在门槛,小声叨叨,“拿了俸禄经过街市定还要给他买东西了,反正来了以后也没有我的份,我一点都不好吃,不会像他那样嘴馋。”
“我替先生省下许多银两,不像那玩意吃下那么多东西,连个好赖脸都不给先生,也好意思……”
果真如他所想,叶栖两个时辰回来时又顺道带了吃食。
福子手上使劲扇着药炉,假装看不见,只是耳朵和鼻子不自觉听着打开纸包的声响,是烧鸡的香味。
他正撇着嘴,眼前便又出现一个纸包,福子呆愣的看着先生,确定是给他的才恍如隔世接下。
他只记得先生只在穆怀御出现之前才会给他买这些东西,一时哽咽难言。
叶栖摸着他垂下的脑袋,轻拍了拍,什么都未说,福子已当下在心底勉强道,他往后才不会与那野……狸儿一般计较。
待叶栖风寒大好,京都厚雪化去大半,过年那天正是少有的暖日。
叶栖一向无过年的习惯,往年福子会特意回家端来几样母亲做的饭菜,稍丰盛些便是过年。
今年多了个人,叶栖有意让穆怀御明白世间的习俗,便随手写了几幅对联贴上,三人在屋里包了顿饺子吃,也算是有个年样。
至于年初几又是什么习俗,连叶栖也不甚清楚,在他这也没过的打算,便如往常一样对付过去。
天气稍一暖,叶栖像冰壳子融化,才想起来他也该尽尽师父的责任。
于是平日最大的乐趣从驯养变成了教习,无事就抓着穆怀御在窗前教他读书练字,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只要随手翻出了什么书,他都噗噗往他耳朵里送。
一日,叶栖正握着穆怀御的手在纸上写字,梁东悄然无声造访。
他一进屋便看见了坐在叶栖怀里跟那张纸较劲的小孩,稍一疑惑他身边什么时候有了孩子,便觉这不是他该过问的事。
叶栖也无解释的意思,他便直言禀告:“长甫先生,那日你交代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