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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回春医堂 ...

  •   邺城西街,两侧店铺比肩林立,各色招牌旗帜迎风招展,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回春堂正座落于这条邺城最负盛名的街巷北角。百年老字号“回春堂”三个大字赫然于棕色牌匾之上,左右楹联上曰:悬壶济世沉疴远,妙手回春仁为先。
      明大哥明轩牵着明月的手走进后堂之时,已是天色渐晚,夕阳西沉。

      “轩儿,月儿,快去洗手,过来吃饭。”听闻二人进门声,明月大舅母从厨房高声唤道。
      “这便来!”二人回着话匆匆洗罢手,端菜布置碗筷,准备开饭。
      大舅父落席就座,众人开饭。
      “月儿,今日河伯祭礼可有何见闻?”大舅父将一筷子肉菜夹入明月碗中慈祥问道。
      “舅父,祭礼上那法师摇铃祝告,左蹦右跳,好不热闹!他的脸,红红绿绿,竟比那傩公面具还要精彩。”突然想起河伯祭祀之事,还不忘向舅父告状道:“还有呢,大哥吓唬说我以前河伯祭祀,要把那鲜活的女娃娃投入漳河。骇死我了——”
      听着明月滔滔不绝的描述,一家人倒也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吃了大饱。

      收拾碗筷时,大舅母微笑道:“月儿,舅娘今日去锦秀庄为你买了一身衣裳,来,换上给咱们瞧瞧。”
      明月的嘴巴仿佛要活活吞下枚鸭蛋,大惊道:“锦秀庄?那可是城中最贵的地方呐!”
      大舅父和明大哥明二哥也是一脸惑色,如此奢侈可不是夫人(母亲)素来的持家之道。
      明大奶奶看着众人惊异困惑的神情,便笑着解释道:“下月十七便是月儿的及笄之日,我月儿是将大姑娘了。出落的如此水灵,样貌性情样样都是顶尖的,真不知哪家公子有这等福气?”
      众人恍然大悟,月儿竟是即将及笄,便可婚配嫁人。少女及笄本为感慨事,明大奶奶半玩笑的一番话,却令众人的感慨之情一扫而空,纷纷打趣明月道:“月儿要及笄么,这分明就是垂髫小儿?”“娘您可太抬举她了。这容貌随我明家之人,倒还也罢。只是这性情,呵呵,真真不敢恭维!”“正是正是,前日月儿还使唤我们替她洗碗扫地,这哪是贤良淑德呐?”
      明月气鼓鼓地瞪着两位哥哥,那滑稽的样子,连素来威严的大舅父都忍不住扑哧一乐,“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月儿大了,我明家小姐,及笄之日自当衣着锦秀庄的华服。”
      “对对,快穿来让为兄瞧瞧!”两位兄长一旁怂恿道。
      待明月换好衣服,理好发髻,从内室而出,众人只觉眼前一亮,纷纷赞道:“仙女下凡啊!”“我月儿确实水灵!”“如此打扮,倒真像那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
      说得明月面皮一热,急急奔向内室,不再出门。逗得众人捧腹大笑。

      五月十七,及笄大礼。
      两位舅娘一早便将明月梳妆打扮妥当。待到明月走出内室之时,众人只见,明月青螺眉黛,朱唇皓齿。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铛。湘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腰间玉阙作响,恍若仙音。唯有一双灵动的眸子,顾盼之间流露出些许慌张。这些许慌张令众人放心相识,正是自家明月,并非嫦娥下凡。
      明月大舅父冲着其妻和弟妹满意颔首道:“好,好,好。”
      明月眼见众人都在,便低声道:“舅父,近日您不坐堂么?”
      “近日乃你及笄大礼,回春堂休业一天。”
      二舅母忽然拍脑袋道:“糟糕!竟忘买香烛,这可如何是好?”
      二舅父瞪着二舅母道:“你这妇人,如此大意!”
      明月急忙道:“莫碍得!我与二舅母前往东街置办,一刻钟便回来。”
      明大哥道:“我替你去。及笄之日,你已梳妆妥当,如何再能出门?”
      “轩儿,此事你替代不得,”明大奶奶解释道:“女儿及笄,这香烛唯有亲自挑选方有诚意,上苍庇护。怎能他人代劳?否则我小佛堂中那么多香烛为何此刻不得使用?”转头对明月道:“月儿仍未插簪,仍可出门。大舅母随你去这一趟。”
      二舅母急急抢道:“大嫂,这事乃我疏忽。不如让我将功赎罪,我陪月儿去买这香烛。”
      明二哥忙附和道:“正是。娘,我陪你们同行。”
      二舅母拍了明二哥一下,笑道:“女儿及笄之物,自是女长亲携同置办,你一个弱冠儿郎跟着凑什么热闹?”
      看着众人善意哄笑,明二哥揉揉鼻头,讷讷道:“孩儿知道了。”

      二舅母携明月说笑着出门,刚刚走出东街,行至后巷,二人只觉后脑一痛,顷刻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竟在一简陋的药店库房之内。
      明月心中大骇,只觉流年不顺,置办及笄香烛竟遇此飞来横祸。
      眼前忽然闪过军士二人,明月心呼不妙,再一张望,二舅娘正躺在自己身边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就在明月心中大呼“我命休矣”之时,为首军官双手作揖,深深鞠了一躬,倒把明月唬了一跳。这年头歹人杀人之前还要先办个仪式?!
      这时为首军士开口道:“在下冀州军校尉张平。我家将军为歹人所伤,恐城中奸细习作跟踪,不便请大夫前来诊治。我家将军此趟邺城之行,甚为保密,方才听闻回春堂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在堂外守候多时,奈何大门紧闭。万般无奈之下,出此下策,万望姑娘海涵。若是治好我家将军,冀州军必有重谢。”
      明月心中暗想:军大爷,回春堂妙手回春,此言不假。但您也要寻得正正经经的大夫啊!我一个尚未及笄的闺阁姑娘看着哪像悬壶济世之人呐?!您可真真的病急乱投医。
      但这话给明月十个胆,此刻她也不敢说出。两位军大爷均是一脸铁青,竟比大舅娘的铁锅还要黑。腰间长刀一尺多,更别提地上点点滴滴未干的血迹。明月只觉平生从未经历过此等危急之事。
      看着面前姑娘一脸呆滞,张平以为她尚未清醒,急急唤道:“姑娘!姑娘!”却未成想,自己一张大黑脸,药店库房又是如此场景,哪个正常姑娘能不被吓到?!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两位军士火速奔向声源。只见稻草垛上躺着一人,浑身浴血,面目难辨。
      “将军,将军!”
      稻草垛上之人沉声说道:“张平,你们可真真出息了!竟绑妇孺而来!我们此次前往邺城,为的是赶走豫州贼人,还邺城百姓一个太平!你们,你们——”
      毕竟身负重伤,中气不足。一席话尚未说完,便轻咳连连。
      两名军士连忙替他顺气,劝慰道:“将军莫动怒。这不是寻常刀伤,暗器上喂了毒,药,血都是黑色。您且躺下。”
      明月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到负伤之人既是冀州军士,本为邺城太平而来,又如此慷慨义气。自己虽为女儿身,倒也激起了几分豪情,当下起身上前道:“你们莫动他,那只会激得血流加速,毒液蔓延。”说着右手轻蘸伤处黑血,鼻下细细一闻,腥甜之中略带一股酸臭味,心下已是有了计较。
      明月平静地直视着稻草垛上的伤者问道:“将军,不知可否信得过小女子的手艺?”
      伤者满脸血污,唯有一双眸子精光烁然,仿佛洞悉人心。他不答反问:“姑娘可是回春堂明家之人?”
      “正是。”
      “好。姑娘大可不必有所忧虑,放心诊治便是。张平,杨保,不论这位姑娘医得如何,你们一会儿需放她回家,不得为难。听明白了么?”
      垛下两名军士抱拳行礼道:“属下遵命。”

      明月脱下左臂银镯,一面轻轻刮拭伤者毒液周围肌肤,一面嘱咐道:“你二人去取二钱土茯苓,四千甘草,三钱大,麻,若干鸭跖草。速速而来。”
      两名军士当下愣住,呆呆道“姑娘,我等不识草药——”
      明月头也不抬地答道:“均为常用药,左面架子上应当都有。按名字寻得便是。”
      “好。”
      垛上伤者微不可闻地笑了笑道“姑娘倒是决断之人。”

      待到几味草药齐全,明月已用银镯为伤口周边简略消毒,便道:“这位军爷,劳烦将你的长刀刀头灼烧,要刀面通红。”
      张平连忙取下佩刀,点起火,将刀头烧了起来。他抬头只见明月手脚麻利地将草药碾成丝,用唾液浸湿,轻敷在将军伤口处,如此几番重复,不一会儿,流出的血由黑色渐渐变浅。张平心知,这是在拔毒。不禁对面前少女心怀钦佩,如此临危不乱,医术高明,回春堂当真名不虚传!
      直至血色无异,明月方开口道:“将军,削皮灼烧之痛可受得?”
      垛上伤者闻言朗生大笑:“大丈夫戎马天涯,如此小事又有何妨?”
      明月将大,麻捻丝揉进伤处,以求麻醉彻底。“如何甚好。”当即抬头看向张平,“军爷,把你烧好的刀给我。”
      张平上前递出长刀,嘱咐道:“姑娘小心,兵刃无情。”
      明月盯着负伤男子,血污密布中隐约可见脸型菱角清晰,自是刚毅之人。明月右手持刀,极力稳住心神,不知是刀太沉重抑或心太紧张,额头大汗淋漓,强自镇定道:“我,下手了。”
      负伤男子微微颔首。
      明月咬牙抿唇,兹的一声,用通红刀片硬生生将伤口腐肉割了下来。一时间鲜血横流。割肉之痛,形如地狱。负伤男子却也只是双唇紧唇,不哼一声。
      明月不禁心生钦佩,将药丝轻敷伤口,又从袖口取出一方手帕,在伤处打了个结,以求止血。负伤男子已脱离险境,剩下的便是事后调养。
      两名军士当即单膝跪地,拜道:“多谢姑娘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明月吓得从垛边弹了起来,躲闪道:“如何大礼,折煞小女子!”
      之前被唤作“张平”的军士朗声道:“大恩不言谢。姑娘有用的到我等可帮忙的地方,我等万死不辞!”
      明月嗫声道:“我,我想回家——”
      垛上将军闻言轻笑:“张平,杨保。快送姑娘回家!”看着方才只顾救治自己,此刻衣裙已是斑斑血污的女子,道:“张平,你先去锦秀庄替这位姑娘买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裳。莫得吓到她家人!”
      此人竟如此心细,明月亦微微颔首道:“谢过将军!”
      垛上男子意味深长道:“大恩不言谢!再会!”

      回至家中,已是下午。全家人急得焦头烂额,只差派人去官府报官。见到明月及明二奶奶全然归来,忙前上询问。待明月讲完事情原由,众人惊出一头大汗。明大舅父道:“竟有如此之事!幸得全然归来!”明大舅母双手合十,连连祈祷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明大哥道:“自古逢凶化吉,喜来之兆!咱们快准备准备,月儿的及笄大礼还未举行呢!”
      众人道:“正是!正是!这方为今日大事!”便纷纷就位端坐,行礼开始。

      身为明家大家长的长房当家起身,简短致辞。致辞完毕,赞者率先走出,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接着明月徐步走出,至场地中,面南向一众观礼宾客行礼作揖,之后面西正坐(就是跪坐)于笄席之上。赞者为其梳头,将梳子放到席子南边。此时,主宾盥洗,拭干,相互作揖礼让后,主宾与主人各自归位就坐。
      众人皆面目肃然。女儿及笄,自是庄重。
      只见明月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走到明月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正宾吟颂完毕后,跪坐下为明月梳头加笄。其后赞者为明月微微正笄。正笄后明月起身,众人向明月作揖祝贺。
      明月回到内室更换素色襦裙,出房后,向长亲行正规拜礼。这一拜为感念长亲养育之恩。明月打小无父,幼年丧母,这长亲自是舅父舅母,二人受明月这一拜,颇有自家小女初长成之感,纷纷涩然道:“快快起身!”
      之后,二加发簪,有司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颂罢祝辞,明月再回内室,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明月着深衣出,面向长辈亲人,行第二拜。
      待到三加发簪,有司高声吟颂祝辞完毕,明月终于换上与头上幞头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即礼成服饰。
      明月向舅父舅母伏地三拜。只见明大舅母眼含热泪,嘴角抽动,已不能言。明大舅父哽咽道:“好孩子。”明二舅母也感慨道:“静儿若泉下有知,自当安心。”
      看到主家莫能自已,正宾立即接过醴酒,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明月跪在舅父舅母面前,听其教诲。明大舅父道:“乡野人家,有此小女。品行端正,相貌周正。勤俭自强,治家良方。女慕贞德,精选贤良。家国宗庙,高堂在上。吟颂祝愿,吾儿用康。”
      明月跪拜答曰:“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舅父舅母起身向众人作揖道:“小女明月笄礼已成,诚感各位亲朋好友前来观礼!”并再次行礼作揖以示感谢。

      五月十七,及笄礼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2回春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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