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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Chapter 68 面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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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从来没想过要逃,我一直想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看着绫衣,轻击三下手掌。
无数飞石从天而降。
“不好!快往后撤!”绫衣大惊失色,往后急退。
但迟了,两边峻岭上,直辰一声令下,300个事先埋伏在这里的士兵将巨石推落下来,尘烟滚滚,整个山道像是被埋葬在石堆中,瞬时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混乱中战马嘶吼着四处乱窜,人的尖叫声带着绝望与哀嚎。
绫衣高高跃起,带着恨意的杏仁眼透着杀气,墨弯迎上去和他打了几个回合,绫衣双手散开白色烟雾似的粉末,墨弯立刻闪开,如此几个周旋,谁也没讨得便宜,绫衣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返身去拨开巨石,大声指挥军队后退。
尘土稍散,一轮攻击下,山道上一片触目惊心,活着的人凌乱地踩踏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淌着一高一低的血水往后逃命。无数战马受伤,嘶叫着乱窜,倒在地上,被后面的马匹踩踏而过,又绊倒了逃命的士兵。
我稳稳地坐在马上,不眨一眼地看着面前的战场,烟尘再起,第二轮攻击、第三轮攻击……山道上堆叠的尸体越来越多,惨叫声越来越少,最后慢慢归于平静,能幸存下来的逃出生天的人,很少。
两边峻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直辰在山顶上对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也回了个笑容。“公子早就设下了这个圈套吧,也不知会一声,差点吓死我。”墨弯斜着一双凤眸看我,语带揶揄。
我撇撇嘴,安慰性质地拍拍他肩膀:“你的演技一直很差,瞒着你更有效果。”
墨弯无语地指着前面:“这么多石头挡着道,你觉得我们怎么出去?”
额,这个问题还真没考虑过,我想了想,堆笑:“要不你发个信号弹,让你的兄弟们下来帮忙清理一下吧。”
墨弯郁闷地看着我,相当没想法地取出信号弹发出去。
信号弹刚刚飞到半空中,却忽的被一道白光击落,灭了。
我的目光一窒,警觉性地往前看,山道上,风吹烟尘浮荡,如弥散不尽的早春柳絮,朦胧的视线中,小道径深处出现两匹白马,马鞍上神定气闲地坐着两个人,前面一人穿一身华丽的云纹紫袍,裹着黑色带帽披风,后面一人着一挂麻白长衫。
我的视线骤然缩紧!虽隔着长长的山道尘土如烟雨迷蒙,但依然另一侧的世界依然清晰得刺眼,这妖冶魅惑的紫色,除了玹芜还会有谁?!而且丰羽也跟着!
“这一仗真是聪明呢,诱敌深入,以少胜多,居然打得我的秋总司大败而逃,无寻,我不得不说你越来越有王者的风范了。”妖媚的笑声幽幽响起,像风中的罂粟,穿过山道传到我耳畔。远处,玹芜和丰羽翻身下马,踏着血泊和尸体,幽幽走来。
“承让。”我平静地坐在马背上说。
“快!推石头,阻止那两个人!!”峻岭高处,直辰有点急了,大声命令。轰隆隆隆!霎时间无数巨石往下砸来,翻滚着遍山尘硝。但玹芜似乎是不闻不问,悠然往前走着,避过了所有的石头,甚至连尘土都不沾片袖。
直辰一块飞石砸下,玹芜笑着瞟了一眼,袖底轻动,腾起的白绫托起巨石,反作用力飞向山顶上的士兵,瞬间砸伤了十余人。我一惊,扬手下令:“停手!”以这样的石头雨,对玹芜和丰羽来说毫无半点作用。
玹芜勾起唇:“还是寻王怜香惜玉呢。”他如履平地般穿过堆积的石块,逼仄的山道上,紫色的衣袍拂过,踏着红色的血泊,妖娆如彼岸之花。
墨弯策马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拔剑出鞘。
玹芜眯起眼睛:“哟哟,果然是墨弯,竟然没有死呢。”他意味深长地朝后望了眼丰羽,后者的脸色惨白一片,直勾勾地看着墨弯,又转开了视线,什么都没说。
墨弯的神色也是惨白一片,冷冷道:“要杀寻王,就先杀了我。”眼神对的却是丰羽。
“好啊。”玹芜轻笑着,眼睛也没眨一下,反倒是他身后的丰羽脸色巨变。下一秒,空中飞起一道白色的光芒,一瞬间就将墨弯紧紧裹住,重重甩向旁边的石壁,轻松地仿佛拍一只苍蝇。
我大惊,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地腾空而起,抱住了墨弯,用自己的身体做肉盾,“砰”地一声砸在石壁上。
“公子!!”墨弯惊呼,返身一把抱住我,“公子你疯啦!”
“我才没疯。”我咬着牙,强扯起一个笑容,上次我眼睁睁地看着墨弯被折磨、被摔下悬崖都没有施以援手,如果这次再不救他,我还配做他的主子么。我往旁边看看,惊魂未定,还好还好,大概是抱住墨弯的时候稍稍改变了白绫的角度,背后有枯枝藤蔓挡着石壁,若是再偏那么一点点,就是尖锐的石头,不当场吐血身亡才怪!话说,这么一摔,我的骨头已如散架,墨弯这家伙还真是重……
墨弯抱着我飞身而下,目光回转间,我看见山道上那个高大的紫衣男子,那张宛若刻入骨髓般深邃的脸上,是掩映不住的恐惧和难受,他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仿佛想抓住每一样可以抓住的东西,深藏进回忆。
那一瞬,我的心竟有些复杂,我想起他曾为了我背对整个翼组织,曾不远千里去救清隆,也曾深情地凝望着我微笑……然而,他曾对我做的一切,泯灭人性,无法让人原谅。
再落地的一霎,所有人的表情都已恢复如初。玹芜依然勾唇笑着,深紫色的云纹袍子耀眼夺目,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他身后的丰羽依然一脸冷淡,却微微放松了拳头。
玹芜上前一步:“上一次被你侥幸逃脱了,这一次再没有世外高人帮你了吧。”
“你太看不起我了。”我平静地说,忍着浑身快要断掉的骨头,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五尺之外,就是汪洋一片。
我看着面前的人,轻轻勾起一个微笑:“可是你也抓不住我。”说完,和墨弯对望一眼,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已经拉起手双双跳入海中。
老实说,选择这个地方对付绫衣和“北”,我早做了两手准备,若是“石头计”没有成功,被逼入绝境的我可以跳海自救。这个山道离海水的距离不高不低,跳不死人,虽然我不会游泳,但是墨弯和直辰都生谙水性,可保我性命无忧。我没想到的是,这个迫不得已的计策没用在绫衣的军队身上,反而成为摆脱玹芜的无奈之举。
身体急速下坠,飘摇的浅蓝衣衫仿佛涨起的风帆,我望着底下的大海,闭上了眼睛,赌就赌一回吧!
“想逃没那么容易!”忽然玹芜冲了上来,一道白绫凌空,卷过我的身体,大力往上提去,一瞬间被巨大的冲力扯开了拉住墨弯的手,两个人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公子!”墨弯大叫着,整个人噗通一声跌入水中,而我几乎已被送回半空,若是回到地面上,断没有半条生路,情急之下,我右手从靴子里掏出匕首,一把割段白绫,身体再度往下直坠。
几乎是瞬间,断绫处生出数条红紫色的细绫,绑上我的手腕脚腕,匕首被绫带卷过掉入海中,整个人再度被扯回去,起伏间,我绝望地看见山道上那一抹浓紫的影子,如恶魔一般操控着我的生命。
下一秒,视线一片模糊,像是海上腾起白雾,又像是失去意识前的白芒一片。
缭绕的水雾中,疾风掠过,仿佛尖锐的利刀割破了手上的重量。
盘起的发髻松开,瀑布般的长发飞仰在半空中,衬着翻飞的浅蓝衣衫。
我感觉再度坠向深渊。
一道人影飞来,单臂托起我的重量,稳稳向外飞去。
那双手充满力量,那胸膛充满体温,那熟悉的气息再度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木头……”我轻轻唤他,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臂,试图睁大眼睛看清楚他的容颜,可我看不见他的脸,氤氲的视线中,我只是隐约看到一张面具,陌生的面具。
那人不发一言,将我带离了现场。
再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又晕了过去,衣服上有残留的迷药,显然刚才那阵白雾里放了类似迷迭香的东西。
浑身一把老骨头酸痛难当,坐起身来看看四周,景色十分陌生,貌似离那跳海的地方有段距离。夕阳夕下,天空瑰丽如燃烧的天堂,落日余晖照耀在右边的海面上,美得夺人心魄。另一边,黑色的连绵森林里金光普照,宁静而祥和。
我的思维转了一圈,爬起身来大叫:“木韩井!”
这一次,我能肯定木韩井还活着,如此相似的气息不会一而再地出现,每次危难的时候都会被人救起,我不相信我有这样的运气,只除了那个人,只有那个人,会这样保护我。
飞鸟从森林里盘旋而起,声音一层层回荡,如涟漪散去。没有人回应。
我不甘心,再次放声大喊:“木韩井,你出来!”
周围空荡一片,没有一个人,也没人回应。
我楞了一下,冬天的落日一跳而过,周围迅速黑了下来,海面上最后一道残光如水银般闪烁褪去,黑色的潮汐澎湃,黑色的森林沉沉睡去。
心沉了下去,我几乎要哭了出来。
“木韩井,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还活着!”
“木头,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出来啊!木韩井你出来!”
“木韩井,你为什么要躲我?你为什么救了我却不肯见我?你为什么两次救了我,又下迷药迷晕我,然后抛下我一个人?木头,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来我有多想你?木头你给我出来啊!”
我满脸是泪地停下来。
寒风呼啸而过。依然没有人回答。
我咬咬牙,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木韩井,你是不愿意出来见我是不是?好!那你就别见我!”
我闭上眼睛,绝然跳入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