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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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色渐红、朝阳已经开始初升之时，楼轩才终于得以将身上那些肮脏的烂泥全数冲刷而尽。脱下了上半身的衣服，楼轩随意地将身上残留的水滴粗略地擦了擦，随即以一脸脱离地表情拖着沉重的步伐，直径走到了杀生丸的身旁。相当精疲力竭的他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止不住疲惫的立刻半掩起了眼帘。即使此刻的楼轩只想要浅眠一番，凭借着此刻的身体状况也根本抑制不了。
一旁的杀生丸似乎也并不对楼轩的过于靠近有什么反感，只是抬眸毫无感情地轻瞥了毫不掩饰自己的乏力的楼轩一眼，任由着他在自己身旁沉沉睡去。不过杀生丸却并没有像楼轩一样选择休息，虽然也在恢复着体力，但是却克制着自己的困觉，努力保持着一丝清明。
周围还是相当空旷的，能够称得上可以避身的地方，也就只有小溪岸边缘处的那个被人类废弃的破旧茅屋。不过那间小屋原本就年久失修、现在恢复了体力的杀生丸更是能嗅到哪里一直散发的一股霉臭的气味。而且，因为方才楼轩和疾纹妖之间的争斗，茅屋早已经被弄的破旧不堪了。
况且他们两个现在的体力都是难能挪动一步，与其再去四周寻找着什么荫庇之处，还不如暂且就在这里抓紧时间歇息。
视线聚集在了楼轩因为刚刚清洗过而十分干净秀气的面容上，杀生丸一边以有些散漫地目光注视着，一边在内心暗暗思索着楼轩现在的情况。表面上看，虽然楼轩受到的伤并没有自己严重，但是以杀生丸平日里对于楼轩的了解，自然非常清楚楼轩喜爱整洁的程度。以这家伙的能力，居然会被疾纹妖迫弄成刚才那副狼狈至极的样子……
估计是差点便被那些妖怪逼到绝路了。
虽然当时在面对着楼轩的时候，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讶异，但实际上并不比楼轩见到他那副重伤时的样子好上多少。不过有一点和刚才的楼轩不同，因为楼轩在最初见到他时，他已经处于濒死的程度了。而他见到楼轩，则代表着楼轩一时半刻不可能这样随意的死去。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楼轩应该比他还要更加疲惫才对。尚且疲惫不堪却依旧替他引走了差点将他置于死地的妖怪们，又想方设法地将那些妖怪杀死……单这两点，杀生丸便完全不了解楼轩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对于楼轩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却是丝毫不感到意外。就想楼轩对他的实力有着相当强的信心一样，杀生丸也对楼轩的能力有着同样的信心。
犬大将以前也曾经对他提到过，单论戒心，实际上楼轩比其他还要强一些，也更懂得隐忍不发。如果自己有时候会依仗自身的实力会在平日里做出一些较为张扬的举动，那么楼轩就完完全全是一种内敛的傲然。不过在关键的时刻，这家伙也能够不顾自身选择更为稳妥的做法……这着实令杀生丸对于楼轩的看法再次发生了改变。
“楼轩这家伙……果然不错。”
轻的难以寻觅的声音显然没有令已经陷入深睡中的楼轩听到分毫，杀生丸也正是介于楼轩根本没办法听到他的话语才会喃喃出声。时间的推移令他们两个都有所认知了彼此的相似之处——例如两个人都是相当的口是心非，鲜少将内心的真实所想所说出来；又或者刻入骨髓的高傲性情，虽然他们的表现方式不一。
话说他们现在算是什么样的关系？并不能称之为完全的对手，虽然有所争执但绝对不能称之为是敌人。又或者是像犬大将往日常常对他所提的……朋友？
想到这个极为不喜的词汇，原本面无表情的杀生丸一瞬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随即摆脱了那些奇怪的思维路线，也不愿再深思下去了。虽然犬大将一直和他说他和楼轩的关系是朋友之类的云云；但就像楼轩对于杀生丸时常看不顺眼一样，对于楼轩同样有着莫名不爽的杀生丸自然不会愿意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称赞楼轩。
所以每当犬大将提及到楼轩、并在他的面前大加称赞的时候，不善言辞的杀生丸便索性缄口不言，以此来显示自己并不对楼轩有多少好感。而面对杀生丸这种无言的反对，犬大将说道最后也只得无奈地笑笑，也没办法藉此奈何杀生丸的想法。
但犬大将不知道的是，就算他并不多作调和，实际上杀生丸和楼轩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像是其他人所看到的那般差劲。相反地，还是有些惺惺相惜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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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出体能本身的疲乏，令一向仅仅维持着浅眠的楼轩这次沉沉地睡了足足一个白昼。直到楼轩恍惚间嗅到了一股香气、感到大半天都没有果腹而引起的强烈的饥饿感之时，才得以苏醒了过来。食物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诱人的利器，这对于尚且已经算是安全了的楼轩而言更是如此。
一手撑着地半直起了身子，楼轩一边下意识地向着香气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本一向幽深的黑眸此刻罕见地泛着一丝迷蒙之意。显然是由于他尚且没有睡足，精神并不算太好的缘故。
抬手狠狠地揉了揉眼，楼轩肆无忌惮地打了个长长哈欠。片刻后，眩晕的头脑终于稍微清醒了些，模糊不清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在看到面前不远处的一袭白衣，心下了然。知道此刻并没有什么危机的情况，楼轩就依旧维持着一副相当困倦的样子，只是侧着头轻声出言询道：“杀生丸？”
“醒了啊。”闻声，杀生丸十分淡然地应了一声。清冽的目光轻瞥了尚且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楼轩一眼，随即便移开了视线。依旧盘膝坐在篝火旁边，自顾自地抬手翻烤着从小溪里捕捉而来的鱼，一边若有所思地轻叹道：“我还以为你想睡到第二天。”
“……这种事情并不是我能够控制的好不好。”听到杀生丸对他已经习以为常的讽刺，楼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随口回答道。能够睡到现在，虽然也是他的预料之中的一件事——毕竟他所消耗的精神力和体力都远远超出了身体可以承受的底线。但是想来也知道，杀生丸恐怕是在他休息的时候都一直保持着清醒，以防万一。
不过这种事情，即使楼轩心下对于杀生丸生出了几分感激，也绝对不会直言就是了。这也算是他们两个人彼此共有的默契吧……虽然都是别扭的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缓缓地站起了身，毫无心理准备的楼轩一瞬间便感受到了全身上下叫嚣而来的酸疼感。这仿佛要将身体撕裂一般的感受令楼轩十分措手不及，险些打了个踉跄。不过好在他及时得以稳住了身形，才没有顺势滑落到下方的小溪里。原本没入溪流只是为了清洗身体罢了，如果现在再被迫掉了进去，只怕恢复伤口和体力的速度，又会因为这水流的寒意浸入身体而减缓不少。
显然是看到了这一幕的杀生丸抬起了头，一反一向的面无表情，难得地挑了挑眉，冷声问道：“怎么了？”
“……似乎是昨天耗力太多了，不过没事。”楼轩狠狠地皱了一下眉，似乎是忍耐着什么一般，顷刻后才嗓音喑哑地对杀生丸说道。虽然口头上说是没事，不过显然移动不便的动作却不由得令杀生丸暗自皱眉，但向来不喜多言的他终究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楼轩也并没有理会杀生丸的目光，自顾自地稍微伸展了一下十分僵硬和吃痛的身体，随后折身寻找起了自己原本先前因为洗刷身体而脱下来的上衣。不过找了好一会儿，楼轩也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唐装，只得一脸茫然地先起身走到了杀生丸的身边。发现他找了许久的衣服正被杀生丸以树枝撑了个架子，放在篝火周围烘干着。
侧头看了看杀生丸依旧一脸平静的神情，楼轩愣愣地眨了眨眼，不过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一同和杀生丸围坐在了篝火前，身体的体温也开始逐渐上升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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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多时，饥肠辘辘的楼轩和杀生丸便将那几条烤熟的鱼全部瓜分了个干净。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楼轩颇为遗憾地伸过头去。注视着此时根本看不到任何鱼的踪影的溪流，他不由得逐渐流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虽然这烤鱼的味道比起往日里在西国所食用的那些淡味的食物还要差上不少，不过妖怪的天性倒是令楼轩并不对鱼中没有除去的腥气感到排斥。
更何况，他和杀生丸所消耗的体能根本没有得到足够的补充。杀生丸在他熟睡的时候明明烤制了不少条的鱼，但楼轩此刻却是仅仅只是吃了个半饱。不过此时令楼轩比较在意的是，杀生丸身为犬妖的食量，自然比起狐妖的楼轩还要更大一些。但两个人却是将这些食物均分了，所以搞不好这家伙连半饱都没有吃到。
楼轩微微侧过了头去，以不太明显的目光打量了依旧一脸平静、没有丝毫不满的杀生丸片刻，之后不由得有些感到奇怪地皱起了眉。杀生丸比起他要更加的不坦诚、却在有些时候比起自己要显得沉稳很多……明明落于险境，却还依旧一脸漠然的神色，似乎根本不将自己的生死放于心上一般。
不过楼轩也很清楚，这种平静只不过是杀生丸的表象罢了。虽说他们二人皆是相当倨傲的妖怪，但实际上杀生丸的性子比起他还要高傲一些。
毕竟楼轩的父亲虽然也同样很强大，但是却从没有向楼轩提到过多少关于他身世方面的事情，楼轩也知道这大约便是自己父亲的心结所在，自然也不会多问。杀生丸的父亲不仅仅是一个在妖界响亮至极的大妖怪，更是一国的君王。继承了西国君王犬大将的血统——单是这份荣耀，就足以令杀生丸对于自己升起足够的自信。
不过楼轩也并不对这样的杀生丸太过讨厌便是了——只要他能够少说些那种令人不适的嘲讽言辞。
楼轩占起了身来，抬手拍了拍自己被架在树枝上的上衣，发现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便直接将衣服从架子上拿了下来，一边穿了起来，一边以同样的面无表情，对坐在一旁不知道正想些什么杀生丸沉声说道：“杀生丸，我有一个问题。”
听到了楼轩显得有些严肃的声音，原本有些散漫的杀生丸收敛了一下心神问道：“什么？”
“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里？”楼轩一本正经地问道，原本还算平静的言辞里面也稍微显露出了一丝疑惑，可见楼轩确实对这方面并不算太过了解。稍稍侧了侧头，楼轩微蹙着眉缓然道：“老实说，我已经并不认为疾纹妖会有什么残余了。你和我在一开始遇敌时所遇上的，估计就已经算是疾纹妖尚且留余的所有能够组织起来的敌人了。你也知道，西国一直在对疾纹妖进行追击，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过多的妖怪还活着。”
“而另一个潜藏在疾纹妖背后的种族，我们还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怪。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唯一的线索也只有疾纹妖而已，但是现在却是断掉了……的意思吗？”楼轩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天资聪悟的杀生丸自然也完全明白了楼轩余下尚未道出的话语，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稍稍显露出了一抹难以觉察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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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现在我们两个的身体状况，各自都应该很清楚才是。说明白点，如果再遇上什么恶意的妖怪，完全已经可以说是自身难保了程度了。”楼轩察觉到杀生丸这副神色，显然还是没有完全打消掉追击那族隐蔽的妖怪的念头——毕竟他们将犬大将限制到令杀生丸无法忍耐的程度，这一点实在是令一向以犬大将为至高所在的杀生丸极难咽下这口气。
心里虽然明白杀生丸之所以怒意盛燃的原因，却也只得继续道：“而且在离开之前，我也有和其他的犬妖交代过我们两个一起离开的事情。现在我们可以说是一晚未归了，不过多时，大将也应该会派人前来寻找我们两个的踪迹。况且我们两个的体力难以长途跋涉，估计要休息很久才能够完全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灿金色的眸带着几分讶异地看了楼轩一眼，杀生丸显然是不知道楼轩在什么时候将这件事告知了其他的犬妖。似乎沉思了片刻，忆起了楼轩在和他一同离去时顷刻后才跟上的情形，才有些不快地微敛了一下眸子。
看到杀生丸并不再是原本那样坚持己见，楼轩知道他多少已经松动了，便成热打铁地继续劝道：“杀生丸，我也明白你对于这件事情相当生气；不过我们中国也有一句俗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解决这件事情，绝对用不上十年之久。而且这件事情也让我被好好算计了一遭……”
轻笑一声，话音未落。楼轩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眸中一瞬间流露出了一丝骇人的阴森杀意，随即便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杀生丸身上，不过原本的狠厉之色已经变成了杀生丸习以为常的战意。带着几分傲然的口气，楼轩嘴角一扯，朗声道：“如果你想去独自解决的话，我楼轩便第一个不答应你。睚眦之怨，无不报复！”
虽然听不明白楼轩的最后一句所言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来也是宣战一类的话语。面对着楼轩刻意的一激，杀生丸也同样露出了一抹衅笑，兀自晒然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和我抢的本事才行。不过我看你这家伙平日里的样子，肯定会被那些妖怪们再狠狠地绕一大圈，最后弄成一副比你昨天还要更加狼狈不堪的样子回来吧。”
“少得意！”一提起昨日的状况，一向鲜少流露怒意的楼轩一瞬便被燃起了火。和杀生丸一样，天赋异禀的楼轩也从未遇到过什么敌手。即使已经在西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不过论单打独斗，整个西国也只有杀生丸能够跟他旗鼓相当——当然，犬大将那个级别的妖怪并不在楼轩的考虑范围内：自从楼轩有一次和犬大将一次比试，差点成了妖刀亡魂，便了解到犬大将这种大妖怪还不是他目前能够一试的对象。
有自知之明，这绝对称得上是楼轩最大的优点之一。
欲言又止了许久，一向心高气傲的楼轩下意识地便想说些什么回奉给对方。不过一想起昨日杀生丸明明比起他要伤的更重、却为他守了一夜的作为，也实在是没办法继续说些什么，只得悻悻地撇过了头去。好在杀生丸似乎也知道他说的话有些过份了，虽然并没有向楼轩说些道歉之类的话语，但也没有流露出方才那副得色。
明明是好心，却被杀生丸弄得憋出了一肚子的火气，楼轩有些不甘地如此想道。不过好在这招激将法，无论是对于楼轩还是杀生丸而言，都一向是百试百灵的。他们两个的针锋相对令整个西国都对此清清楚楚，彼此之间的不服输也是相当的令人困扰。因为就选平时楼轩或是杀生丸都不会受到的挑衅，当对象变成了他们之间时便会立刻炸毛。
虽然他并没能阻止杀生丸的举动，使得两个人都身负了重伤，不过这件事情楼轩并不认为算是彻头彻尾的坏事。毕竟光是楼轩自己，都从中受到了良多的对敌经验，并且也清楚了并不是自己有着大妖怪的血统便能够一帆风顺。而对于比楼轩更加高傲的杀生丸而言，固然受到了挫败，但是也绝对激发了杀生丸更加强大的斗志。
望着前方一派空旷的野地，徐徐的风正将夜色逐渐升起。楼轩原本有些浮躁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逐渐降低的温度使得他更加的思路清晰。
此时的情形，不就正如从前父亲对他所提到的那个故事一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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