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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触电(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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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人全员出动,想走近坟前,被制止了,只让秦月秋一人到场。微风吹乱了泰月秋的头发,飘到额前,也掩盖不住她那焦急迫切的神情。是的,比起往昔那位杨三姐在州府县衙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她今天是幸运的。毕竟很快受到了公安机关的重视,不到一周就从市里请来了法医———看那位身穿便衣的老法医,可能快60岁了,鬓角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很深,两只深陷的眼睛机敏锐利,举手投足沉稳有力显得很有经验。给人治病的医生越老越有经验,法医也是同一个道理吧?秦月秋用手掠了掠乱发,凝视着那座新坟,眼里噙满了泪水。好妹妹,为了弄清你怎么死的,入土后还要来惊动你,可姐姐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呀……
老陈登上土岗,扫视一下所处的环境然后走到坟前转了一周,然后指着坟对陆千骏说这倒很好,这一带只有这一座坟,不存在辨认的问题。如果是乱坟岗子的旧坟,坟很多,辨认工作特别重要,最好找老人仔细辨认……不然,挖错了坟,死者家属就不会答应你。答应不答应事小,把案子搞错了可是大事,以前有过这种教训。
人们听了,都信服地点了点头。“动手挖吧!”何邦正向村干部找来的几位青年农民挥了挥手……锹镐齐下,扒掉坟堆,启开棺盖,尸体露出来了。
按当地习俗,秦家人用四根木杆在坟墓上方扯起一块篷布遮挡阳光。
陆千骏和何邦正打开勘查包,穿上塑料罩衣。虽然仅埋葬11天,但因时已芒种,气温升高,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呈巨人观,全黑了。抬出尸体瞬间,蓦地一股强烈的尸臭迎面扑来,远处顺风观看的农民们赶紧捂着鼻子换了位置。死者的双手裹着纸,还各拿着一块蛋糕,这是让她在去阴曹地府的路上喂拦路狗的。
陆千骏向尸体投去第一眼,心里不禁一动。死者虽然是土葬但穿的衣服很一般。按情理,对丈夫来说,新婚仅半年的妻子突遭横祸死于非命,装殓时给她穿得好一点也是寄托哀思的一种表示,而且是家中经济状况可以做到的。可是眼前这样,未免显得寒酸而又过于草率了。
的确,他临场验尸,那犀利的目光注意的不仅仅是尸体。
老法医一面仔细检查尸表,一面口中念念有词地作着描述,由技术员在验尸记录纸上飞快地作笔录:“开棺检验所见:女性青年尸体,发育、营养及体质外貌均无异常状态,无钝、锐器损伤。身长158厘米,眼口呈巨人观,胸腹部已出现尸绿及血管网,皮肤有多处形成腐败气泡,但四肢未见明显腐败……”
老陈听着听着也下意识走近尸体,俯下身,仔细检查尸体上的损伤情况,看见死者全身共有电伤4处: 在右面部以颧骨为中心有一处,左、右手背各一处,左肘体侧下部一处。
“来,小崔!”老法医招唤着,指着那几处损伤说,“把这几个地方好好照照,多照几张!”
年轻的技术员崔蒙早在等候着了。他巴不得快点完成自己的差事,好离这腐烂发臭的尸体远一些。他动作敏捷地调好相机,咔嚓!咔嚓!快门清脆地响着,将吴凯指点着的那些部位一一摄入镜头。陆千骏也俯身仔细观察那些表皮损伤。他看到,老陈最注意的是右面部和左、右手背上的3处损伤。
右面部有横向平行排列的铁丝压痕,皮肤已经硬化,呈黄褐色,很像电伤形成的电流斑。电流斑,亦称电流标记,是电流通过皮肤形成的特殊的损伤。不过老陈发现看到秦月冬尸体右面部这块较大面积的损伤缺乏表皮隆起和皱缩这一特征。这就是说,这部分皮肤对电流的反应能力不显著,与右面部损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死者左、右两手手背上的损伤,它们才是触电形成的典型的电流烧痕,即电流斑,生活反应十分明显……
猛地,老陈嗖地站了起来,微微眯缝两眼望着远天,陷入了沉思。此刻,好似电光石火,一个疑问在他脑中倏地一闪:据派出所的同志介绍情况说,秦月冬是半夜起来解手,摔倒在电鼠板上触电身亡的。那么为什么这两处典型的电流斑却是在手背上呢?一个人在突然向前摔倒时,本能的保护性反应通常总是两只手掌朝下的。难道秦月冬倒地时是手心向上、手背朝下吗?
手背,手背,手背……一块疑云在他心中升起,迅速弥漫开来……
“哎,副队!”陆千骏轻轻叫一声。他望着独自出神的老陈,不知该怎么做。
老陈从沉思中醒悟过来,指着尸体手背上的电流斑,意味深长地对陆千骏说:“好好看看这个,嗯?”因为这是在验尸现场而不是在议案会上,他不能把心里想的直接说出来。
头脑机敏的陆千骏已经领会了老陈的意思,知道那两处损伤必有说道,他再次俯身看了一会儿,然后抬眼向老陈点了点头。
“来,小崔!把这个地方再照两张,近一点!”老陈说。崔蒙从命,手拿相机又拍了两张局部特写。“邦正,你把它们提取下来!”老陈又说。
何邦正照办。他知道,提取这两块皮肤要带回去作技术鉴定。法医接着做了颅胸腹三腔剖验,没发现可疑病变和损伤。
整整工作两个小时,验尸结束了。老法医很累,把尸体缝合好后,直起腰长呼了一口气。下步怎么做?他询问地望着老陈。
可是,老陈却双眉微皱,望着重新装入棺材的尸体又沉思起来。
手背,手背,手背……
已经过午了,远处围观的人们陆续散去唯有秦家的几个人没有走。陆千骏把秦月秋叫到一边,两个人低声交谈起来。
陆千骏问:“你要求开棺验尸,说妹妹死得不明,有没有什么根据?”
“那可多了!”秦月秋稍想了想,掰着手指头说,“第一,我妹妹脸上有红伤,左手也有红伤。我看那不是电伤,她不是触电死的。第二,我听说,一般触电死亡不可能一动不动。我妹妹的脸一直挨在电鼠板上好像连一点挣扎都没有,这可能吗?第三,我听赵小伟的邻居说,最近他们两口子打了很多回架。都因为什么?第四,赵小伟这人以前和一个女青年有过暧昧关系,后来和外甥女吴玉芝也不清楚,生活作风不正派。”
“外甥女!”陆千骏惊诧地睁大眼。
“嗨,他舅舅收养的,名义上的外甥女而已……没有血缘关系。”
“你继续说。”
“第五,我妹妹死后,赵小伟一点儿也没有伤心的样子。媳妇死了他还东一趟西一趟地串亲戚,和朋友喝酒,打扑克,弄什么时髦发型。第六,出殡为什么那样急?这里面肯定有鬼!第七……”秦月秋一口气地说下去,几乎没有什么停顿。显然,这些疑点在她头脑中已经不知折腾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