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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相拥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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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整装待发时,叶落径自走到宁捷跟前,要求给她配一匹马。宁捷忙看卫翌风的眼色,卫翌风看叶落虽然言辞温和,但眉眼间却满是坚持之意,女儿家的心思他如何不知,暗自一笑,便点头默许。叶落逐加入了宁捷的侍卫队,叶落虽然形容出尘,性情却犹如赤子,一干侍卫虽拿不准卫翌风的心思,却都对她心存好感,尤其那陈元本最是爽直外向,他见叶落脾性甚是投缘,又看叶落似没什么江湖经验,便忍不住不停给她解说,宁捷是侍卫统领,这样的言笑不禁本来是不许的,但他看着叶落容颜如花,却怎么也做不来恶意呵斥的行径,只好将他俩人调到队尾压阵。叶落第一次出远门,关内风景人物于她来说无不新奇,这一路有陈元和她说说笑笑倒也开心,没两日的功夫倒和陈元处得极熟络。陈元听她“陈大哥陈大哥”得叫着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宁捷只觉这其间是大大的不妥,却也不知从何阻止,幸得卫翌风一直安坐在马车里,倒也相安无事。
一路行来十余日便到了平阳。平阳城的督军如今是郭松,是郭子怀的幼子,日前已奉诏进京。只有副将史怀等人前来迎接。卫翌风略休整了一下便叫退了众人,只带了宁捷叶落等三五人到平阳城内闲逛。
平阳如今距当日城破不过两年时间,繁华却更胜以往。已是点灯时分,街市上仍是人来人往,路两边的店铺酒肆也是烛火通明。叶落头一次见如此繁华都市,左顾右盼间倒忘了跟路。待卫翌风发现时,只得又带了众人原路去找,却见叶落兀自在站在一家店铺前发愣。卫翌风心中也是一愣,忽然醒得,从初次见叶落起,无论在在关外山脚下或是在这繁华夜市中,叶落总给他一种绝非此间人物的感觉。
待走进一看,卫翌风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来是一家专卖小儿衣帽的店铺。便道:“叶兄怎么在这粘住了脚?难道叶兄小小年纪已有家小?”
叶落乍听这话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是,不是,只是这些衣物和叶落自小所见大有不同,一时觉得有趣罢了。”
卫翌风笑道:“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小儿衣物,有什么不同,难道叶兄竟不是我华朝人?”
叶落回道:“叶落自幼便随师父避居深山,衣物都是仆人因陋就简缝制而成,却也与旁人不同。”
卫翌风见叶落仍是一袭青布棉裘,式样极简单宽大倒和道士的道袍相仿佛,但叶落肤白似雪,容颜清丽,身形高挑,这身行头穿在她身上却给人一种见之让人忘俗的感觉。忽然心生一念,上前携了叶落一只手道:“如此,我倒要带叶兄去个地方。”说完也不待叶落答应,便拉了她就走。叶落使劲挣了挣,却挣不开手,又略瞥了卫翌风一眼,只见他神色如常,似没觉得有何不妥。
街市中仍是行人如梭,卫翌风和叶落紧握的手虽然隐在袍袖之下,但他二人俱是形容出挑的人,一路并肩行来犹如双壁连珠,路上便有不少人侧身注目。卫翌风握着叶落的手温暖有力,叶落先时惶疑,继而强作镇定,最后渐渐心安,直觉在前世的记忆或幼时的梦中也曾有这样一双手紧紧握着自己,不肯放开。宁捷看他二人情形,便领了另两名侍卫略落后了几步,在后面慢慢跟着,遥遥得看着二人背影,心绪莫名。
卫翌风一路寻觅,直至到了一家成衣铺前方停了下来,店内的掌柜伙计早迎了出来。卫翌风笑着对叶落说:“叶兄可在这里选几件心仪的衣物换装。”叶落轻轻挣开手,蹙眉道:“我却只习惯穿自己的衣物。”
卫翌风道:“叶兄这一身装束原是别具风流,只是入乡随俗,倒也可省些不必要的麻烦。”
叶落听了不禁心动,便随卫翌风进了店内。只见店内绫罗绸缎,锦衣绣袍,琳琅满目;女子裙袄,男子褂袍,无一不足。叶落略扫了几眼店内的衣物,最后视线落在了店内男子的衣物上。卫翌风对掌柜的说:“拿几件适合我这个小兄弟穿的衣物来。”掌柜的忙挑了几件衣物送了上来,卫翌风拣了件天青色金绣镶边的锦裘对叶落道:“叶兄可试试是否合身。”便有侍候的婢女拥上来,领叶落到后堂试穿。待叶落出来时,众人心中都是暗喝一声彩,掌柜的连连道:“从没见过长得这么俊的小公子。”宁捷却恍惚忆起初到王府时,小王爷也似这般粉雕玉琢,冰雪可爱。卫翌风满意一笑,令宁捷把余下的几件都包上,自携了叶落扬长而去。
翌日,陈元一见了叶落便直夸她:“叶兄弟,你这下可把什么王侯公子都比下去了。”叶落嗔道;“陈大哥连你也取笑我么?”。说笑间,叶落自去牵马来骑,一干侍卫都上了马,卫翌风也姗姗来迟。他凝目扫了眼马队,冲队尾的叶落招了招手道:“叶兄下来吧。”
叶落呆了一下,下马到卫翌风跟前问:“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卫翌风直指一干侍卫,对叶落道:“本王的侍卫队一色的玄衣劲服,叶兄虽一身锦衣,却也似画蛇添足。”
叶落没想到他有此一说,刚想反驳,却听卫翌风又正色道:“越近京都繁华之地,越是人多嘴杂,叶落一身常服,还是随本王坐车吧。”说完也不等叶落答话,径自打帘,坐进了马车。
叶落一阵气闷,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知从何发作,呆了片刻,只好也跟着进了马车。
马车内,矮几上却放了一张棋盘,卫翌风闲坐在软榻上,手拿着棋谱正在摆子。叶落心中一口恶气,无从出起,当下便做在了矮几的另一侧,抢了棋篓,“啪”的落下一子,和卫翌风对弈起来。
卫翌风挑眉一笑,也跟着落下一子。当下两人也不说话,只落子如飞,埋头对弈。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手谈结束,一复盘,叶落输了两子。卫翌风展眉笑问:“再来?”叶落也不答他,只默默把棋子放回棋篓,再不理他。
卫翌风笑道:“我看叶兄平日里和陈元倒是言笑甚欢,怎么到了本王这里倒成了闷嘴的葫芦。”
叶落冷冷道;“陈大哥为人坦诚,言语风趣,叶落自然可以与之言笑不禁;王爷胸有丘壑,智计百出,叶落在王爷面前处处掣肘,自然是少说一句就少错一次。”
卫翌风笑道:“我只不过问你一句,你倒有十句在这里等着我。”
叶落怒道:“叶落再多说百句,却又如何抵得过王爷一言定乾坤。”
卫翌风笑道:“叶兄这话说得造次了,除了当今皇上,有谁敢称一言定乾坤。”
叶落亦冷笑道;“那么叶落应称颂王爷说话总是另有乾坤,别有洞天么。”
卫翌风少年游遍花丛,听惯各色软语笑言,其间或也有轻嗔薄怒,但也都是点到为止,欲拒还迎,鲜见叶落这般不假辞色的。他见叶落口齿伶俐,言语犀利,这般如小儿女斗口却不是他的所长,一时倒也无法可施,只好哄她:“倒是本王说话造次了,不如你我休战,仍旧手谈一局可好。”
叶落摇头道;“刚才一局已分胜负,叶落棋艺浅薄远不是王爷的对手。”
卫翌风笑道:“你却不需妄自菲薄,女子中有你这样棋艺的也属罕见。”这话说了,两人俱是一呆。
须臾,叶落方低头缓缓道:“王爷何时知道叶落是女子?”
卫翌风道:“初见时便知。”
叶落抬头紧盯着卫翌风双眸,低声问:“那王爷故作不知是存心戏弄吗?。”
卫翌风眼蕴笑意道:“非也,只是想你女扮男装自有你的计较,我又何必说破。”
叶落别过头去道:“我一直以来便是如此装扮,却不是女扮男装。”
卫翌风道:“昨日在成衣铺内,为什么还是选了男装?”
叶落道:“男装简单,跟我自己的衣服更像。”
卫翌风低低一笑道:“我却想你若着了女装一定美若仙子。”这话说得语意温存,叶落待要反驳,却见卫翌风凝眸看着她,满脸温柔,叶落便瞪回他,慢慢的便脸现红晕。一时车厢内寂静无声,只听车外马蹄阵阵。叶落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那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卫翌风看叶落瞪着他,一双清澈若秋水的眼眸,波光潋滟,于幽深处泛起一抹幽蓝;脸上的红晕却一点一点泛起,又一点一点晕染开,直到洁白如玉的耳垂,亦便成了粉红色。
卫翌风忽然轻推开矮几,长臂一舒,便一手将叶落揽在怀里。叶落大惊,便一掌劈了过去,却被卫翌风用手紧紧扣住,叶落便用靠近卫翌风胸前的手臂猛得肘击了卫翌风胸口一下,卫翌风轻哼一声,一转手,便把叶落整个环抱在胸前。叶落还待反击,却听卫翌风低低说了句:“别闹,且养会神吧。”叶落仰头看去,却见卫翌风紧闭着双眸,脸色却似甚疲惫又带了丝痛苦。叶落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击,出手不轻,一时倒也呆住。她被卫翌风紧扣在怀里,一时心中百转千回,却又偏偏有心无力,无计可施。
卫翌风察觉怀中人渐渐柔顺 ,一只手便乘势滑入叶落袖中,叶落身体一震,待要挣脱,却听卫翌风在耳边轻声道:“别怕,你安心睡吧。”叶落心中气苦,偏偏气力不继,好在卫翌风也不再动,只滑入她袖内的那只手也算安份,只用拇指一下一下摩梭她的臂膀。叶落只觉的她全身的意识似都凝在了那一处,又渐渐得一丝一丝消融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卫翌风察觉叶落呼吸平顺竟是睡着了,卫翌风轻笑一声,怀抱着叶落,躺到了榻上,亦阖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