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雪》昭昭奈也

37、第 37 章

　　星渊将长鸢和琉儿就锁在这空洞的山洞中，因为此地乃他神义所化，他若不解，没人可以解开。

　　长鸢握紧了静玄送她的那块挂坠，上面有他的印记。他曾经说过，这样她去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可即便是这样，她当初给静玄施展的咒术里，足足下了十日的禁制，就是害怕自己受伤，亦或者是他的同袍受伤，他醒来看见会难过。

　　所以在这十日里，静玄都无法醒来，更不会知道她所发生的一切。

　　星渊倒是待她极好，吃穿用度如在神女殿中那般，日日送来她喜欢的金丝糕和奶酪酥。

　　琉儿不知两人发生过怎样的过往，但是能感觉到星渊的可怖，所以每次见他来，都躲在长鸢的身后。

　　今日，他又来了，端着她爱吃的糕点走进山洞中。琉儿一见他的身影，就快速的躲在长鸢身后。长鸢亦是用手护着他，抬眸望着星渊，“你又来做什么？”

　　星渊缓缓走到她的跟前，看见她散落的碎发，便要伸手将那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可长鸢一个扭头躲了过去，“如今我身受重伤，乃是你的掌中之物，可你别忘了，我始终是神女，你好歹念在我们曾经一起读过神女心经的份上，不要这样对我。”

　　长鸢在神界时，便是不把那些心经、书籍当做一回事，更不会用这样说教的语气与他说话。

　　如今时过境迁，总归是变了。

　　星渊慢慢的收回手，将那些糕点摆在旁边的桌面上，说道：“就算是这样，你我总归是要走这么一遭的，这些糕点你吃了，别饿着，另外再过三日，我们便成亲。”

　　听到这话，长鸢不可置信的看着星渊，拧眉说道：“你要我跟你成亲？你疯了不成？”

　　星渊倒是显得无比的平静，“我都将你掳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长鸢，你不要逼我，如今我还是看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所以才对你如此客气。”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了？”

　　长鸢如今对他，是一句好话也没有了，不是夹枪带棒，就是阴阳怪气。

　　昔日情分，早已换做云烟。

　　不过这一切早在星渊的料想之中，从他决定将她从神女之位拉下来的时候，就想过这个后果。想过她会恨他，想过她会怨他。

　　可那又怎样呢？

　　他只想跟她在一起，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生也好，死也罢。

　　星渊慢慢的望向她，拿出了一块金丝糕递到她的嘴边，“来，尝尝。”

　　长鸢厌恶的把头扭到一边，“滚！”

　　星渊并不生气，还是将金丝糕递到她嘴边，用了些力气将那些金丝糕塞进她的嘴里。硬塞的蛮力，让她皱起眉头，即便是这样，也没有让他退步半分，而是扣住她的后颈，用力的往里塞，“鸢儿乖，这是师兄专门为你做的，你还记得你以前在神界的时候，每日都要吃这些糕点吗？那时你便与我说，这辈子都要吃师兄做的糕点。”

　　星渊的蛮力，让不少的金丝糕的糕屑掉落下来。琉儿仰头看，看见了长鸢那痛苦的表情。

　　她琉璃般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许的恼怒，一把抓住了星渊的手，喊道：“不许你伤害神女姐姐！”

　　说完，就狠狠的咬了星渊一口。

　　星渊被她咬一口后，吃痛的甩开了她。

　　琉儿身子板小，星渊力气又大，所以这一用力，便将她甩得极远，只听到‘咣当’一声。琉儿整个人被他甩飞到了墙上，又快速的掉在地上。

　　长鸢见状，推开了星渊跑到琉儿身边，将她抱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瞪着他，“你做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咬你又怎么了，你怎么能下此狠手？！”

　　“她是一个孩子？她是蛇妖！”星渊伸出自己的手来，手腕上已经有两个蛇孔，不一会就发黑了，“她是想弄死我！”

　　“你不该死吗？”长鸢紧紧抱着琉儿，“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

　　长鸢满眼的恨意与杀意，怎么都隐藏不了，若此时她没有受伤，恐怕他早就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就为了这么一个小蛇妖。

　　一个萍水相逢的蛇妖。

　　她竟然这般待他。

　　星渊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忽视、冷漠，他慢慢的望着昏过去的琉儿，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一道金色的玄光从他的掌心飞了出来，直接飞到了琉儿身边，将她的身体升入空中。

　　长鸢见状，喊道：“星渊，你要做什么！”

　　“杀了她。”

　　长鸢一直以为，星渊是爱她爱得走火入魔，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伤害她的事情来，即便她无法理解，却也明白，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无法控制的。

　　可是现在，他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一个与他只见过几面的小蛇妖，如此的杀戮，如此的残忍，可还是她当初那个会整日与她玩笑，与她说天下大义的师兄吗？

　　长鸢踉跄的跑到他的身边，抓住他的手腕，“星渊，师兄，不要这样，琉儿的爹娘是为了救我，他们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如果琉儿也死了，我就是下了地府，也没有任何颜面见他们，求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别杀她。”

　　星渊低头看着长鸢，见她泪眼朦胧，生出了几分的柔情与不忍。一点也不像是残忍嗜血的魔尊，反倒像是在神界那个无忧无虑的神女长鸢。

　　他的眼里也露出了几分温柔，低声说：“鸢儿，你总是这样，对别人千好万好，就是不肯施舍我多一分，她不过就是一条小蛇妖罢了，你若喜欢，我们可以生一个。”

　　长鸢不愿意再与星渊说这些，他总是这般，说一些让她不开心、厌恶的话，若她没有受这么重的伤，根本不用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他。

　　总归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抿着唇，“你放过她吧，你想要怎样，我都答应你，别伤害孩子。”

　　长鸢示弱，星渊却并不开心。

　　他犹豫了片刻，才慢慢松开手，琉儿的身体缓缓坠落到旁边的榻上。

　　长鸢见状，慌张的跑回到琉儿身边，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星渊走到她身边，微微弯腰，用手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抬眸望着他，“鸢儿，我不需要你做别的事，三日后，你安心嫁与我为妻，此生，无论福祸共依、无论天荒地灭，我都始终会保护你。”

　　长鸢没有言语。

　　星渊也不想再在她的嘴里听到他不想听到的话，便甩袖离开了。

　　而长鸢就这么死死的顶着他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眼里露出了浓烈的恨意与杀意，想让她与他成亲？做梦！

　　不过眼下，她处于劣势，身上的重伤没有恢复的趋势，更可怕的是，星渊知道如何杀了她。

　　恐怕要从忤逆他的意思，并非易事。

　　此处为星渊的神义所化，说白便是在他的体内的虚幻世界中，外人是无法进来，他们也无法出去。

　　长鸢搂着琉儿躺在床上，轻轻拍打她的背，满脸的愁容。

　　不知道拍打了多久，琉儿慢慢睁开了双眼，轻轻的喊了一句，“神女姐姐。”

　　长鸢回过神来，低头望着她，露出浅浅的笑意，“你醒了，琉儿，身体怎么样？”

　　“不疼了。”琉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是神女姐姐救我的吗？”

　　长鸢点了点头。

　　她刚刚恢复的一点灵力，全送到了琉儿的体内，这才修复了她的伤势。只不过如此一来，她就彻底成了没有灵力的废物了。

　　要对抗星渊，简直难如登天。

　　“神女姐姐，你真好。”琉儿伸出软糯的小手轻轻的抱住了她的细腰，趴在她的胸口，低声说，“那个坏人真凶，真坏，神女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

　　长鸢幽幽的叹了口气，抚摸着琉儿的头顶，“如今我没有了法力，要离开这里，实属困难。”

　　琉儿慢慢抬起头看着长鸢，拿出了挂在自己胸前的一颗樱色的石头坠子，说道：“神女姐姐，我阿娘离开前，把这枚好看的石头送给我，她说如果我遇到困难，这个石头说不定可以帮我呢，那它是不是可以帮我们离开这里啊？”

　　长鸢随便扫了一眼，以为是那蛇妖随便赠与了她一件物品，只为了让她留下一些念想，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她发现了那枚樱色的石头散发着蓝色的光芒时，便将那枚石头握在掌心。

　　这一窝，就感受到无比的冰寒，仿佛置身于寒冷的冰窖中。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说眼前的石头坠子，念道：“难道这就是玄凉玉？”

　　“姐姐，什么玄凉玉？”

　　“玄凉玉是天地孕育的奇石，可以点石成金，也可以滴水成河，最重要的是，可以解除一切幻境……”

　　说到这里，长鸢猛然瞪大了双眸。

　　解除幻境！

　　对，玄凉玉可以解除幻境，这是她曾经在神界时，琉易老君与她说过的。只不过玄凉玉是天地孕育的奇石，三界之中都难见，所以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块三界孕育的奇石，竟然会在琉儿身上。

　　“如果可以解除幻境，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看着琉儿那惊喜又高兴的模样，长鸢点了点头，“对，可以离开了，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再恢复一点灵力，这样可以催动玄凉玉，让它为我们破解幻境。”

　　琉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长鸢下定决心要用这块玄凉玉离开这里，所以面对星渊时，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不忤逆他，也不惹他生气，顶多偶尔会跟他说上几句话，更多的时候还是抱着琉儿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星渊见她这一切的举动看作为是认清现实，所以才选择听他的话，由此，他的心情也开始好转。

　　不过日日给她送金丝糕这件事，他倒是没忘。

　　今日来时，不仅带来了金丝糕，还带来了凤冠霞帔。

　　他将那凤冠霞帔放到了床边，扭头望着她，“你快试试看，这衣裳是我几百年前就为你准备好的，你看看合不合身。”

　　长鸢看着星渊，没有回答。

　　星渊走到她身边，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再过一日便是我们的成亲大典了，你就算心中有怨，也是必须要嫁与我的。”

　　“是啊，就算我心中有怨，到结局不还是你说了算吗？既然如此，剩下的一日就别来看我，省得我看了你心烦。”

　　星渊知晓长鸢的性子，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确确实实是认命了。

　　他慢慢伸出手，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而这一次，她并没有选择闪躲，就这么任由着他动手。

　　星渊温柔的望着她，“鸢儿，我知道你厌恶我、心烦我，可我才是跟你天造地设的一对，至于那静玄，他配不上你，他与那清祀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更何况他们早就有了婚约，属实配不上你。”

　　长鸢心中冷笑，却没有打破他的话。

　　星渊见状，也就不再做过多的停留，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长鸢就赶紧坐到了床上，双脚盘起，双手结印，一道非常暗的玄光围绕着她。

　　琉儿站在床边，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皱眉，呢喃道：“我看我阿娘打坐时，那玄光可漂亮了，为何神女姐姐的玄光这般晦暗。”

　　长鸢听到这话，心中一凉。

　　给她的日子太少了，她要恢复成之前那样的模样，太难，但是能恢复到开启玄凉玉的状态就行。

　　仅剩一日。

　　仅剩一日……

　　长鸢努力的在修复自己的身躯，一日过去，星渊穿着那身红色的喜服，从一道结界后面走了进来。走到里面时，右手一挥，在山洞的两侧便出现了桌子，桌子上摆放着瓜果点心和红蜡烛、还有喜庆的喜字。

　　就连四周都挂满了红帐，风一吹，那红帐飘到了榻上，拂过长鸢的脸。酥麻的触感让她微微睁开双眼，透过红帐那朦胧的光影，她看见了穿着喜服的星渊。

　　少年时，她曾经问过星渊，将来能成为他夫人的人，会是怎样的人。

　　他曾回答，无关她是怎样的人，总归是他喜欢上的，那是美是丑、是好是坏。当时她还觉得，能成为他的夫人，一定是这世间上最好的女子。

　　可她从来没想过，这女子会是她自己。

　　她慢慢的坐了起来，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

　　“鸢儿。”星渊温柔的笑着，“你可知，我等这一日，等了有多久吗？”

　　长鸢抬头看着星渊，面无表情，“师兄，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还没想明白，想问问你。”

　　“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与战神在打斗时，是你将我制服的，对吗？”

　　到了此时此刻了，星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是。”

　　“那你是想杀了我吗？”

　　“鸢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想杀了你呢？我只是想你不要打胜仗，你要是赢了，不就是要跟静玄在一起了吗？你若输了，那你跟他，就不能在一起了，而且你看，我们这几日相处不是很好吗？你难道没有一种回到神界的感觉？”

　　长鸢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那当初在仙玉台呢？如果我没有自己逃出来，是不是就会被天帝斩杀了？”

　　提到这件事，星渊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回答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而且那个时候，我不是跟师傅去找静玄了吗？”

　　“所以你压根就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我被诬陷后的后果，你只想到了要将我拉下神女之位，如果没有静玄，如果我没有逃脱，那我早就死了，星渊，这就是你的爱，太自私了！”

　　星渊听到她的指控，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握紧了双手，背挺直的说：“我说过了，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只是在生气我当时陷害你罢了。”

　　长鸢不愿意听他那些自欺欺人的话，什么不会让她有事，说白了就是捅出了篓子，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填补，还要在这里说一些假大空的虚伪的话来欺骗自己，欺骗她。

　　对比静玄，他的爱是那么隐忍、那么克制，真真切切是为了她好。想起静玄为她做得一切，长鸢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的温柔与甜蜜。

　　也不知他此时是不是在神界的晶元八府里，在梦中，可有梦见她？

　　“罢了，今日说再多也无益，你快换上这凤冠霞帔，我们择吉时拜堂成亲吧。”

　　“星渊，你真可怜。”

　　星渊双手紧握成拳，眯着眼眸望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可怜。”长鸢扭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我早已经是静玄的人，你可怜到这番地步，要一个残花败柳之身不说，还要用这样的结界来囚禁我，星渊，我若记得不错，你乃三品灵马出身，家族内的上仙也不少，你当初与我说，你们灵马一族，成亲是要全族贺喜，三拜九叩，方可成亲，如今你为了得到我，连族内礼仪都顾不上了，你说你不可怜吗？”

　　星渊双唇紧抿，眼神变得愈发幽深，仿佛在酝酿着一股腥风血雨，他一把抓住了长鸢的脖颈，咬牙切齿地说：“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你与静玄的过往！我都说了，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你为何这般，每每来刺我的心，难道看着我难过、痛苦，你就会很开心吗？”

　　长鸢抓着他的手腕，拼命挣扎着，艰难的说：“对，我看到你痛苦，我会很开心。”

　　星渊看着长鸢，心中的怒意与恨意不断交缠着，他的手慢慢的收紧，一点一点将力道加大。长鸢感觉到呼吸变得无比的困难，好像下一瞬便要昏迷过去。

　　她侧过脸望去，看见琉儿站在身后，拿出了那颗玄凉玉，嘴里呢喃念着：“天地玄凉，万物生晖，焏从八方来，破！”

　　此咒语乃是长鸢所教，这几日，琉儿一直在练习。

　　她乃蛇之身，本就是凉性，用她来催动这玄凉玉再适合不过。

　　星渊被长鸢激怒，自然是顾不到后方，没有注意到琉儿的咒语催动了那玄凉玉。

　　玄凉玉很快在琉儿掌心中爆发出一段白色的玄光，直通洞顶，而抓着长鸢的星渊，显然没有注意到。

　　他抓着长鸢来到桌前，掐着她的脖子磕头，“你既然不愿，我就偏要强迫你，不愿意与我拜堂是吧？那现在我非要跟你拜天地！”

　　他压着她，用力的朝着桌子磕了一个响头。

　　长鸢被他拽着，根本无力反抗，她被逼着磕了一个响头后，恶狠狠的瞪着他，“星渊，若是静玄知道你这般待我，他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是吗？那等他醒过来，你已经是我的夫人了，静玄神尊若是不要脸，想要夺取他人之妻，那就尽管来试试好了，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连脸面都不要！”

　　说完，又强硬着按着她的头，用力的磕了第二个响头。

　　长鸢艰难的抬起自己的右手，用指甲盖划开了指尖，一道血珠快速的流了出来后，她左手运气，金色的玄关逐渐出现。

　　不远处，琉儿的玄凉玉已经化开了石洞的天顶部分，露出了原本竹林的模样。

　　她冷笑道：“星渊，你此生作恶多端，待我恢复之日，便来取你首级！”

　　说完，她一掌朝着星渊拍了过去，带着神女的血液的符咒，成为了最好控制他人的法器。

　　只可惜长鸢的法力只恢复了一成不到，加以神女之血，只能控制得住星渊半柱香。

　　她快速的跑到了琉儿身边，一把抱着她，直飞天顶的竹林处。

　　而星渊只能僵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长鸢跟琉儿离开自己的视线。