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阴厨那些年》鸢尾见花

2、祭魂

　　“爸爸妈妈，我是沈聆……你们在这里吗……”

　　沈聆抬起头看了一圈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远处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些摇曳的人影轮廓。

　　虽然说夜晚本就风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戴上这条有小铃铛的红绳手链之后，她总感觉到身周阴恻恻的，似乎有人在某个角落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猛地回过头去，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样的感觉无时无刻一直伴随着她。

　　就好像。

　　背上背着人？

　　“……”

　　一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头到脚笼罩着沈聆全身，不安的她不敢多想，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出去。

　　可是，那股恐惧却如影随形，让她的心愈发沉重。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依然是那面小镜子，而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除了她之外，镜子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出现。

　　午夜的夜晚十分安静，沈聆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与加快的呼吸，沈聆咬了咬牙，决定不再退缩，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不能空手而归，她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一切顺利。

　　听着如雷的心跳，她双手颤抖地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香炉和三支清香，小心翼翼地将香炉放在了镜子前面，然后用火柴点燃了三支香，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在空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

　　沈聆恭敬地将香插入了小香炉里，双手合十，默默地向镜子祈祷着。

　　此时，她才仔细观察起这个小香炉——它通体是鎏金的，上面雕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和文字，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野兽，这些野兽长得青面獠牙，看起来十分凶猛，仿佛是山海经里的异兽，它们围绕着香炉，形成了一幅神秘而诡异的画面。

　　沈聆不禁想起儿时了外婆曾经给她讲过的故事，那些关于古代神话和传说的故事，有山海经里的奇珍异兽，也有上古志里的奇闻怪事，也许，这个小香炉就是一件古老的文物，承载了一代代阴厨的寄托，或许，在今天晚上，它能够带给她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是第44任阴厨，沈聆，祭告上苍，抚慰亡灵，今天晚上我欲拜祭的，是我父母的亡魂，沈衷，陈晴。”

　　沈聆按照外婆的叮嘱，默念亡魂的信息，她抬起头看着四周，似乎想从无尽的迷茫中，看出一丝丝属于父母的轮廓。

　　阴厨的职责，是祭魂。

　　祭魂分为九个步骤：上清香、唤生魂、见黄泉、听鬼音、受鬼托、请香祀、做祀品、祭亡魂、别离恨、转生安。

　　也唤为祭魂十步。

　　上清香、唤生魂、见黄泉、听鬼音、受鬼托，前五个步骤，为唤魂，召唤鬼魂，了解嘱托。

　　请香祀，做祀品、祭亡魂、别离恨、转生安，后五个步骤，为祭魂，将做好的食物祭祀给亡魂，完成所求。

　　【上清香】

　　顾名思义，就是给亡魂上香，阴厨需要在阴魂不散的地方用清香、香炉、结魄灯、镜子等物品招魂，阴气越重的地方招魂成功的概率越大，一般可以是出事地点或者鬼魂生前居住最久的地方。

　　首先，需要点亮结魄灯，结魄灯能凝结鬼火，照亮黄泉路，指引鬼魂前来。

　　其次，需要在结魄灯前放一面镜子，镜子属阴，可聚阴，在冤魂的阴气汇集后，在香炉上插上三支香，受了香火后的阴魂便会在镜中现身，镜子里出现的，将是死者生前最后的样貌，但这样貌，可能会吓到你，因为死于非命的人，死状都不会好看，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三炷香灭了，就说明鬼魂不愿意接受供奉，不愿意离开，此鬼极易变为厉鬼，不得犹豫，速速离开。

　　反之，如果三炷香没有灭，说明鬼魂已经听到了你的声音，并且愿意接受你的帮助。

　　【唤生魂】

　　在上香后，如果香不灭，便可唤生魂。

　　呼唤死者生前的姓名，默念心中诉求，招魂引魂，因阴厨之血通灵，便可以此见鬼魂。

　　【见黄泉】

　　在唤到鬼魂后，阴厨眼前便会展现出黄泉路的模样，因阴魂不得踏入阳间，因此，便以阴厨踏入阴间以继续完成祭魂。

　　【听鬼音】、【受鬼托】

　　了解亡魂的诉求，听他们的声音，此时，已死之人的声音与活人的声音不同，他们的声音或粗或细，或男或女，此音来自黄泉，刺耳而嘈杂，难以辨认，需要阴厨听清楚他们的诉求，了解清楚自己需要准备的食物。

　　【请香祀】

　　与唤魂过程中的香不同的是，祭魂过程中所使用的的香，必须先经过【请香】，在三清像前横拿三炷香请示神明，在获得神明的授意后，方能以请过的三炷香祭魂。

　　【做祀品】

　　在听清楚阴魂的诉求之后，便需要阴厨着手准备祭魂的食物，阴厨有两天（48小时）可以准备，一旦超出时间限制，没有完成阴魂嘱托，便将遭到反噬，被阴魂索命，成为替死鬼。

　　在做祀品的过程中，需要阴厨以自己血入食，阴魂方能受之。

　　【祭亡魂】

　　在做好加入阴厨血的食物之后，便要回到同一地点祭祀亡魂，按照招魂的步骤，点灯、放镜、燃香、唤魂，此时亡魂便会出现，享用食物，此“享用”非常人之“享用”，亡魂已经没有□□，因此无法消化食物，只能摄取食物中的“气”，以满足自己留在人世间的遗憾。

　　【别离恨】、【转生安】
　　便是鬼魂为答谢阴厨，将自己还没有享受尽的阳寿和阴德赠与阴厨，因阴厨祭祀并非寿终正寝之人，因此便能从中获得阴魂的“酬谢”。

　　凡此种种，便是阴厨祭魂的所有步骤，每一个步骤都环环相扣，阴厨需要以阳身接近阴灵，因此自身也容易遭到阴灵反噬，为此，历任阴厨有四条法则必须遵循，否则非但不能完成祭魂，反而还会被厉鬼缠身，不得好死——

　　1.招魂必燃结魄灯，做饭必入阴厨血。

　　2.招魂时，不可回头看亡魂，不可询问死因。

　　3.魂受三支香，话可问三句。

　　4.必须在两天内完成嘱托，否则必将遭受反噬。

　　助人一力，渡人一刹，这便是阴厨的阴德，所有步骤诡秘万分，任何一点错误都可能导致阴厨丧命。

　　沈聆在心里认真过了一遍外婆的嘱托之后，在地上打坐，合拢手掌，闭上双眼对着镜子默念起了外婆教的口诀——

　　“天地阴阳，万物生灵，幽幽魂魄，徘徊于世，以灯为凭，以香为引，招魂于此，速速现身。”

　　在念完第一遍的时候，沈聆支起耳朵认认真真留意了一圈周围的动静，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沈聆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瞥了一眼放在结魄灯前的镜子，但镜子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并没有看到什么鬼魂，更没有看到在车祸中丧生的爸妈。

　　沈聆心下疑惑，挠了挠脑袋，略感沮丧的同时，也不由得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荒唐了一点，居然会相信老人家口中胡言乱语的“阴厨”、“祭魂九步”。

　　“我也真是离谱，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起身原想离开的，但想一想自己似乎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好像有点儿太容易放弃了？

　　毕竟外婆曾经说过，已经系上了红绳子，就是结下了生死契约，虽然这番说辞也带着点玄学，但万一是真的，自己没完成阴厨的任务会不会被反噬？

　　一想到爸妈的遭遇，沈聆起身的姿势瞬间又坐了下去。

　　“……算了，来都来了，不然就再试试看，反正沈凝的手术也没有那么快结束。”

　　这么想着，她心一横，闭上眼睛，索性又开始合起双手念咒了起来。

　　“天地阴阳，万物生灵，幽幽魂魄，徘徊于世，以灯为凭，以香为引，招魂于此，速速现身。”

　　“沙拉……”

　　奇怪的是，当第二次念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一阵风从身后吹来，拂过沈聆的头发，吹乱了她的体温。

　　“天地阴阳，万物生灵，幽幽魂魄，徘徊于世，以灯为凭，以香为引，招魂于此，速速现身。”

　　当第三次重复这句话的时候，沈聆右手的红绳晃动了一下，银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铃响。

　　“叮铃……”

　　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再次响起，仿佛是一种诅咒，预示着怨魂即将到来！

　　突然，“喀啦”一声，沈聆听到了镜子破裂的声音！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发现眼前放置在香炉后面的镜子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这道裂痕从上到下，一直延伸到镜面的三分之二处，将镜子中的自己一分为二！

　　一半的镜子倒映着沈聆，而另一半镜面中……她的肩膀上竟然搭上了一只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手！

　　“鬼呀——”沈聆惊恐万分，忍不住发出了尖锐的尖叫声，但她很快意识到此刻不能尖叫！于是迅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就在这时，她看到镜子里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正顺着她的右肩缓慢向下摸索，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她瞪大眼睛，仔细观察，发现那只手已经血肉模糊，隐约可见阴森森的白骨，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那只手不断下滑，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缓缓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斯……”

　　一阵彻骨的寒气从身后起来，沈聆仿佛整个人都被冻住了一般，那寒冷刺骨的疼痛插入了后背每一寸皮肤，就像是千万只手用指甲狠狠抓挠着她的后背……

　　红色雾气将沈聆包围，周围的景物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原先静谧的午夜十字路口，忽然像是恐怖电影一样，路灯、地面、人行道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血迹，那些黏腻的血液散发着恶臭的气息，从各个缝隙渗出，汇聚，逐渐汇成了一条蜿蜒的血河，十字路口的柏油路和人行道开始泛红、软化，最后也化为了血河。

　　在血河里，伸出了许多腐烂的手，它们在胡乱抓着什么，在血河里扑腾，像是不甘死去，却又不得不离去，白色鬼脸在血河中若隐若现，这条血河弯曲着，通往更加神秘的幽深。

　　天空中，云朵像是浸染了血液一样，大片大片地垂落，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昏黄色的路灯变成了绿色，黑影略过，整个世界都变得阴森恐怖起来，洋洋洒洒的白色纸钱，从天上洒落，落在沈聆脚边，这些纸钱像是被风吹散的雪花，纷纷扬扬，让人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耳畔，仿佛有无尽的哭诉声，像是亲人在黄泉路边送一送亡者的最后一程。那声音凄惨而哀怨，让人毛骨悚然。

　　沈聆静静地站在原地，她的眼神平静而坚定。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但她依然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这便是……黄泉路。”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黄泉路，传说中的死亡之路，是连接生死两界的通道。在这里，人们将告别阳间，走向阴曹地府。

　　沈聆此刻脖颈发凉，身体完全不敢动弹，她低下头，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从自己身后一点点探出头，而那个女人，恰好也看向了镜子！

　　那女人披散着黑色的头发，仿佛刚刚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在凌乱的发丝下，她的脑袋歪斜成了诡异的角度，像是被人硬生生扭断一样，她的头发上沾满了血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而她的面容更是恐怖至极，一张脸的人皮大半都剥脱了下来，露出白色的面骨，让人毛骨悚然。

　　她的眼球不见了一颗，仅剩的左眼球粘连在眼眶上，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动，仿佛随时要掉到沈聆的肩上，当她整个脑袋都出现在镜子里的时候，沈聆才惊恐地发现，她的脖子竟然三分之二都已经离断了！只剩下仅存的三分之一还勉强支撑着头部，摇摇欲坠。

　　"聆聆......你召妈妈来......有什么事情啊？" 那女人咧开嘴微笑着，看着镜子里的沈聆，她的脸早已经血肉模糊，面部肌肉扭曲变形，嘴角一直裂开到耳畔，笑出来的样子反而让沈聆感到极度的恐惧和厌恶。

　　这张脸不再是母亲熟悉的模样，而是一个狰狞可怕的怪物。

　　沈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颤抖着嘴唇，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舌头也不由自主地“打结”了。

　　“你……你是我妈妈吗？你……你是陈晴吗？”

　　她能感觉到来自背后阴冷湿滑的感觉，就仿佛坠入了沼泽地一样的触感让整个后背都湿冷粘腻，同时，一股莫名的寒气围绕在脖颈周围，尤其是被女鬼触碰到的地方都像是结了冰一样僵硬。围绕着身周的红色雾气充斥着腐烂、血腥的味道，刺痛了沈聆的呼吸道，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真的是妈妈吗？

　　右侧的肩膀上像是压上了千斤重的东西，她颤抖的身体随时都可能支撑不住那个重量，但不敢轻易动弹的谨慎让她克服了生理上的恐惧，勉强让自己咬着牙也要保持打坐的姿势。

　　不对啊……

　　为什么感觉……

　　她好陌生……

　　“妈妈在这里，聆儿，别害怕，妈妈一直在找你们，但是你们去哪里了？妈妈怎么都找不到你们……沈凝呢？沈衷呢？”

　　沈衷，是沈聆的爸爸，也就是这次车祸丧生的另一个人。

　　“聆聆，妈妈在这里好冷啊，妈妈一个人找不到你们……你能过来陪妈妈一下吗？”

　　女鬼说着，诡异地从沈聆的肩上探出个脑袋，镜子里的她死死盯着镜子里的沈聆。

　　她在逼问。

　　她在凝视！

　　沈聆感觉到自己靠近女鬼的那半张脸都凝结了冰一样，整个人彻头彻尾地僵在原地。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鬼身周红色的雾气围绕着自己，甚至血雾从里伸出了手要抓住她的脖子。

　　“聆聆……来陪陪妈妈好吗？”

　　女鬼的声音钻入了沈聆的脑袋里，她感觉到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气将自己完全笼罩，身体，动弹不得。

　　“不、不对……你不是妈妈……外婆说我只能和妈妈说三句话，你不是我妈妈！你到底是谁？！”

　　“呵呵呵，这有什么要紧的，我当你妈妈好不好呀？”

　　女鬼的声音变得扭曲了起来，她说笑着，尾音变得尖锐刺耳，她伸出一双已经白骨化的右手，朝着沈聆温热的喉咙就掐了过来！

　　“青龙镇咒，镇压恶灵，天地齐同，封印虚空，咒力汇聚，破除邪魔，破——”

　　十万火急之时，一道金光闪过，如雷电一般径直劈开了女鬼伸向沈聆的手。

　　“可恶——”

　　女鬼被那金光灼烧，吃痛地缩回了手，气急败坏地看向了金光传来的方向，一个男人正站在对街，那人身周泛着淡淡的光，脚下也踩着类似八卦阵一样的东西。

　　“又是你？！姓吴的臭道士！”女鬼的声音变了，她不再是女人的声线，而开始变得尖锐，听起来像是小女孩气急败坏的尖叫。

　　“恶鬼，你作恶多端，裹挟枉死之人的魂魄还不够，还想害活人性命不成？速速离去！”

　　那人淡然地说着，手中闪过另一道金光，那金光瞬间笼罩在沈聆身上，金光刺眼着，沈聆只依稀看到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但这一切变故让她反应不及，只得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可恶——我来日再找你算账！”恶鬼被金光打伤，她吃痛地惨叫着，伴随着那惨叫声，沈聆听到了类似什么东西撕裂了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正被生生从自己身上剥离。

　　随后，沈聆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一下子轻了许多，在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向镜子的时候，身周的红色的雾气已经大半散去，追魂索命的恶鬼已经恢复成了沈聆母亲的样貌。

　　“妈、妈妈？！”

　　沈聆看着镜子里的母亲，虽然她的样子是头破血流的模样，但那样子，分明是母亲生前的样貌，只不过她额头是血，头发也都是血迹，看起来是刚出了车祸的样子。

　　“聆聆……妈妈伤害你了……对不起……”镜子里的母亲低下了头，不敢与女儿对视。

　　见此，沈聆忙摇了摇头：“不、不是的，我知道刚才的那个不是妈妈！妈妈一定是被奇怪的东西控制住了……没关系的……”

　　沈聆说着，已经泪流满面，她跪在黄泉路上，此刻多想转过头看看母亲，真切地看看母亲，但外婆嘱咐了她，只能看着镜子里的阴魂，不能回头！

　　她颤抖着身子，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打落在地上，咬着下唇忍不住啜泣起来。

　　“妈妈……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和爸爸……”

　　“聆聆，对不起，爸爸妈妈妈妈要先走一步了，没想到最后，你还是成了阴厨……你今天来，应该是问我最后想吃什么吧……米饭，我想吃米饭，聆聆能做给妈妈吃吗？”

　　“好、好的，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就带过来……”

　　母女两人只有三句话的机会，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沈聆忽然感觉到自己右肩的重量消失了！

　　原先攀着自己肩膀的母亲的灵体就像是化为了一缕青烟一样消散殆尽。

　　转眼之间，镜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走掉了。”

　　香炉里的香，也燃尽了最后一寸，掉落在地上的灰烬，被风轻轻吹散。

　　在香灭了的时候，黄泉路的景致也如烟尘一般消散，在消散之后，周围再一次回到了午夜的街头。

　　沈聆呆愣地坐在原地，这一切都仿佛只是她的一场梦。

　　夜色，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一切就仿佛庄周一梦，清香燃尽。

　　“滴滴。”

　　突然，路边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冷不防吓了沈聆一跳。

　　“谁？！”

　　她循声回头看去，恰好看到一辆巡逻的警车停在了自己身边，从车窗探出一个年轻的男警，正好奇地看着她。

　　“喂，小姐姐，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察，额前垂着几缕乌黑的发丝，微微飘动，一对剑眉如利剑般斜飞入鬓，眉下是一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眸。

　　沈聆的思绪还停留在祭魂的惊心动魄中，思维短路，尚没有反应过来。

　　小警察见状，皱了皱眉头——午夜的街头坐着一个十八九岁小姑娘，这可不是能放任不管的事情。

　　出于警察的责任感，小警察推开车门下了警车，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到沈聆身边时，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悄然落下的影子仿佛一张幕布瞬间将沈聆笼罩其中，让她陷入淡淡的昏暗之中。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夜深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回家……

　　听到这个词，沈聆心中一阵酸涩。

　　她张了张口，但温热的眼泪先一步涌出了眼眶。

　　恐惧、悲伤、不舍、担忧、惊恐……

　　这些复杂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五味杂陈着，她大哭了起来。

　　“别……小姐姐你别哭啊……有话慢慢说，我是警察，我会帮你的……”小警察见眼前的女孩子突然哭了起来，顿感手足无措，他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沈聆颤抖的肩膀上。

　　外套上，小警察温暖的体温扩散到沈聆身上，她感觉到方才的阴寒似乎驱散了不少。

　　抬起头，她看见近在咫尺的警察脸上笼罩着淡淡的灯光，这才有了几分“回到阳间”的安稳。

　　——我回来了。

　　——我还活着。

　　——我见到妈妈了……

　　深吸了几口气，沈聆摇了摇头，脑袋飞速转动着，思考着要怎么扯谎才能隐瞒过去。

　　“我……”沈聆挠了挠头，“如果说……我在拜祭我爸妈，你相信吗？”

　　沈聆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着就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女，误入歧途。

　　“祭拜？”警察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昨天，这里出了一场车祸，死了一对夫妻，男的叫沈衷，女的叫陈晴，我是他们的女儿，我叫沈聆。”沈聆开始扯谎了起来，“今天晚上我睡不着觉，就想着来拜祭一下双亲……不是说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阴气最重吗？我想着这个时候说不定能通灵，就……”

　　沈聆的谎言张口就来，但同时，她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巡警，胸前挂着一个警牌，上面写着两个字——“林凌”。

　　“原来你是那对死者的女儿……你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但是……这里靠近郊区，晚上没什么人，你一个人来这里实在太不安全了，最近治安不是很好，下次不要这么做了，我相信你爸妈一定不希望你以身犯险。”

　　“嗯、嗯……”沈聆胡乱应承着，不敢和警察对视，生怕自己露出马脚。

　　忽然，沈聆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她低下头，这才感觉到自己裤子一阵温热……

　　刚才祭魂的时候，她吓尿了？！

　　“对、对不起！我还有事情，我先回家了！！”沈聆顿时脸烧得通红，顾不得许多，她慌忙收拾起地上的结魄灯、镜子、盖好香炉，一股脑塞进背包里，慌慌张张地转身跑走了，甚至来不及把外套还给林警官。

　　“诶？！你慢点啊，我送你回家吧……”

　　未等警察说完，沈聆早就跑得没了踪影，剩下愣神的林凌还站在原地。

　　“……这姑娘，跑得还挺快，不当警察还挺可惜的。”警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警车，原本以为轮值到午夜是一件苦差事，现在看来，似乎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忽然，林凌腰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滴。”

　　他接通了对讲机，从对讲机那头，传来了报警中心的声音：“请立刻赶往元山路，那里发生了严重的车祸，一辆校车从路边翻下断崖，车上的乘客都是孩子。”

　　林凌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他跑向了警车： “收到，我马上赶过去。”

　　就在这时，街角一个女孩子揉了揉眼睛，躲在墙后的她早已将这一切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她显然没有听到警察的对讲机，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方才看到的祭魂场景。

　　“这……又是香炉又是镜子的……难道是什么招魂仪式？有意思，看来我深夜出来寻找恐怖直播的题材还挺有收获的！听那家伙说，明天的这个时间还会过来？那我如果在那个时候开一场直播，一定超级劲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